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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十一章(5-6)

(2025-06-27 16:56:46)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十一章(5-6)

第五節:

黃文剛順利的聯係過崔哲珠,看看表還不到十二點,準備把這裏安排完再回到自己的住處到相好的那告訴一聲,回廠裏也應該能來得及。最後若能在成功家等到成功,走之前的安排也算圓滿了。

黃文剛在廠裏,一直稱自己老家是河北的昌平縣,戶口上的籍貫都是河北昌平,是後來在天津英租界學的機修。為避免與人接觸過密,很坦誠的承認自己不算科班出身,沒有正兒八經的學過徒,也就不願帶徒弟。但畢竟是個手藝不錯的勞金,正在年富力強的好時候,廠裏就安排了兩個剛滿徒的讓他帶著幹活。

崔哲珠聽明白了,黃文剛是讓他們傾巢出動執行暗殺。黃文剛事先不會預想到羅昌健也在家,現在叫一起參加行動的本身,就說明了目標的重要,何況是破了休眠的大忌都在所不惜。但值得慶幸的是,這應該不是北極熊出現的紕漏。迅速按照黃文剛的要求,讓羅氏兄弟倆先進到馬迭爾西餐廳待命。

崔哲珠和黃文剛坐在二樓的椅子上,像是在幽會的情人一般竊竊私語著,崔哲珠微微探身就把目標辨認清楚了:目標對麵的那個高個子的,就是河田商社的霍掌櫃,他們怎麽搞到一塊了?!霍掌櫃的人還不錯,我以前跟你提過他,溫林公安局長成功,就是通過他認識的。霍海仁和北極熊所有成員都很熟悉,他也出現在清除的現場,固然會增加暗殺的難度。

最為簡潔的方法,也是行動慣例,就是連霍海仁也一並清除。但崔哲珠暗自慶幸,明確意識到黃文剛並沒有這個意思,否則在此十萬火急的情況下會先作交代:如果無法避免,可一並清除。

黃文剛或許不認識霍海仁,隻是想把行動的影響,減至最輕的縮小目標。崔哲珠快速的揣測著黃文剛的本意,特意的在提醒著他。她直覺中作為目標的關聯人,清除霍海仁潛在的弊端,是和自己太近了,總不是什麽好事。從內心中也不想傷及到霍海仁,這是北極熊在江城的最好朋友。且不講組織的的紀律和規則,從職業的本能就要求她,必須對黃文剛如實報告。如果黃文剛早就有清除霍海仁的考慮,不過是因為種種限製沒有實施,那今天就是一個最好的動手機會。間諜的冷血,都是在無奈和緊迫中閃現和展露,你死我活生存第一,不擇手段的達到目的。

像是被崔哲珠提醒,把霍海仁對上了號,黃文剛故意也從柱子後麵,向霍海仁方向看了一眼後,哦了一聲,毫不猶疑的最後說道:目標今天必須清除,還要趕早不趕晚,但前提是不能留下痕跡。萬不得已的時候,晚上潛入正陽街的沈家山東老店下手。也必須要在相當的一段時間內,把這個姓霍的給保護好。後麵的事情,等任務結束後,我會再找你。

黃文剛交代完,連道別都沒做,就起身離開了。為安全起見他特意繞了個圈,從馬迭爾旅館向東和成功家背道而馳。從中央大街走蒙古街,二百米後在新城大街上,再向北折回到了八雜市街。繞了個足有一公裏的大圈子,回到了中央大街口。確定沒有尾巴,也把進入到成功家之前,需要處理的事情都想清楚,確認沒有必須要馬上做的。從八雜市街出來,橫穿中央大街就即進入了藥鋪街,在中段有個小胡同,穿過胡同即是成功家的商市街。一百多米的胡同,既便於隱蔽,又可以做最後一次的清理尾巴。

