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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十三章(17-18)

(2025-10-27 17:33:12)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十三章(17-18)

第十七節:

你別沒事找事了,於球子這事不用再打聽,肯定就是金植指使的。可再是奇功一件,金植也不該主動的想去和騎五團結仇,秘密監視施恩誌也就沒勁了。他那就是想巴結施恩誌,或者就是特務下三濫的本性,沒有他們不想知道的。南玄三趕緊製止啞巴豆,又沒好眼神的瞥了他一眼:劉大鼻涕總不能比袁傻子還倒黴吧,你是毀完了成功又想毀我麵子?今天從局裏回來,我都沒好意思從劉友芬肉鋪門前走,你把人家弟弟揍得那麽慘我咋說啊。

啞巴豆恍然大悟,笑著搖搖頭:那昨晚我就是真喝多了,踢也踢了他個鼻青臉腫,但我還真就沒下死腳,嚇唬著一腳都沒照他腦瓜子上踢,要不我剛才咋還來氣:他腦子居然還能用,能想著找馬爬犁拉著奔三姓屯。這次就當讓你難堪了,遇到劉友芬你就使勁罵我,把平時肚子裏憋的氣都順帶捎出去了。看著南玄三也笑了,啞巴豆紅著臉低聲說了句:你把給我攢著娶媳婦的錢,先給我行嗎?就要娶媳婦那五條大黃魚,不要押箱底了。

不行!啥時候娶媳婦啥時候再說。我知道你在想啥呢,是不想把武嫂一家扔下,要先把人家後路安置好,那這次你就規矩的聽話,讓你咋幹就咋幹。這和戰鬥打響前的任務布置一樣,到時候誰幹啥是定好的事,就沒有兄弟哥們的你爭我搶了。南玄三慢條斯理的打斷了啞巴豆,頭都沒抬的說道:我這次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嫂子和狗蛋就上大街上要飯去?這把我要的是咱哥倆都能活著,還得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仇給報了。

南玄三眯著眼像要看穿一團迷霧:要是公開和騎五團結了仇,就等於咱倆的小命沒了一半。那真就不如我聽你的了,一人去幹一個,比啥都省事。但那麽幹更不能急著動手,找機會也得三、五個月以後,要等咱先去關東州把家安好了,把你嫂子和狗蛋送過去,你那個武嫂要是願意,一家子都帶著也沒關係。全安頓好了,到時候咱倆輕手利腳的幹完就走。

按住啞巴豆的肩頭晃了晃:你給我聽好記住了:如果這把點背還非得死一個,那就是你哥!我一旦折了你立馬就收手。回來先把她們都安置好了,連你壓箱底的那五條大黃魚都安排出去。等沒有牽掛又都想明白了還不肯罷休的話,再去跟他玩命也來得及。

按你這麽算賬,咱倆真得死一個,也是你帶著她們去關東州合算呀。反正想要死拚還能二反手再回來接著幹。你非和我爭著去死,顯得你仗義呀?!這時候不是表現誰仗義的,是誰幹啥才最合適的事。啞巴豆不敢大聲,不想被羅英愛聽到,更不想讓南玄三覺得他臨到動真格的時候,還不老實瞎鬧哄,於是盡量把想到的理由擺出來:關東州那邊我兩眼一抹黑,買房子置地都要耍心眼,我也沒你陰損的手段;再說真要二反手回來接著拚命,就不可能非要麵對麵才拔槍,咱這是報仇,打黑槍都不犯忌,這套你玩得肯定比我還利索。

南玄三被啞巴豆給氣樂了:趕緊吃完飯快點滾!少他媽的在這和我瞎磨嘰。去讓你嫂子給你拿5根條子,先去把大秀的嘴堵上,控製住她下一步還用得著。看啞巴豆還要說什麽,不耐煩的不容他再囉嗦:當心別讓你家那個娘們吃醋,再弄得雞飛狗跳的,沒成親以前能有個好娘們伺候著不容易。大秀那邊一把就得砸老實她,和女人不能摳搜的小家子氣。

剛開始說要星期六晚上動手,啞巴豆憑對南玄三的了解,就知道他在惦記施恩誌車裏拉的東西。至少這麽大一輛車,不該是專程為佟策理拉那麽點東西。佟策理那見不得人的貨,肯定就是大煙。

