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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十四章(7-8)

(2025-11-24 06:15:05)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十四章(7-8)

第七節:

小扒廚眼看於球子也挺不住了,便給他來了個仙人指路:其實啥事都有解,起碼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到底是誰家的探子,都給人家探過啥,這次又探到啥了,先說出來我聽聽。至於對日本人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可以幫你拿個主意。等商量好說出來點啥後,讓日本人對你的懷疑打消了,我就能跟矢村提出交涉,就說我是奉南股長命令出城執行任務的。

南股長隻要露麵,就是為了他小扒廚不被於球子牽連,也能讓於球子借上光。矢村想知道什麽,於球子說出來了,真不是啥大事,悄悄的放了是最好的,弄得的滿城風雨讓人猜忌,以後誰還敢和你一塊混?!

矢村兩個小時之後,來到了小黑屋,氣勢洶洶還殺氣騰騰。已經徹底崩潰了的於球子,嚇得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腦子裏就剩下了南玄三殺六子那次順便給他的那一槍,差點掐斷了命根子;之後看守所裏的三個月,又差點沒被帶班的牢頭給整治死小日本的刺刀和軍刀赫赫有名,還不知道啥滋味。

小扒廚則很平和的和矢村理論起來:我是滿洲國的警長,奉南股長命令,帶他出城是執行任務。矢村仍咬定於球子是探子,但和氣了許多。答應去把南股長找來,還給他們送來了晚飯。

又等了兩三個小時,黑屋子裏不見動靜,於球子又開始胡思亂想,但小扒廚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南玄三最擔心的是於球子把在施恩誌卡車上看到的貨物報告給了金植,那他想從中截留,就隻能瞪眼睛耍賴了。判斷金植應該不會大做文章,甚至會裝傻充愣,但自己還是被他給摸到了底牌,從長遠看這不太好。隻能拿於球子做文章,但金植這道坎咋過,南玄三還沒想好,他知道這個坎不是事後與金植分贓就能鏟平的。

於球子告訴小扒廚,每隔十天半拉月,徐亞斌才找他一次,問問他這麵特別是兵營有啥事。施恩誌到的前兩天,徐亞斌和他剛見過麵,又讓他去袁家燒鍋拉了五壇酒,之後就再沒見麵呢。小扒廚的任務輕鬆了許多,於球子隻需按照南玄三安排的說就行,以後的事都是南玄三處理了。

小扒廚直覺南玄三是在打車上貨的主意,於球子禁口就會讓南玄三省下許多事。小扒廚暗自感歎南玄三和啞巴豆膽大包天:這是在和矢村玩心眼,同時還要禍害騎五團,成功要想這麽幹,心裏恐怕都得哆嗦。

小扒廚在這幾個小時也想明白了:既然能被南玄三信任,莫如死心塌地的給他賣命,至少南玄三和啞巴豆做人很義氣,還能護著手下不吃虧。成功的官再大,高高在上自己也巴結不上。在這溫林混也用不著靠上成功那麽大個的,連騎五團的團長都得給南玄三和啞巴豆麵子,自己抱緊了他倆的大腿,就夠玩的了。這次如果南玄三是打物資的主意,自己的好處肯定也會少不了。

小扒廚寬慰並強化於球子的意識:對徐亞斌隻能讓他了解兵營的情況,可以一點不漏的實話實說,別的也確實沒幹過啥。但這次看到卡車上有十幾個裝槍彈的箱子,於球子要當著南股長和矢村的麵這麽說,等出去了和徐亞斌都得這麽一口咬定,小扒廚就能讓南股長以後多關照他。而要是於球子嘴巴不嚴再翻來覆去的前後不一致,把在卡車上看到的東西都說出去,憲兵隊和公安局都會和他找後賬,要再讓騎五團知道了,砸了飯碗是輕的,被塞醬缸裏就是順捎的事。

南玄三和啞巴豆直到晚上十點才到了憲兵隊,這時離他們出城到鴨脖灣設伏堵截施恩誌還有一個鍾頭,他倆和矢村一起,提審了小扒廚和於球子。 小扒廚見到南玄三,不等問話就嚷嚷:股長,我可是奉命去叢林鎮查案子,因為傷還好沒好利索,騎不了馬自己借了爬犁,矢村憑啥抓我呀?

