深夜,濃厚的雲層遮蔽了星月,隻在邊緣的縫隙透出淡淡的光暈。
赤望城南的水泊裏零星地停泊著幾條小船,白天忙碌的碼頭和毗鄰的工坊早已收工,岸邊一片漆黑。聯通外環壕和進城水道的幽暗水麵,安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城內一片寂靜,城外周邊聚落的人們也都已進入了夢鄉,隻有遠處零星的營火在黑暗中閃爍。
關閉水門的木柵早已落下。
夯土城堤上,幾名守衛抱著石矛縮成一團,背靠木柵矮牆打著盹。一名值夜的小行軍官正在巡視,他睡眼惺忪地往連接東西城堤的棧橋上走來,城頭的燎火隨風跳動,使他拉長的身影隨之搖曳不定。來到水門上方,那軍官習慣性地望向城外那片漆黑的水泊,卻猛地站住——水泊裏不知何時湧來無數黑黢黢的船影!船上密集的人影在微弱的天光下若隱若現,船隻悄無聲息地滑過水麵,正靠向水門和城堤。
“什麽人!”那軍官瞬間睡意全無,厲聲的喝問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旅帥扈勃回城!”
船上傳來回應,聲音不高,卻沉穩有力,語氣不容置疑。
城上的軍官眯起眼睛,隱約辨認出船頭那熟悉的鳳鳥圖騰,稍稍鬆了口氣。然而,直覺讓他依舊有種強烈的不安,這船隊安靜得不正常,連劃槳聲都微不可聞!
“為何不點火把!”
這想法脫口而出的同時,他猛然意識到,危險已在眼前!
“敵……!”
一支長箭從城下破空而來,那軍官幾乎不及喊出聲便被射中了胸口。一股大力使他踉蹌後仰,栽下了棧橋。
就在那軍官中箭落水的同時,水泊中的船加速衝向環壕岸邊。數條藤索被甩上城堤,套住了木柵。手持短兵器的黎氏戰士迅捷地攀著藤索蜂擁而上,轉眼間就紛紛越過了城堤上的木柵牆,撲向驚醒的守衛。隻經過了短促的戰鬥,水門就被登城的入侵者奪取。
隨著嘩啦啦的水聲,站在最前大船上的芒虎,興奮地注視著巨大的水門木柵被緩緩升起……
赤望大城水道洞開!
芒虎迫不及待地舉起手中的骨矛,向前一揮。早已等在水門外的船隊,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鱷魚群,隨著芒虎的頭船魚貫而入。芒氏戰士們瘋狂地劃著槳,緊握武器的手因激動而微微發抖。此前,這些山裏人隻聽人說這裏是天底下最繁華富庶的所在,而今夜,這座令人神往的大城即將被他們踩在腳下,隨意蹂躪,予取予求!
船槳翻飛,水花四濺,船上的人們呼吸粗重而急促,眼光炙熱而貪婪,心潮澎湃而狂野。
城中陸續有人被驚醒,他們感到驚詫,卻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麽。南城多處相繼燃起了大火,橘紅色的烈焰翻滾著上衝,將漆黑的夜幕撕開一道道血紅的口子,嚎叫聲、打鬥聲、和哭喊聲越來越響。直到這時,城中的人們才驚恐地意識到,是強敵攻入了他們這座世代繁盛的大城。
整個赤望城隨即陷入一片混亂。
入城的船隻順著水道,很快抵達了內城環壕。沒等船停穩,芒虎便發出一聲低沉的虎吼,縱身跳上了岸。芒氏戰士們嚎叫著緊隨其後。與外城鬆懈的守備不同,此時內城的守衛已經集結。他們是精銳的武士,是城主忠誠的親衛,雖然人數不多,但每個人目光堅定,視死如歸,見敵人登岸,便義無反顧地迎了上來。
“為了赤望!”親衛頭領的聲音高亢而悲壯。
兩邊隊伍瞬間撞在一起,展開了殊死的搏鬥。
後續到達內城的芒氏人不斷加入戰團,親衛們雖然勇猛,但寡不敵眾,在敵人的圍攻中接連倒下。
芒虎刺中了一個赤望親衛,一股溫熱的血液噴濺而出,他正得意,忽覺眼前黑影掠過,伴著低沉的咆哮,腥氣隨之而來。芒虎驚得連退兩步,就在他身前不遠處,一隻黑豹將一個芒氏戰士撲倒在地,並咬斷了那人的喉嚨。這畜生體型碩大,烏黑油亮的身影襯著眼中那兩點綠芒格外瘮人,被混亂血腥的場麵所激,狂性大發。那黑豹身上插著一支折斷的矛杆,痛苦地齜著獠牙,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低吼,掃視著瘋狂廝殺的人群。顯然,剛剛死去的芒氏戰士並不失獵人的本色,在死前也給了這畜生一記重創。
老城主這幾天心神不寧,每天求卜,卻始終得不到明確的兆示。此時他剛剛睡下不久,聽到外麵的喧囂和喊殺之聲,從夢中驚起,一眼便看到了窗外被火光照亮的天空。
“城主!不好了,不好了!敵人,進城了!”小臣連滾帶爬地衝進屋來,聲音都變了調。
老城主扶著小臣搶出屋外,旋即目瞪口呆——漫天的大火將夜空照通紅,空氣中彌漫著煙灰和焦糊的氣味,喊殺聲和哭號聲此起彼伏。不遠處晃動著親衛們的背影,他們正擋住湧來的敵人,大呼死戰,紛紛倒下。
“敵人進城了?”