打車上貨的主意,啞巴豆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施恩誌這個仇家有這麽多的縱橫關係牽扯,順手牽羊倒顯得不正常了,起碼容易把自己的報仇給掛上了見利忘義的招牌。即便車上還有別的東西,至少也是同樣把佟策理的貨給劫了。真要有事情敗露那天,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了,千夫所指是利欲熏心,殺人劫財。

這可比直接去報告官府緝拿施恩誌和宋術飛還丟人現眼:久經江湖的大老爺們,滅門之仇還得找官府幫忙!也知道南玄三是不想因為幹掉施恩誌,讓佟策理跟著破財,可真要是事後再給佟策理把東西送回去,這不成不打自招了嗎?佟策理肯定拿施恩誌比他倆親,弄不好還會誤解:這是在向他宣戰了。

啞巴豆覺得最好的結果應該是:南玄三要先滅掉施恩誌,再弄掉宋術飛,大煙物歸原主還要玩得神不知鬼不覺。這倒也是一步好棋:殺人是被逼無奈,朋友還能維護的不擇手段。盡管會容易引火燒身,至少會被懷疑到頭上,但自己問心無愧了。所以南玄三才說過寧可讓他們事後猜去,沒證據安不到咱頭上就行。

啞巴豆想到找大秀去窺探車上的貨物,隱約也有一種忐忑:車上如果真就隻有佟策理的幾塊大煙,那就脫褲子放屁白費二遍事了,多冒一點風險都不值。莫如找機會給佟策理拿過去幾條大黃魚補償他,不就圖心裏安穩嘛?!

走到今天這一步,啞巴豆才隱約明白:南玄三玩得可能要比他想象的大,所以現在蓋蓋搖不明說,是要到動手之前,不給他再打歪主意的空當。能讓他自己感到寬慰的是:南玄三太鬼道,幹懸乎事的花花腸子總是能把別人繞和迷糊了。

現在再繼續自作聰明的瞎摻和,沒準是幫倒忙會壞事,到頭來還是被他教訓,就像那次非要跟去三間房:南玄三除了在三間房掩護李廣振免遭炮擊,被炮彈皮給刮去塊肉,舞刀弄槍這麽多年真就沒掛過彩。從三間房陣地回到鶴城躲著剛剛占領城池的日本人,換藥不及時還感染過一段時間。正趕上倆人手裏沒錢,啞巴豆整天就琢磨怎麽給他弄點酒回來,南玄三又嫌沒下酒菜心裏就不痛快,喝進去半斤酒便開始找茬,但從來還不往下酒菜上說,隻是邊喝邊埋怨啞巴豆:你要不去跟著裹亂,我撲倒李廣振都挨不到這下子,就他媽的看你在那瞎雞巴蹦躂,一走神炮彈落下才反應過來撲他,全都是讓你給分了神。

第十八節:

周六半夜到十二點準時,施恩誌帶著卡車從胡記茶館開了出來,北門的值班警察老遠看到燈光,就都從崗樓裏跑了出來。卡車還沒到順牆圈路,警察辨別出是連閃三下大燈,趕緊打開大門。

領頭的警長帶著兩名警察,站在了門洞的西側,向從身前駛過的卡車敬禮。坐在副駕駛坐上的施恩誌,隔著車窗都能感覺到這是啞巴豆精心布置的,心中很是愜意。

可啞巴豆沒能親自到北門迎送,施恩誌隱隱的感覺有些失落。盡管也沒期望他能過來,過來了反倒會讓施恩誌感到不好意思,又多了下車話別的麻煩,下次還要專門表示感謝,記著都累心。

一個城門平常隻有兩名警察,還得輪班歇著。施恩誌倒是知道,溫林公安局的警察,被成功整治後沒人敢當班睡覺。盡管大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開,但夜裏值班的警察,每隔一小時要爬到門樓子上認真瞭望,然後由另一個警察接替才進屋休息。門樓子爬一回,被風吹一下也就不困了。