南玄三居然認了,衝著矢村還嘰歪了幾句,矢村直給南玄三和小扒廚賠禮道歉。真他媽的夠意思,瞪眼睛就往自己身上攬,都不怕被牽連,就不像徐亞斌還偷偷摸摸做賊似的。警察去接自家妹子,歪歪下嘴就說成是辦案,這要出去搞破鞋,他還不得說成是去抓捕罪犯?!

於球子很聽話,按照小扒廚的囑咐一點都沒敢變樣。小扒廚似在不經意間,還向南玄三明確了:卡車上都裝有什麽,於球子還沒來得及向徐亞斌報告,於球子現在倒是被嚇唬住了,在憲兵隊裏不敢胡說八道。小扒廚知道怎麽做事和自保,對長官的意圖,隻能意會不能言傳。

南玄三喜出望外,比他預想的要好得多,這就算是開門見喜,確實是個好兆頭,包括接下來怎麽算計金植,心裏也有了個大概的草譜,但得等拿下施恩誌,轉移走截留的物質之後,再作計較了。

馬上又要去殺人了!離陽曆年這還剩倆禮拜了,到陰曆年還有小倆月,別哪天再做賊心虛弄死倆殺人沒能收住手的,總有找死的往上撞,這才他媽的邪性呢。這段話是在不久前和胡川江偷襲三姓屯,放火點著了啞巴豆押送槍支的大車後,倆人跑回到王家鋪子王保長家廢棄的油坊,休息喝酒時胡川江口無遮攔說出來的,那時還不認識施恩誌呢。南玄三這幾天就琢磨這些話,都像詛咒般的應驗了,暗罵胡川江烏鴉嘴。

憲兵取完了筆錄,讓於球子和小扒廚一起在口供上畫了押,才把兩人又都給帶回了小黑屋裏。仍有小扒廚陪著回到了小黑屋,於球子放心了很多。矢村又看了一遍筆錄口供,與中午南玄三在酒桌上所說一致,再看手表已是夜裏十點三刻,決心已下便對南玄三點點頭:憲兵隊即刻可以出動設卡了。

第八節:

就在今天午間,南玄三先約好矢村在辦公室等他,而對彭正夫則說是矢村要請他喝酒,彭正夫還開玩笑的罵道:成局長走了,溫林公安局你成了最牛逼的,整天都是嚇人的衙門請你喝酒。你真就沒說錯,咱溫林公安局的風水有問題,凡是小時候沒上過糞水的,都他媽的招待見,你要是長得再縮縮點還能更牛逼。

知足吧!一個監獄的刀筆吏,混成了縣公安局的督導官,滿洲國待你不薄了。南玄三被彭正夫窩囊的有些難受,又正在謀劃今晚的圖財害命,故意的回敬了彭正夫幾句:你是啥都眼饞妒忌,把自己憋圓了都快成烏龜樣了。

南玄三敢和他鬥嘴,彭正夫倒並不意外,但聽他那損勁氣得回罵道:我居然和你個小小獄卒扛一樣的肩牌,這滿洲國也不是什麽講理的玩藝。看著南玄三一臉壞笑的往外走,又歎了口氣:也就是我老彭沒誌氣,不得不為五鬥米折腰。可要沒他媽的這五鬥米,我全家老少也就剩腰了,連肚皮都剩不下。

南玄三扔下彭正夫到憲兵隊矢村的宿舍,啞巴豆回家順道讓十裏香送來的六個菜,都在桌子上擺好了。南玄三先喝了兩杯,突然笑著問矢村:有好一段時間沒幹活了吧,三姓屯的爆炸也沒線索?