老城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為根本沒有人想過赤望會被攻破!就在他陷在自己的震驚和茫然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的時候,幾名親衛和小臣已不由分說地簇擁著他,向北逃去。
當芒虎來到那座重簷雙頂的大殿前時,內城的城主親衛已經全部戰死。雄偉的大殿已被點燃,屋頂烈焰飛騰。突然,濃煙滾滾的殿門中衝出一個身著素色衣袍的女人,披發赤腳,手中狂亂地舞動著一柄骨匕首,口中念念有詞,聲嘶力竭,像是在切齒地詛咒著什麽。火焰燃著了她的衣角,她卻渾然不覺,徑直地向芒虎衝來。
“夫人!夫人!”
在那女人身後,一個女侍,驚恐地大叫著,不顧一切地追出來。
芒虎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他將手中的骨矛一揮,就打飛了女人手中的骨匕。那女人失了平衡,卻已到近前,被芒虎抬腳狠狠踹在腹部,一聲慘嚎,向後便倒。沒等那女人掙紮起身,芒虎身旁的芒氏戰士已搶上前去,毫不猶豫地一矛刺下,戳入了女人的胸膛。
“夫人!”
追來的女侍尖叫著,撲在素衣女人身上,哭聲尖利淒絕。
芒虎捉了女侍,才知被殺的正是城主夫人西靈氏。
說話間,又有幾個芒氏戰士興衝衝地拖著一具屍體來報功,說是追殺了城主。芒虎看那死者,當是個養尊處優的老人,皮膚白皙,身材微胖。此刻那身象征身份的細葛布大袍已沾滿泥濘和血汙,身上赫然被戳了幾個窟窿,還在不停地滲著血,慘不忍睹。
芒虎露出滿意的神色,將城主和西靈氏夫人的頭顱一並砍下,拴在一起提著,打算回去祭奠大哥芒藤。
此時,赤望城內已不再有象樣的抵抗,可是殺戮卻依然沒有停止。
亂軍像野火一樣燎過城中每個角落,房屋被點燃,器物被搗毀,倉廩和工坊被洗劫,年輕的女人被強掠。南城,幾乎無人幸免,北城,人紛紛跳入環壕泅水逃生。逃跑的人們有的被殺死在岸邊,有的中箭沉入水底。受害者淒厲的哭喊、逃命者驚恐的尖叫、掠奪者施暴的怒喝、勝利者得意的歡呼、以及房倒屋塌的轟鳴聲,交織成一曲毀滅的樂章。
昔日繁華的大城,成了人間煉獄。
赤望周邊的聚落,看到城中的火光,卻不能組織起有效的力量。黑夜中,他們隻能各自緊守著自家的院落,驚駭地望著那座代表著榮耀與力量的大城,在烈火與濃煙中,無望地向深淵墜落。
陶叔帶著羽和幾個赤望戰士,保護著果本摸黑潛出泰民氏的寨子,便從山林小路趕往赤望。他們幾乎一刻也沒敢停歇,這天黎明時分,終於疲憊不堪地走出了山地。再有不到半天的腳程就到赤望了,果本心裏長出了一口氣。清晨的陽光穿透灰蒙蒙的雲層,森林邊緣,視野隨之豁然開朗。
然而,幾人未及喘息,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立當場——隻見遠處的赤望城,就像一片焦糊的巨大瘡疤,那滾滾的濃煙和燃燒的烈焰,似乎正在吞噬著那裏殘存的一切。
果本感到喉頭發腥,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地栽倒,不省人事了。
清晨,黎尤驚訝地發現,在城西的一座三層高台上竟聚集了不少赤望人。那高台正是赤望的祭祀台,和西城堤隔著外環壕相望,卻又比城堤高出不少,對城中情況自是一目了然。黎尤立刻緊張起來,忙下令集結。可此時他的手下和芒氏人一樣,正在城中肆意搶掠,一時哪有人理會他的命令,更不要說丟下搶到手的財物和女人趕來西城堤上列陣了!