剛才卡車剛過北二道街,汽車大燈的燈光便能射到門洞中,還沒等按照約定晃三下,警長雞蛋黃帶四名警察很快跑了出來。看到汽車大燈連閃三下,便下令立即打開城門。卡車還沒等開進到門洞,大門已經大敞四開,要不是施恩誌喝令司機慢點開,這家夥出城門連速都不減,讓啞巴豆知道也不會舒服。

駛出北門不到一裏地,在寡婦崗新建好的兵營前停下,鳴了幾下喇叭,李副官帶著三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從兵營跑了出來敏捷爬上卡車車廂。車繼續開出十五六裏地,在鴨脖子特征的彎道上,迎麵有一輛卡車停在了路中間,堵住了雙車道。江鶴公路僅能容兩車並行,錯車和超車都得十分小心:道路兩側都是近一米深、一米寬的排水溝。施恩誌老遠就讓司機鳴笛:告訴他們靠邊滾蛋!

聽到車頭連續的鳴笛,李副官就命令車上的三個弟兄:精神點,前麵可能有情況,沒有命令不許開火。三個士兵都在車廂尾的沙包後麵,掀開了蒙在身上的棉被,連李副官四人紛紛拉動槍栓,伏在了沙包上。

施恩誌的卡車,在距迎麵卡車不到十米處,緩緩的停下。對麵駕駛室裏麵空無一人的卡車,突然大燈被打開了,明顯故意被抬高射角的大燈,直射入施恩誌卡車的駕駛室內。老遠就確認是日本軍車,但就沒看見車上有一個人,施恩誌感到被人戲弄,罵了一句:肏他媽的,這是玩啥呢?

剛摸到車門把手,沒等掰開推門便被司機給拽住了,這才發現對麵卡車駕駛室頂上架起了一挺機槍。自然的向路邊兩麵看去,兩麵排水溝裏,都有披著白色披風、事先埋伏的憲兵,舉槍在衝著他們瞄準。

從卡車後麵走過來了一個佩戴軍刀的憲兵軍官,還跟隨著三個憲兵,應該是從對麵卡車的車廂裏剛下來的。施恩誌被汽車大燈晃得眼睛都睜不開,看不清軍官的軍銜,但直覺不會太高,最多不過是個尉官。一個憲兵跑到駕駛座一側,三八槍對準了施恩誌的司機。軍官帶著一個憲兵,在副駕駛座三四米處站下,那名跟隨的憲兵上前,連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很不客氣的拉開了車門。

還沒等施恩誌說話,那憲兵竟然踏著腳踏板擠進了駕駛室,隨手拉上車門:兄弟,你車上拉的七十箱貨被人點了。二十箱西藥還有六箱大槍。這身著憲兵軍裝的竟是南玄三,他對目瞪口呆的施恩誌說完,又對司機說道:你先老實的下車去,也別有被誤解掏槍的動作,告訴車箱裏的兄弟,施團長命令不許開槍。記住,千萬不能做任何的反抗,絕對不能和憲兵發生衝突,我在這和施團長還有話要說。
南玄三似從天而降,讓驚魂未定的施恩誌意外中很驚喜,這一切包括南玄三穿上憲兵軍裝,都來不及問清楚,但現在南玄三無疑是化解危機的唯一指望,他對司機命令道:按我南哥說的做!

把你的配槍先交給我,把身上的小槍塞到槍套裏。司機剛下車,南玄三來不及和施恩誌解釋,繼續急匆匆的說道:馬上你和矢村返回溫林,我會想法讓司機和弟兄們開車衝出去,到三姓屯有警察接應,咱把車裏的貨藏起來,然後就在分駐所繳械,到時候沒有物證咋說咋有理。鶴城特務科和憲兵隊明天上午才能到溫林。你告訴我該給誰送信,讓你們的長官能早到現場一步,剩下就是和矢村咋打官司了。