黃文剛在馬迭爾旅社等崔哲珠的時候,本想出去後先去道裏秋林公司,給相好的買點東西帶過去,但出門便改變了主意,要立即回到成功家。感覺非常不好,還是過個三兩天,晚上再去相好的那,順便還能給她留下點錢更為穩妥。對布置北極熊清除個沈掌櫃的,黃文剛沒有任何擔心,包括最後留在現場的蛛絲馬跡,對警察廳和憲兵隊根本就不會留下線索,這一點他有信心。

說是感覺不好倒不如說是心情,黃文剛現在就想回到成功家,吃口飯再踏踏實實的喝上茶水。當從中央大街又拐到八雜市街,怎麽也沒想到和他擦肩而過的一個人,竟就是霍海仁手中那張照片上,當年和他合影的另一個人:在蘇聯化名普索,他是與維沃林一起越境到的蘇聯,應該都是由滿洲省委派到蘇聯受訓的。

普索是教師出身,當年大約35歲,論述口才極好,對蘇維埃政權的建立富有激情。屬於風流倜儻一類,當時短短的幾天接觸,就看出很有女人緣:一米七二左右的身高,是個中國人眼中的美男子,還是男高音。

自從接到霍海仁手中的照片到現在,黃文剛明白是自家內部係統出了叛徒,腦海中首先圈定當時與他一同合影過的兩個夥伴,現在還無法考證答案,隻有等跟總部再聯絡上才能有分曉。而當索普的麵容從他眼前滑過,一切都昭然若揭看來江城警、特係統已經開始密集拉網搜尋他了,至於索普這家夥是確定他就在江城還是憑某種判斷來碰碰運氣還不得而知冤家路窄,黃文剛叫苦不迭,慌忙向南再次又拐回了中央大街。

自己捂得算是嚴實,但不誇張紮眼。在江城男人中的打扮,最多算是稍有嬌氣的不抗凍,不算是引人注目。六年前接觸了不到三天,雖擦肩而過索普不該是火眼金睛。但普索中學時學過三年的舞蹈,和黃文剛第一次見麵,就說黃文剛是塊跳舞的材料,走路輕盈還抓地,黃文剛當時也沒能聽明白。

現在突然想起這句話,就覺得大事不好。過於謹慎的清理尾巴,卻燒香引出來這麽個活鬼。黃文剛抄手將左襖袖子的左輪手槍,槍口朝外的退入右襖袖子,隻要右手向下,就能握槍在手。閃身躲在樹後暗中窺探,準備當街射殺索普,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趁亂脫身是很容易的。

不料最壞的預計出現了:普索帶著兩個人跟了過來。黃文剛對自己的槍法有把握,突然襲擊先打死兩個並不困難。但黃文剛對索普也很忌憚,他在蘇俄學成什麽能耐也不知道,對他來說顯然已經發現了自己,突襲的條件已經不存在。如果第一槍打向索普被他有備而躲開,就會同時被三個人纏住,再想逃的困難就很大。

不到五十米距離對射的亂槍,不知道得有多少人要遭殃。黃文剛轉身加快了腳步,迅速閃進道裏秋林。周末秋林公司人比較多,黃文剛躲在人堆裏往後門轉移,知道如果不立即脫身,今就得交待這了。快步從運貨的後門離開營業大廳,由日本街快速向西,穿過中央大街。

在崔哲珠家照相館門前經過,進入麵包街,按照崔哲珠告訴他的路徑,立即拐進中央大街照相館的後院,穿胡同進入馬街。雖然向南是成功家的反向,但能快速擺脫掉普索的追蹤。他從秋林公司營業大廳出來,到閃入崔哲珠家的後院,前後也不過才兩分鍾。普索即使追蹤水平再高,此時應該也不會離開秋林公司的營業大廳,最多是找到了後門。

第六節:

黃文剛四處看了一眼,沒有警察和可疑的人,正要貼著馬街北側房子的牆根,撒腿就向西奔跑。看到一輛人力洋車迎麵過來,招手截住蹬上了洋車,不慌不忙的說道:掉頭,商市街。

車子跑了二百多米便到了炮隊街,黃文剛讓洋車北拐過彎,北行二百多米的街口,便回到了麵包街,再左拐西行二百多米,進入到了高士街,向北不到二百米就是成功家的大院門。黃文剛乘坐的洋車越過了成功家大院,右拐剛進到了商市街,就被喊停下了。