黎尤急得一身冷汗,可他並不知道,此時祭祀台上主事的農長老梗其實比他還要緊張。
梗長老身邊除了逃出城來避難的普通族人,隻有兩百來個戰士,領頭的大行軍官叫切。他們此時人人驚懼,士氣低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敵人在城中肆無忌憚地劫掠、破壞,卻不敢,也無力去阻止。而讓他們感到自身難保的是,在不遠處隔著環壕的西城堤上,一個背著超大木弓的黑衣頭領,似乎正試圖召集隊伍,對他們有所圖謀。
天光終於大亮,但陽光始終無法穿透赤望城上空那片厚厚的、由煙塵和灰燼構成的陰霾。祭祀台上,人們看到西城堤上的敵人聚集了近百人的隊伍,氣氛愈發緊張。
就在這時,果本一行人趕到了。
得知扈勃大軍覆沒的消息,所有人如遭晴空霹靂,大家最後的一絲希望也隨之破滅。
梗長老踉蹌上前,扯住果本的衣袖,撕心裂肺的嚎哭:“果本大人,為什麽上天要對赤望人降下如此嚴酷的懲罰!”
果本麵色慘白,目光呆滯,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望著煙火中的大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巨大的震驚、痛楚和茫然已將他徹底摧垮,仿佛魂魄已隨著那燃燒的城市一同化為塵煙,隨風散去了。
一旁同樣雙眼赤紅的大行切,上前一步道:“族叔、長老,節哀!強敵在側,我赤望的血脈尚未斷絕!你們要主持大局,帶領族人活下去啊!”作為在場的最高族軍頭領,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是啊,現在怎麽辦,大人們拿個主意呀!”眾人紛紛附和著。
梗長老也猛然醒悟過來,他止住嚎哭,用袖子抹了把臉,轉向果本:“族叔大人!赤望遭此大難,存亡在旦夕之間!為了存續我族的血脈,您就是我們的城主,您要振作起來啊!”
“族叔振作,存我赤望!”
大行切帶頭大呼。
“族叔振作,存我赤望!”
眾人緊跟著,齊聲向果本大呼致禮。
絕境中,這個倉促的致禮儀式顯得格外悲壯,卻在赤望人心中撐起了最後的一線希望;那異口同聲的呼喝,像是絕望中求生的呐喊,也在轉瞬之間讓祭祀台上的士氣為之一振。
也就在這時,西城堤上,一直盯著祭祀台的黎尤,忽然心中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是獵手對獵物特有的直覺。他看著城中興高采烈、大包小裹、手抱肩扛的黎氏戰士們,終於搖了搖頭,打消了去攻打祭祀台的念頭。
芒虎出了一口惡氣。他拎著城主和西靈氏夫人的頭顱,覺得為芒藤報了大仇。
芒黎聯軍帶著搶得的物品上了船——從稻穀、鹽巴、米酒、獸皮、布匹,到朱砂、玉器、骨器、彩陶,以及武器,當然還有年輕的女人。而帶不走的,比如陶窯和大陶缸、工坊和器具、倉廩和扛不走的糧食、房屋和家什,則被他們毫不留情地砸爛、搗毀,或者幹脆付之一炬。
赤望城的大火持續了一整天,那滾滾的濃煙遠在數日行程之外都能看見。
百年雲夢第一大城慘遭浩劫,就此一蹶不振。
幾天過去,赤望人陸續回到城中。
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和血腥氣,觸目所及,盡是斷壁殘垣和焦黑的梁柱。人們默默地清理廢墟,拾回可用的物品,掩埋死去的親人。陣陣的哭聲,在滿目瘡痍的大城上空回蕩,終日不絕,更添淒涼。
赤望的陷落同樣給陶叔和羽帶來了無比的震撼。他們明白,赤望往日的榮光已一去不複返,這座大城不可能再去解救遠在蒼梧之野的泰民氏了。陶叔擔心族人的安危,心中萬分焦急,卻無計可施。他隻能先派羽回去報信,自己暫時留在赤望,繼續想辦法。
這天,西靈氏的信使來到了赤望。
人們這才確切地得知,那一晚西靈氏和西溳氏的軍隊也同樣雙雙覆滅。這消息無疑又是一記重擊,卻顯得波瀾不驚,因為赤望的人們似乎已經麻木了。倒是西靈氏信使要與九嶷山的芒氏和黎氏講和的提議讓果本絲毫不敢怠慢,他立刻召集所有長老和頭領,聚集到城西的祭祀台商議對策。
西靈氏信使痛陳本族損失慘重、元氣大傷。在場的赤望人隻是默默地表示了理解,因為人們覺得,與自家將死軍滅、城主被殺、加上大城遭毀相比,更該被同情和慰問的反倒是赤望了。而當西靈氏人委婉地提出講和建議時,大行切終於忍不住怒喝道:“九嶷殺我城主,掠我族人,毀我家園,這般血海深仇,怎能不報!又如何能講和!”