你讓丁股長打電話找旅部張參謀長,你把情況跟參謀長都說明白。施恩誌沒時間多想,隻能認可南玄三的意見。南玄三繼續語速很快的說道:矢村特意把我拽過來,就是對情報是否準確心中也沒底,生怕無憑無據弄個空口白牙。該嚇唬他的我都嚇唬完了,在沒有拿到證據之前,他也怕發生衝突不好收場。啞巴豆已經在車後麵,盡量控製別交火,一旦出現對抗和傷亡,想大事化小都不可能了。你現在對矢村就是一句廢話都沒有,就叫他們和你們長官過來處置糾紛。接過施恩誌遞過來的王八盒子,又看著他把一支花口擼子放進了槍套裏,想了想問施恩誌道:還有什麽不能讓他們看到的,你都交給我,咱倆得馬上下車,我被他特意請來,就是專程勸你配合檢查的,嚤唧時間長了矢村會犯疑。

施恩誌現在大概是明白幾分了,來不及道謝:車門手摳裏有張運貨單你給收好了,別光把貨藏起來了,落下的單據再被找出來,那可就被動了。你也千萬要注意安全,咱哥們來日方長,容當後報。

南玄三不放心的叮囑道:讓你留槍,是怕你身上沒槍心裏發空,不是讓你開槍自衛的,他們也不敢把你咋的,能忍的都忍一時,千萬別比劃。矢村做事比較慎重的,不會和你耍蠻。

施恩誌笑了笑,便跟著南玄三下車,在車門口梗著脖子站在腳踏板上,板著臉對遞手接他的南玄三滿是抱怨的聲調:啥就要檢查呀,誰給他們的權利?你也別光跟我說好聽的,讓他們長官麻溜過來。

矢村上前兩步,對剛下地站穩的施恩誌舉手敬禮:對不起,施團長,我是溫林憲兵隊的矢村,奉鶴城憲兵司令部的命令,對你和車輛進行攔截,等待處理。例行公事,還請你配合。

施恩誌揮揮手算是回禮,南玄三真沒說錯,這小子敬禮還是蠻規範的:我就在這荒郊野地等你們長官來處理?笑話!滿洲國軍的堂堂上校團長,溫林駐軍最高長官,就被你們給扣了?!

我請公安局的兩位股長一同過來,就是避免施團長發生誤會,溫林憲兵隊無權扣留你。矢村又向施恩誌低了一下頭,隨即帶有不容抗拒的口氣說道:但執行命令,矢村不敢懈怠。

施恩誌看到車後麵不到一百米的兩側排水溝,也都伏臥著披白色鬥篷的憲兵,一邊還架著一挺機槍。白色鬥篷趴在雪地上,不抬起頭來架上槍,別說是汽車一閃而過,就是人步行從跟前通過,黑燈瞎火的不是特別注意觀察,也不容易發現。心裏暗自罵著矢村,這也太他媽的不嫌遭罪,死冷寒天還爬冰臥雪,也不怕都凍硬了。但被前後四挺機槍圍著,打起來不好收場,自己和兄弟們根本也脫不了身:配合你等待處理可以,但車上涉及機密,要檢查你的級別不夠。

施團長誤會了!您隨我先回溫林憲兵隊休息等候。但你的隨從和士兵,都要在車下警衛,卡車也需要調轉車頭。憲兵馬上就地搭設帳篷,我們留守的憲兵和你的士兵,都可以輪流休息取暖。我便履行了我的職責,您的車輛也不會受到侵擾。矢村的口氣很平緩,完全是在商量,說完再次向施恩誌微微的鞠了一躬,並將剛才南玄三交給他的施恩誌配槍,雙手遞還給施恩誌:有南股長隨行和解釋,施團長應該完全能理解我的善意,也請給予充分配合,使事情圓滿解決。

施恩誌撇撇嘴角:這槍你就留著吧,喜歡就送給你了。施恩誌的槍套裏有小槍,要再接過槍塞到褲兜也不合適。南玄三把槍接了過去,示意施恩誌到車後去。施恩誌走到車尾,站在車尾正中間的憲兵,給他敬了個禮,仔細辨認才看清是啞巴豆,會心一笑,抬頭衝車上喊道:李副官,帶著弟兄們下車集合。

李副官連同趕過來的司機,五人都站在了車尾,除了司機其餘幾人都仍緊握著頂彈在膛的衝鋒槍,隨時準備交火。若此刻開打,那樣公路上的人連同矢村都跑不了。南玄三把施恩誌的手槍扔給司機:給團長保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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