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十三章(3-4)
第三節:
第二天中午,八仙姑在施恩誌那討到了準話,看得出施恩誌是真喜歡二秀。又從十裏香要來了八個菜,胡昆按照老婆的授意,就把二秀許給了施恩誌。施恩誌身上啥都沒帶,本來也沒幾個積蓄:謝謝大哥能看得上我施恩誌,一個月內我就帶聘禮過來,絕對不會委屈了二秀。 施恩誌這話倒不是忽悠,這次帶車去江城,除了拉些物質,更和尹明凱商量好了接著運西藥。
九一八事變後,施恩誌被王建伍轉給滿洲省委,心裏老大的不高興,但也堅決服從了。軍旅生涯十二年,習慣明刀明槍的陣仗,對滿洲省委小兒科般的地下工作了解倒不是很多,但施恩誌對滿洲省委的辦事不牢靠,也有強烈的印象。果然還不到倆月,滿洲省委軍委書記廖如願,便被捕入獄。
滿洲省委負責和施恩誌聯絡的交通員,為掩護廖如願被打死,施恩誌還都在渾然不知中。廖如願隻見過施恩誌一次麵,未來得及交待任務,施恩誌從此便與組織斷線兩年多至今。
王建伍交待的原則,施恩誌仍苦苦堅持著,隻等待著組織召喚,也絕不主動去找王建伍。施恩誌隻比王建伍小五歲,與佟策理和佟晉科叔侄又是同學,但他一直視王建伍為師長。這期間也側麵向尹明凱打聽過王建伍,包括王瑞洪和佟晉科在內,大家都對王建伍很敬重,但除了佟策理以外,都對他的性格很打怵,甚至帶有些畏懼,卻又都不忘他曾以誠摯之心給大家的幫助。
施恩誌運私貨是實在缺錢了,沒錢啥都幹不了,做人都抬不起頭來。旅長王發舉這個人情就沒法算,按行市任命個團長沒有十條大黃魚怎麽都說不過去,換了別人得先給拿過去,王發舉當然收也得非常謹慎。這倒好:到施恩誌這兒連毛都沒得到,王發舉還拿說客曹玉南當祖宗伺候了兩天,成功都借光在龍江飯店吃了他一頓。
施恩誌被任命為團長,全旅都發愣,以為他是張文鑄的人,或者是更上麵的找了張文鑄。曹玉南還瞪著眼睛說不用花錢。他也是知道行市,但如果覺得他的麵子就能值十條大黃魚,那是當麵往他臉上吐唾沫,可就是一種別扭心態:要是花錢你們直接送還找我幹啥,誰給送去十條大黃魚,他不給個團長?!
任命下達前,施恩誌被王瑞洪和尹明凱叫回了江城,事先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施恩誌是愁喜交加:再是哥們,也不能總讓王瑞洪和尹明凱款待自己吧?!還有曹玉南更得好好的酬謝。
黑龍江守備司令部從張文鑄到各處長,能走到的都得孝敬。在滿洲國靠吃空餉或者喝兵血那一套肯定是玩不轉。上校每月的200塊軍餉,喝酒吃肉的胡吃海塞也富富有餘,去了養家糊口也不至於手無分文,但就是全家勒脖也不夠進貢送禮的。王瑞洪想給他拿些錢施恩誌死活沒要,尹明凱也埋怨王瑞洪:老大不小的,就他那體格好經折騰,幫他倒騰點啥還不掙錢,你拿給他錢,他咋伸手?
