邐波的文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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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春晚

(2024-03-17 12:14:44) 下一個

我第一次看春晚是在1984年。我們家的第一台電視機就是為了看春晚買的。

那時候我們住的那排家屬院隻有楊廣德和張建峰家有電視機,他們兩家就成了家屬院的公共放映室,《上海灘》、《霍元甲》……令我們這幫孩子趨之若鶩,電視銀屏前一群小夥伴眼似金剛,不動不搖,在教室裏哪裏會有這等表現!

張建峰兩口子都是老師,又是和父母一個學校的,還是我們的鄰居,於是我和弟弟晚飯一扒拉下肚,拔腿就進了隔壁,不用主人讓,自己搬個凳子,在電視機前坐定了,一坐幾小時,目光依然炯炯。但除夕那晚例外,父母明令我們不能去,合家團圓了,要吃年夜飯了,這時候還串門子,那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啦。

1983年央視第一屆春晚播出,張老師夫妻倆都是音樂老師,他們對春晚的感受就愈加生動,正月串門,他們的複述也恰如一場表演,我們更加眼饞,啥時候我們也能看到正版的春晚呢?可,就是我這個不當家的,也知道父母要供養我們四個孩子,還要贍養爺爺奶奶,還得接濟舅舅……父母每月的幾張大團結就現在的用項分配起來已是一道複雜的數學題,電視機想擠進來分一杯羹,難啊!

我和弟弟照舊每天去張老師家看電視,回家後還念念不忘,搶著講劇情,我們沒有提出讓父母買電視機,但我們一說到電視,眼睛裏迸發的熠熠光輝亮得父母不忍多看……

眼看到了年底,大人們置辦起年貨,他們一下子花錢大氣了,平時省吃儉用好像就為了過年花的,這也是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天天過大年的原因。一天晚飯後,父母叫住了又要跑出去看電視的我們,很鄭重地說要開一個家庭會議。我和弟弟刹住了腳步,這可是父母第一次讓我們參與家庭事務的重要決定啊。當父親說出要在年前買電視機的提案,立刻全票通過,我和弟弟舉雙手讚成。但我們高興得太早啦,真正的議題在後麵呢。父親說,買電視機還差200元,他已經和五金門市部的經理談過了,經理答應父親先把電視機抱回家,餘款一年內分期還清。這樣,家庭的每個成員都要定一個省錢計劃……家長就是家長,父親從散發煙草味的上衣兜裏掏出一包煙拍在桌子上,粗糙的手指摩挲過劣質煙盒,刺啦啦地摩擦過我的耳膜,就聽他宣布:“我戒煙了!”這句宣言真如一聲春雷!他緩緩鬆開煙盒,因長年吸煙熏黃的食指和中指灼燒著我的眼睛,眼前變得霧蒙蒙的,好像父親又在飯後點燃了香煙,悠然地吐出一個個煙圈……父親的煙癮很大,每天要抽兩包香煙。

父親一星期要講四十節課,咽喉的超負荷運動讓他患上慢性咽炎,母親曾在他咽炎發作時多次勸他戒煙,可他炎症一下去煙癮又上來了。父親的帶頭表態鼓舞著我,我一激動,也表態:“那過年時,我不要新褲子了,媽媽的哢嘰布褲子翻新,改一改也像新的。”母親笑了。

抱回電視機那天,我們家就像提前過年似的。張老師當仁不讓成了技術指導。因為父親在縣裏是有名的好老師,五金門市部經理讓我父親抱回了兩台不同品牌的14英寸黑白電視機,讓我們試看,哪台效果好就留下哪台。張老師和其他幾個鄰居幫忙在房前的院子裏豎起了一根高高的楊木,上麵架上天線,張老師在房頂調試天線的方向,我們跑出跑進報告電視畫麵的效果,出現最佳畫麵時,張老師才固定住天線。

選擇也難啊。兩台電視機的效果差不多,我記得一台是江蘇無錫產的紅梅牌電視機,一台是內蒙古電視機廠產的天鵝牌電視機。由於張老師經常鼓搗錄音機、手風琴,還會彈鋼琴,我們就認定他是這方麵的專家了。最後還是張老師拍板:“就買‘天鵝’吧。這是貴重東西,萬一出了毛病,‘天鵝’的廠子就在咱們內蒙古首府,離咱們縣也不遠。好修。”

這年春節時,我們家真的如同飛來了一隻天鵝,我和弟弟在小夥伴麵前也趾高氣揚的,好像自己也成了天鵝。1984年的春晚如期而至:相聲《宇宙牌香煙》,歌曲《請到天涯海角來》、《回娘家》、《阿裏山的姑娘》、《我的中國心》,小品《吃麵條》……

第一次看春晚的記憶就這樣刻錄在了記憶裏。

 

發表於2014年2月10日《內蒙古日報》,原題目為

《春節飛來的天鵝》;2016年第4期《盲人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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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ithmaella 回複 悄悄話 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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