黃文剛看著洋車走遠,才很從容的蹓躂著從商市街又轍回了高士街,在到段長大院的這一百多米,再次確定了安全,才進到了大院。進院直接上樓,任何多餘動作都是沒有必要的添亂。

黃文剛以往很規律的一個月左右就會到成功家兩次,還都是在天黑後多數人家都已經入睡的時間。像是鬼鬼祟祟的,每次來都是在程昱燦的房間住宿,大清早還都沒吃早飯的時候就走了。上周黃文剛來過住了一宿,像今兒大白天跑過來倒是從來沒有過。

感覺到了黃文剛的喘息,張效鳳趕緊讓他進屋去。黃文剛進屋落座,就很直接的告訴她:我在外麵把日本憲兵打傷了,滿大街的警察和憲兵在抓我,我得在這躲幾天,等著小光回來。

張效鳳剛聽到的時候也有些緊張,很快就淡定下來,安慰黃文剛:我給小光打個電話,讓他趕緊回來。他也能給警察廳關科長和王科長打招呼。要是等不及這一時半會,惹急眼了霍大嗓門還可以去找金廳長。隻要是小光回來,又不是殺人放火,和日本人打個架,還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見黃文剛努力克製的表情下,掩飾不住的閃爍著驚慌,便安慰道:咋也不會進到咱家來搜。

黃文剛趕緊起身,攔住了說著話就往客廳要去打電話的張效鳳:張姨,電話不能打。知道張效鳳會不理解,解釋道:滿洲國的長官,特別是軍警的電話,隨時都有可能被監聽,就是像分機一樣,接個線在另一頭聽著你說啥。打電話沒準就會牽連到他,我先躲過風頭再說。

那你就老實的在家呆著,哪都不用去了。小光沒準三五天就能回來了。張效鳳寬慰著黃文剛,又帶有關切的埋怨道:鐵路大廠那麵都安排好沒?你倒是壓點火,這下堵在江城裏就不好往外跑了。都弄好退路再惹禍呀,直接就能往伊正那麵跑。我老家那一片鬧胡子擔驚受怕,但藏個人也省事。有些惹了大禍的人都在林子裏搭個馬架子(窩棚),消停的躲上幾個月。

張效鳳的午飯還沒等做好,院子裏的嘈雜聲,就從開著向外放氣的小氣窗戶飄了進來。本來該打開廚房後涼台的門,看看到底是咋回事。但做賊心虛,隻把門欠開一個縫,冷風順著門縫灌進來,沒等聽清楚啥,就被風呲得半邊膀子拔涼。但聽見了霍海仁的動靜,趕緊關上門進了屋。

黃文剛聽說好像是警察進院了,心裏驟然緊張起來。快步來到窗戶前,往商市街上望去。道對麵隔一個大院門前站著一個警察,一個憲兵一個巡官在馬路中央,攔截行人和車輛。黃文剛心稍微有點安穩:這是區域性的戒嚴搜查,不是針對段長大院,自己的行蹤沒被發現。

從秋林公司到這,南北的距離不到二百米,但東西的距離要超過了四百米。按照這個標準,戒嚴就應該是以秋林公司為圓心,以一裏地做為半徑,北到江邊,南道石頭道街,西從斜紋街,東到一麵街的火車道,過道歸傅家甸。等於整個埠頭中心,被圈起來了大半拉。

張效鳳告訴黃文剛,剛才聽到了霍海仁在前院對警察嚷嚷:以後都弄準了再進院,該到誰家抓人直接就去誰家,別在院裏翻箱倒櫃吵吵把火的,這院的老百姓都是膽小的良民,嚇出個精神病來或者給嚇犯病一個,還得叫救護車過來。警察甭幹別的了,就得改成抬擔架的了。