矢村剛咽下一口酒,杯子還沒放下,很是急迫的問南玄三:南股長是要給我立功的機會?如果有什麽好機會,請一定要幫助我。 矢村確信南玄三不會無緣無故的跑過來和他喝酒,以往矢村實在無聊的時候,找他過來喝酒都是挺費勁的。矢村凝視著南玄三:我和你直言過,現在立功對我實在是太重要了。矢村感覺從花圃鎮征地後,南玄三就不太願意陪他玩了。南玄三也直言過:你是日本憲兵,老百姓再恨你,不是實在憋不住了,不會和你真玩命,就是因為有我們這群倒黴蛋是軟茄子。花圃鎮打死黨拽子,罵特務科狗仗人勢的,比罵矢村狼心狗肺的還多。罵罵就又拐彎了,罵警察都不帶特務科了,穿狗皮的就全都給捎上。再和你們憲兵走的太近,沒準就會被打黑槍。

矢村元旦前請南玄三過來,把自己的鬱悶告訴他:周邊沒有了土匪和義勇軍,他的工作就沒有成績。不立功想晉升大尉,就隻能靠年頭往上晉升,起碼還需要三年的時間。矢村並不是鬼迷心竅的非得急於要升官,但隻有因功被提前晉升到大尉,才可能獲得關東軍保送到日本陸軍大學深造的機會。

陸軍大學報考的資格為: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在部隊兩年以上經曆,未滿30歲的中尉和大尉軍官。而服役期間特別駐紮滿洲,獲批報考就很難,況且還有通不過考試的可能。能走關東軍保送途徑的幾乎沒有中尉。

如果矢村去陸大學習步兵和騎兵,三年畢業後,短期就能晉升為少佐,再回到滿洲國,至少能像杉田一樣。陸大畢業的林義秀,就以步兵少佐充當了黑龍江省警備軍的顧問。

南玄三放下了酒杯,似乎深思了片刻,緩緩地對矢村說:中國人的勾心鬥角,從民間的鄰裏朋友,甚至兒女親家無處不在,否則你們關東軍也不會這麽順溜的占了東北,都是左胳膊肘向裏,右胳膊肘向外,各自藏心眼隻圖自己賺便宜。官場更是你爭我奪,包括滿洲國軍自然也不例外,黑龍江警備軍中就派係林立。南玄三還左右胳膊比劃著,觀察著矢村的表情:如果矢村君感興趣,我能幫你逮到個販賣軍火的校官,但這個活不那麽簡單,不知道值不值得你伸手,立不了功就算了。

不!這是很大的功勞。一個校官參與販賣軍火,比幾個反滿抗日的義勇軍,對滿洲國的危害更大,即便是武裝押運,都值得我去把他緝拿歸案。跪坐在地的矢村,急忙挺直了身體,像在給南玄三下跪一樣,非常誠懇的向南玄三鞠了一個躬:請玄三君無論如何要幫助我!

矢村君千萬別這麽客氣!南玄三趕緊請矢村坐好,慢條斯理的說道:我這也是受人之托,都是他們軍中內訌,才可能給你個機會。但是中國人做事方式是你們日本人很難理解的。這件事表麵很簡單,就是想借刀殺人。透出來一個情報,讓你弄個人贓俱獲,他也搞垮了對手。但是其實更深的就是包括我們之間也經常出現的不協調,就是因為你們日本人不理解中國人的做事方式。這件事最難的地方是:求我的人還要給他的對手留有餘地,也就是說不想把他置於死地。

南玄三說到勾心鬥角的打鋪墊,矢村就知道事情不會很簡單,他也從不忌諱說自己對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了解的都太少,更不要說是感悟,這也是他對成功和南玄三都尊敬有加的一個原因。對自己不理解的,或者說是自己感悟不到的,就該去虛心學習。林義秀不是因為對中國的深刻了解,少佐軍官在關東軍和整個日本也不是稀少資源,怎麽會成為黑龍江警備軍的顧問。

矢村在南玄三麵前直率的搖搖頭:我雖然很多事情都搞不懂,但我隻需要你說的人贓俱獲,別的我都不感興趣。他們怎麽勾心鬥角可以繼續,我都不會幹預。事實上我連雙方是誰都不知道,想參與其中也是無能為力。 深怕南玄三再有猶豫,他也確實隻對抓人和扣贓感興趣:有你來幫助我,做到這一點還很難嗎?