施恩誌在鶴城這三個多月,認識了好幾個比較可靠的私貨買家。畢竟和王建伍混了四五年,看這幫玩藝還是能一看一個準。算好了跑一趟貨自己就要得三分之一,也能有四五條大黃魚的收入了。剛把旅長王發舉的欠債還上,就是再冒出來個要錢的,但是施恩誌還是覺得值當。
就是身邊沒個女人,總是缺點啥。奉天的媳婦帶著倆孩子,還得照顧她自己的爹媽,找機會要把他們都給藏嚴實了,不能再讓外人知道自己還有家室,這是自己最大的軟肋。施恩誌從被王建伍介紹加入了組織,一直想怎麽給她們換個身份,離開奉天另找個地方,免得被人能找到到她們。
作為軍人施恩誌從沒怕過死,刑訊那一套也不過是禍害人,遭罪肯定是比軍棍還要難挨。而一旦老婆孩子給牽連了,則是他絕對難以接受的。即便是嶽父嶽母不是親爹娘,一個大老爺們娶了人家的閨女,沒讓人家享福反倒受牽連,那可太缺德了。
過一段時間就讓尹明凱給想辦法,總是一大堆破事給哥們添麻煩,施恩誌自己都過意不去。把家人搬到江城也好,改名換姓也想好了說辭。自己這次回到了鶴城,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來聯絡了,施恩誌判斷前一段是組織找不到自己了。要和日本子玩暗的,也得多留幾個心眼。不把後路留足了,心裏真就沒底,關鍵得時候也真不敢拚死一搏。
斷斷續續的走了四趟貨,第一趟尹明凱做主,掙的錢都給了施恩誌,後三趟掙的也分給了他一大半。年根底下他回奉天把嶽父、嶽母和老婆孩子都接了過來,並沒穿軍裝回家。就在尹明凱管內的黎明街買了一個大院子,帶著二十一間房子,也是尹明凱出麵,花了1,000塊大洋。
施恩誌告訴老人和媳婦:日本人來了,自己不扛槍吃餉了,在鶴城和人搭夥開個小買賣,留下了500塊朝鮮金票過日子,又偷偷的給嶽父留下了20根金條,給媳婦留下了200塊大洋:我們總往山裏跑,去一趟就得三、五個月,要不然就收不到好貨,你們在家安心的過日子甭惦記。
在尹明凱那,把家裏的遷入地給改了,說是不想讓老丈人家那幫親戚找過來。早就打過了伏筆,把老丈人家親戚糟踐個臭夠,說管不起的窮親戚,反正都是假的。
他對尹明凱也從不拐彎:沒敢跟家裏說還扛槍當兵,撒謊說在鶴城做小買賣,是怕家裏擔心做了漢奸。另外我老丈人最煩警察,你可別去我家瞎孝敬去。
施恩誌心裏明白,尹明凱和王瑞洪後三趟貨也是分文沒取。接近三個月的接觸,他覺得曹玉南和霍海仁雖然歲數比自己小,和自己也沒有太深的淵源,但還都很仗義。尹明凱之所以要隔在中間負責分錢,表麵上像是不願意兄弟們湊在一塊做加減乘除,瞪眼睛算的太明白,好像都奔錢使勁了。
尹明凱直接告訴霍海仁和曹玉南:施恩誌剛入職底子空多分點。這哥倆當然不會不痛快有異議。別說義氣所在啥說的沒有,就是放長線釣大魚,施恩誌混好了兄弟們都沾光,誰能看不懂?
施恩誌怎麽說都是尹明凱和王瑞洪的兄弟,曹玉南出手幫忙已經是夠意思了,再說幫兄弟弄點錢先把周邊打理清楚了,讓尹明凱心裏也踏實。可當第二把霍海仁還說不要,尹明凱就撂下臉:你是想讓大哥給你報細賬,你覺得沒吃虧才能拿是吧?那老曹這份也給你了,還要算賬嗎?!
曹玉南搶錢般的把自己把那份五條大黃魚抓走了,對霍海仁道:你再不拿起來就都歸我了。霍海仁也懷疑尹明凱和王瑞洪分不到錢,掙多少錢那是明擺著的,施恩誌最多能不花過路錢,他賣的價錢未必比自己找的主顧高。怎麽算都是他和曹玉南分的是一半,他們仨人才分了另一半。
曹玉南知道霍海仁琢磨啥,但自己再不拿,尹明凱會覺得欠自己的太多。施恩誌把錢送給了王發舉,尹明凱就特意對他交代過:旅部的處長都得給,要不任命人名都麻煩,你大舅哥就不好虧待他們。既怕曹玉南覺得欠大舅哥太多,再有啥事沒法逼他出頭;又怕曹玉南再上來膘勁,和大舅哥犯上別扭:你大舅哥不提你就別提,大誌送禮過去好懸沒給攆出去,對你真夠意思了。
肏!夠意思他別收呀?!曹玉南撇撇嘴,歎了口氣:不欠他的也好,有事還去找他!