黃文剛剛鬆一口氣,電話鈴就響了起來。示意驚慌失措的張效鳳接電話:別怕,啥事沒有。電話是趙鎮妹打過來的:霍海仁剛從外麵回來,大半個道裏都戒嚴了,人不夠用連消防署都出動了,還正調國防軍過來呢。說是抓老毛子探子的,沒事別出院了,缺啥少啥就打電話。

晚上九點多,黃文剛悄悄的打開了客廳衝著商市街的涼台門,蹲著進入了涼台四下張望著,東側的炮隊街口和西側的高士街口,崗哨還沒撤,商市街裏的崗哨都撤了出去。高士街那麵怎麽樣無法看到,但戒備的不該比這麵更嚴。黃文剛斷定應該是在秋林公司四邊的幾條街在做重點清查,所以這麵的崗哨還沒撤下。索普應該能判斷出:他是就地隱藏了,落腳點就該在秋林附近。

為打開涼台門,黃文剛和張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張姨都犯愁,和黃文剛商量:你想看啥,我出去假裝買東西轉悠一圈,就都替你看了。帶著國民手賬,到街頭小鋪人家沒人管咱。

黃文剛沒過多解釋,就是要打開涼台門。不被注意是首先的,張姨看到的,他心裏沒底。兩層涼台門是被封死的,外層門是外開門,上凍之前關嚴插緊後,用5公分左右的報紙條刷上漿糊,把四麵的的門縫都糊上,然後在兩層門之間的大約20公分的間距中,填滿還要壓實高約15公分的鋸沫子,再關上裏層門,和外層門一樣做封堵處理。否則針鼻大的窟窿,就能灌進鬥大的風。冬季的門窗不如此處理,不但怎麽燒也不暖和,遇到高寒的時候,陰麵的房間可能把暖氣管子給凍裂了。

黃文剛又惦記崔哲珠他們目前的狀況,中央大街上最大的照相館,正在事發中心區域,恰好趕在這時停業了,豈不是不打自招?!至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紮眼,這也是黃文剛最為擔心的:在滿洲最怕的就是引人注目。
長時間的潛伏休眠,掉以輕心的馬虎大意,是最可能發生的,也是最為危險的最大的忌諱。

照相館如果有人在家應對搜查,或許都會出現紕漏。沒人在家被破門入戶,真是給翻了個底掉,這不是成了沒事找事的引火燒身嗎?!別說翻出槍支電台,一些生活的痕跡,都容易引出麻煩。能躲過這場劫難,真就是不可思議的奇跡:即便沒被搜出什麽,這期間家中無人都是需要解釋清楚的。

黃文剛從擺脫索普坐上黃包車,就開始擔憂起崔哲珠三人,完成任務雖然沒有問題,但回來的時候,肯定照相館是在戒嚴區域。以他了解的羅昌城,可能會和阻止他們回到照相館的警察發生衝突,就可能惹人側目。當然有崔哲珠在一起,完全可能阻止羅昌城的莽撞,甚至可能不回去。戒嚴應該不會持續到後半夜,如果闖了進來,即使是被通緝對象,天黑都應該能轉悠回去。這一片少有胡同,四麵大街守上就很難進出。但歐式建築多,樓頂天棚都藏身很容易的。

搬過來半年多了,這些應急的可能,都該是查看過的輕車熟路。轉不回去也無法再離開戒嚴區,躲進天棚裏,至少一晚凍不壞。何況他們的身份不怕查,隻是不被注意,應該容易做到。

碰上這等規模的戒嚴,是黃文剛萬萬沒想到的,臨街的買賣商戶,肯定是要挨家挨戶的進門搜查。照相館無人值守讓他難以釋懷,又自我安慰:以羅昌城的自負,對付一個開飯店的,按說用不著要傾巢出動,不會三個人都撲過去,除非是崔哲珠不放心羅昌城的莽動,堅持要參與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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