果本同樣感到難以接受,而且他心中並不確定西靈氏夫人的慘死會不會讓她的娘家親族震怒,從而改變態度。於是,他緊盯著西靈氏信使問道:“西靈氏可知我大城被毀,城主被殺,夫人也同樣慘遭毒手,屍骨無存?”
“這個…… ”那信使麵露難色,低頭斟酌著詞句……
“這不重要!”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忽然從台下傳來。隨即,一前一後兩個人大步邁上祭祀台。
前麵的,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身著亮紅色的細葛布巫袍,頭發用一根青玉發簪束在頭頂,胸前掛著荊石項鏈。他步伐沉穩,氣宇軒昂,目光銳利,自帶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跟在他身後的,則是眾人熟悉的西溳氏長老。
台上眾人一愣,卻見西溳氏長老上前兩步,介紹那紅衣漢子:“城主,各位大人,這是舉邑的大巫光。”
不等其他人開口,大巫光便已踏前幾步,毫不客氣地站在了場中央的位置。他自帶威嚴,目光在麵帶驚疑和戒備的眾人臉上掃視了一遍,然後從容簡單地見禮,聲音洪亮:“舉邑大巫光,見過赤望新城主,見過眾位長老。”
眾人一時被大巫光氣勢所懾,紛紛不自覺地回禮,心中不免詫異:這位一向敵對的舉邑大巫怎麽忽然來了?
梗長老率先警惕地問道:“舉邑大巫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大巫光轉向梗長老,帶著悲天憫人的沉重表情,緩緩說道:“舉邑雖遠,卻與赤望、西靈同飲大澤之水;血脈雖異,但聚落唇齒相依。本巫此來,不為別的,隻是擔憂赤望氏和各位的安危存續罷了!”
這話說是關心,但在赤望人聽來,卻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大巫這是什麽意思!”心直口快的大行切憤憤然喝道,手已不自覺地按在腰間的斧柄上。
大巫光並不急著理會切,隻是盯著居中的果本,那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他的內心。
果本輕咳一聲,不得不開口:“是啊,大巫此話怎講?願聞其詳。”
大巫光這才轉向怒氣衝衝的大行切,好整以暇地問道:“敢問壯士,若赤望再舉兵大征九嶷,你可有把握勝過扈勃?”
切被問得一愣,臉漲得通紅,氣哼哼地回道:“在下不敢說強過扈勃旅帥。”
大巫光不再看他,接著問西溳氏長老:“敢問長老,若今天聯盟再度下令,征發士兵和糧食,遠征蒼梧,西溳氏能派出幾多壯丁,提供幾多軍糧?”
西溳氏長老臉上露出苦澀和無奈,肅然道:“回大巫,此番我西溳氏出征的子弟,幾無回還,族中存糧早已耗盡,現在實在是無兵可派,無糧可出了。”西溳氏長老的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入了眾人耳中。在場的其他幾個小氏族長老聞言低下了頭,顯然西溳氏的處境也正是他們各自的寫照。
大巫光微微點頭,目光落到西靈氏信使身上:“貴使可否如實告知,若再起大軍,西靈氏上下是否願意出兵出糧,為死去的城主夫人報仇?”
那信使猶豫了一下,尷尬地回道:“其實,之前夫人尚在時,出兵就已經是勉為其難了,何況今日…… 人都沒了…… ”
此話一出,現場更加安靜了。
最後,大巫光回到了梗長老麵前,幾乎是逼視著他問道:“如今大寒剛過,請長老告我,赤望族人可還有過冬的存糧?還有,來年的春耕又當如何呢?”
梗長老麵色慘白,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卻化作一聲無力的歎息,頹然低下了頭。
大巫光掃視了一遍在場的眾人,沉聲說道:“諸位大人,剛才你們都聽到了,也都看到了。如今,擺在麵前的已不是要不要報仇的問題,而是我南土農人諸氏族如何活過這個冬天的問題啊!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城主開明,我舉邑願不計前嫌,出糧助鄰邦渡此大難。”
事實勝於雄辯,殘酷的現實擺在麵前,複仇的火焰再熾烈,也無法燃燒沒有糧食的鍋灶,無法驅使饑餓疲憊的戰士。在場的眾人無人能迎視大巫光的目光,隻能選擇沉默。
祭祀台上,隻剩下風聲嗚咽,如亡魂在哭泣。
良久,果本頹然歎道:“唉,眼下也隻有和了。”這句話仿佛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讓他本就不硬挺的身子癱坐下去,瞬間像是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