第四節:
施恩誌給旅長王發舉奉上十五條大黃魚,副旅長和三個處長拿出了十四條大黃魚。和張參謀長相處了三個月,彼此都很認可,也算有了些交情,還沒等他往外拿,張參謀長看出他要幹啥,就趕緊擺手:別跟我玩這個,咱倆弄那個就不好玩了。江城有批槍彈,啥時候想法折騰出去,再來孝敬我。拿出施恩誌上報的騎五團軍官任命名單:都批了,該給的你別拉下就行了。
連樊守同在內,施恩誌自己調進來了六個人,除了王發舉打招呼任命了一個連長,旅部其他人打招呼,安排了兩個副連長和兩個股長,剩下都是他自己挑選的,其中三人有共產黨員的秘密身份。
施恩誌在江城安家花了五條大黃魚,以後家裏人靠吃房租就夠正常花銷了,算是徹底解除了後顧之憂。給胡昆家三條大黃魚的彩禮,第二次去溫林就拿過去了。有了前幾趟的走貨,靠幾個兄弟分了點錢,雖還是兩手空空,但底氣足了許多。等接下來再弄三十條大黃魚,找機會送給警備司令張文鑄,自己這就算是麵麵俱到了。至於黑龍江警備司令部參謀們和其他各處處長,就得找機會再一一打點了,啥交情沒有就送錢的事幹不出來。
離開江城前的星期二,施恩誌就從家裏出來,跟媳婦說要回鶴城去。尹明凱晚上到新世界的客房裏陪他喝酒的時候,施恩誌很難為情的對說道:可能是那麵錢緊,買藥比往常減了近一半,但這一把至少能拿回來三十條大黃魚。我這次隻能拿三分之一,真不能再多了。下把開始咱五個人一人一份,別你多我少的太惡心。我這幾把貪的,就算我不要臉了。見尹明凱不是好臉子,趕緊把話拉回來:你和瑞洪這幾次都沒拿,大家交往時間長了早晚會都知道,這不還弄得朋友有遠近了嘛。
別那麽多屁話,回來再分贓來得及。尹明凱的臉色緩了過來,笑著安慰著施恩誌說道:都是自家好哥們,一點說的沒有,前幾把按說不給他倆都行,是你在那非死要麵子活受罪!等你把自己的屁股都擦淨,正月能走再走一把,不能走別勉強。過完年哥幾個坐一塊再說這事。
這次在新京受訓,認識了個家在江城的哥們,他自己托門子轉到了江防艦隊司令部。江防艦隊司令部上半年才搭完台子,他和司令尹祚乾的侄子是把兄弟。在他到這之前,尹祚乾的侄子藏下了一批軍火,是一百多條遼造98步槍和七挺捷克輕機槍,子彈和木柄手榴彈還有五十多箱,過完年就開始想法往外折騰這些東西了,我讓守同臨走前過去認識一下,看看貨心裏有個數。
施恩誌話說得很輕鬆,心裏也很忐忑。再是騎兵團上校團長能唬人,車上拉著違禁物質,被憲兵給翻出來畢竟是麻煩。自從押私活開始,他就聽從了尹明凱的勸阻,從不親自跟車押運。
施恩誌這幾次過來,都是帶空車回江城,即便車上拉著東西也沒私貨,更不想驚動溫林縣政府和公安局,都是天黑過了苗記藥鋪才下車,再一個人蹓躂回胡昆家,穿著便裝還特意捂著件羊皮襖,黑燈瞎火也沒人注意。走的時候也是自己先蹓躂到南營房,他自己感覺從沒有人注意過他。
於慎石和徐亞斌都警告過於球子:嘴得嚴,哪怕和騎五團沾邊的耗子,都不能出去多說一句。徐亞斌更帶著惡狠的語調威脅道:和當兵沾邊的,就叫軍事秘密,別喝點酒就滿大街顯擺,弄不好砸飯碗不說,還打呼嚕睡覺呢,腦瓜子都被人給摘去了!你好像沒說啥,傳出去走板了,誰聽見不高興,都得拍到你頭上。真被探子從你嘴裏套出去啥,殺你滅口都不一定是哪麵幹的。
我這都是吃喝拉撒的閑事,整天還都得記著。這些事和你說我都覺得沒味,我能和誰說去。
隻要施恩誌過來,於慎石都特意再囑咐他一遍,不能泄露消息。也真就沒啥秘密了,於球子試探徐亞斌說道:你也不在城裏了,十天半拉月回來一趟,太瑣碎的事我也記不住,還拿著你錢,我自己個都不好意思了,咱倆的買賣就算了吧。你隨時想知道啥再找我,我還是一樣的告訴你。
你拿的可都是日本人的錢,不想幹和我去鶴城,跟日本人說明白了。徐亞斌嚇唬於球子說道:你覺得拿錢花了就沒事了,日本人比你還傻?他們讓我把錢給你我得給,要是讓我打你一槍呢?於球子看著徐亞斌的背影,覺得鬧不明白:世道變得真快,老實巴交的小半拉子都要殺人了?!
施恩誌於周三早晨七點多一點,帶著卡車穿過了鬆花江麵,離開了江城。胡川濱要留下掌握警通連,這次才讓李副官帶人跟著押車運貨。李副官原來是旅部作訓處的參謀,並不是他的嫡係。但出生於東北講武堂十一期甲等班騎科,又是從被解散的鶴城邊防軍公署衛隊團調過來的。在邊防軍公署衛隊團曾任二營的少尉排長,和施恩誌算是很有淵源。施恩誌到騎兵旅後,就是因為這些淵源,為張參謀長交接私貨,都是帶著他隨行。三個來月的接觸印象很好,有文化還機靈,到騎五團就帶在了身邊,當做了副官。
以往不過是三五十箱西藥,這趟貨物實在是價值太高,又主要是參謀長的貨,更不敢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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