南玄三自己喝了杯酒,笑著對矢村說道:以矢村君的聰明和睿智,自然是不難,甚至很簡單。但是要讓結局使我們都能舒服,又確實是不簡單。這裏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對方本來就要求我不能下死手,這也正合我意,在中國做人做事,都不能做絕了。我們中國人多是不敢,你們日本人如果想呆長了,也就知道什麽是害怕:所謂的斬草除根和痛打落水狗是不可以輕易使出的手段。第二個是中國人還有句話叫:永絕後患,賭場裏也有句話叫落袋為安。這對我們要幹的事都很適用,就是說我們既要把事幹了,又不能給今後帶來羅亂,否則莫如不幹。

矢村每當和南玄三能討論一件事情,不知不覺的就淪落到學生的位置,被這個相貌醜陋還粗鄙凶悍的朝鮮人,像教導幼童一般的教誨,心裏很不舒服又不得不承認受益匪淺,確實很多的道理,其實很淺顯,就是中國人說的一張窗戶紙,但不被點破就是拿不到裏麵的影影綽綽。

既然你不讚同斬草除根,怎麽可能會永絕後患?矢村又不由自主的虛心請教了起來。南玄三像是不經意,其實每每都是故意,帶有輕描淡寫的解釋,也總會讓矢村感到自己的愚笨:以矢村君看來,要對我南玄三斬草除根,除了我的太太和兒子,或許再加上啞巴豆了吧?!即便你能再心狠手辣的歹毒一點,把公安局內和我沾邊的一起除掉。但想過嗎?被你除掉的人,他們的親朋好友,就成了你的敵人。我這裏你看似是清理的幹幹淨淨了,但你敢保證哪個女人就因為被我睡得舒服了,也和你結下仇怨?!她倒可能不會打你的黑槍,也不能捅你的刀子,下毒總是防不勝防的吧?!你把她再傷了,她的兒子本來是不相幹的,也就被你給扯了進來。看著矢村又瞪大的眼睛,南玄三端起酒杯:以絕後患的最高境界是:能毫不相幹的置身於事外!

矢村對南玄三的話感到了詫異,隻有人贓俱獲才能立功,置身事外就會大功旁落,那還在這煞有介事的廢什麽話?!啥都不幹不就啥事都沒了嗎?何必遭罪挨累再費勁巴力的去摘清自己?!玄三君的意思是讓我閃開,可是如果不是我來。矢村很不高興,聲調都帶有憤懣。

南玄三樂了,用又被他喝光了一杯酒的杯子,衝著矢村來回擺了擺,笑著說道:矢村君誤會了,首先是我必須要置身事外,因為滿洲國的官場和軍隊,特別是軍隊和警察,都是血脈相連的,山頭連著山頭,親戚套著朋友,我攪進這攤渾水,必然很快就會死的很慘,我想矢村君也不會願意失去我這個朋友吧?!看著矢村亟不可待的要表態,南玄三又用右手的食指製止了他:其次才是矢村君的置身事外,但你隻能是從姿態上:也就是說躲無可躲,或者是上指下派,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或者是非要往你槍口上撞,純屬不得已而為之,避免和各方結仇。

矢村很不服氣,又不想太衝撞能幫忙的南玄三:我是帝國軍人,為了帝國的利益,不怕。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不幫矢村君。就像你不想失去我這個朋友一樣,我也更不想失去你。南玄三很是堅決,看著矢村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架勢很是想笑,誨人不倦的開始教導:中國老百姓有很頑固的習性,拿著隻反貪官不反皇帝炫耀自己的忠君愛國,隱藏著的是隻罵直接的執行者,不恨發號施令的人。這聽起來很滑稽,不去恨甩令箭的生死定奪,倒恨掄鬼頭大刀的劊子手,這不是弱智嗎?!其實滿大街都是這樣的缺心眼!還大言不慚的言之鑿鑿:有仇必報!就像花圃鎮征地現場所發生的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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