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湎滿洲國:第三十八章(5-6)
對於爆炸點,成功其實是明知故問,窩窩頭如果不說,地麵被大雪覆蓋,殘餘有痕跡也看不出來了。但剛才他注意到飯店的窗戶紙都是新糊的,北邊的四間房窗戶都是新換的白茬。成功聲音有些嚴厲的突然質問道:為什麽連現場都保護不住?指著四下瞪著窩窩頭:這麽空曠,現場還不好看守嗎?
後半夜不到一點爆炸,這客房的窗戶都震沒了,小扒廚還受了傷。我就把他們都給接到分駐所,從哨卡調來兩個兄弟,也守著被殺的憲兵。窩窩頭忙不迭的對成功解釋著:死冷寒天的外麵也沒啥需要看守的,誰想到天一亮,村裏一幫小雞巴崽子,就給劃拉個幹淨。
給司機弄幾盒煙去。成功用平和的口氣,對窩窩頭身後的警察吩咐道。警察跑開後,還是語氣很生硬的問著窩窩頭:這麽大的爆炸,還弄來個一死一傷,你和豆隊副事後,竟然一點痕跡都沒找到?都他媽的踏雪無痕呀?!這說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
局長,要是沒雪倒好了。昨晚就是下大雪那陣出的事,天快亮了雪才停下,都被大雪埋得嚴嚴實實,留下啥痕跡也都找不著了。隻有後麵那片林子能藏身,天亮我們進去搜了兩遍,真就一點痕跡都沒有。不怪卡子值班的兄弟說沒聽到動靜,誰都得琢磨著是開車過來的。窩窩頭心有餘悸的還像是在四下踅摸:這真要是拉上一卡車,有二、三十人過來,分駐所和卡子怕就都沒了,站崗的兄弟肯定是交待了,我現在都沒法給你報告了。
小扒廚傷的怎麽樣?成功很關切向窩窩頭的問道:能不能留下什麽大毛病?
不是致命傷,好好養倒不會落下大毛病,下手真狠,先給打昏了臨走還給補了一刀。窩窩頭膽寒的搖著頭:這胡子和義勇軍,不是一般的恨咱們警察,就是日本人倒在哪,著急跑都未必再去補一刀。
成功像是很不相信:日本憲兵被殺連動靜都沒有?我留意過,他們軍銜最低的也是上等兵。上等兵就得一年以上軍齡,日本憲兵的單兵素質,要遠遠的高於普通作戰單位的士兵。
如果不是起火,凍硬了都沒人知道。窩窩頭還在感到後怕,聲音仍帶著驚魂未定的恐懼,歎息著感慨道:真就虧了豆隊副,到底是在部隊當過少尉,沒去貿然救火,否則緊跟著的大爆炸,過來的兄弟加上剩下的憲兵,就都剩不下囫圇個的了,被炸上房的除了車軲轆,肯定還得有胳膊腿,那炸彈太他媽的惡道了。
怎麽?他知道還要爆炸?成功像是懷疑到什麽追問著:他為什麽沒有滅火?,那肯定是不知道窩窩頭趕緊替啞巴豆辯解道:帶弟兄們衝出來,就兩麵閃開了。要都圍在火堆前,那不是給暗處的人當了活靶子?!再說一看就是潑油了,根本就是沒個救。他留下憲兵守著半死不活的小扒廚,布置兩人向公路警戒,他帶著剩下的兩個兄弟,從房子的南北兩麵,就奔樹林子撲去了。人家那是過來宿營前,就看過地形了,找能藏身的地方,隻有奔那去。天黑借著月光又是一片雪白,大雪擋點視線,但有人有物還是能看得真亮,從看到著起火到追出來,放火的人根本跑不多遠。豆隊副也真沒往前愣衝,是先往林子裏打了幾槍,沒動靜才又衝過去的。窩窩頭還特意伸出大拇指:確實有經驗。
狗屁!沒動靜還過去幹個嘛?有動靜你們還不得再扔下倆?!成功有些怒了,走到了南山牆,指著那片林子:黑燈瞎火的他不趕緊救人,充什麽英雄?林子裏要是真有人,你們幾頭爛蒜夠給人當靶子的?手把好的藏在林子裏,天黑順著槍口的火光,一打一個準,這叫他再給我搭上了兩個弟兄,他還能當股長呢?隊副都別想再幹了!
豆隊副當時也是急眼了,他帶隊出來的,一車貨活刺啦的就給燒了,還搭上了倆人,當時還不知道小扒廚能不能活呢。從兩麵山牆打完槍,還沒走出兩步,後麵就又爆了。窩窩頭聽出啞巴豆要提職了,更賣力為他辯解:他人生地不熟的,不得等著我帶人過來救人嘛。
成功有意把啞巴豆晉升的消息放給了窩窩頭,就是為了讓他能回去動點腦筋,把或許出現的破綻,都給啞巴豆和南玄三彌合上:你在外辛苦,自己家裏也得安排好。成功意味深長的拍了拍窩窩頭的肩膀:有機會,弟兄們都不會白用心,這麽受苦還賣命的。
第六節:
啞巴豆當天是帶著警察中隊的四個警士,特意又叫上了小扒廚。沿途有事小扒廚就都指使著警士們幹了,不僅使喚起來方便,啥話還都能和他說明白。上午找了個借口,就拖到了九點多鍾,出發前索性先吃完午飯:對兄弟們說:都吃飽點,出城就得抓緊趕路。到三姓屯就能對付一口,今天得走60裏地,明天起大早,晚上也得趕天黑才能到鶴城。
一行警察押著大車還沒等出公安局大門,矢村帶著軍曹班長和一名憲兵進院了,很客氣的告訴啞巴豆:為確保安全,他們倆跟隨同行。這些警察,除了啞巴豆,其他根本就沒有戰鬥力。
你和成局長說了?啞巴豆很詫異,日本人跟著就要麻煩了:這我可做不了主,矢村笑著對啞巴豆說道:成局長已經走了,我剛才打電話沒聯係上,才過來當麵和你說。友善的對啞巴豆解釋道:畢竟算是軍火,憲兵陪伴少許多麻煩,這是幫忙,沒有任何的好處可以爭搶,成局長也不該反對,而且都由我對他解釋,不會要你為難的。
成功剛搭車走不到一個小時,啞巴豆沒有理由再拒絕,糾纏多了路上再出事,反倒會引起懷疑,走一步算一步吧:那你對軍曹交待好,一路要服從命令,我可不受他擺弄,我囑咐過了,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要無條件服從。矢村對啞巴豆說道。
南玄三騎著杉田那匹棗紅色的大洋馬,前天天黑前就到了鶴城。早晨從警務廳胡川江的辦公室打來電話,從彭正夫那確定,啞巴豆中午前已經出發。但啞巴豆什麽時候到,怎麽留宿三姓屯,彭正夫不知道,電話裏也不方便多說,隻是催南玄三抓緊回來:成局長去了警務廳,啞巴豆這也押運要走,就剩下我和於鐵錚,這邊要出了啥事,都他媽的扣你腦袋上。
矢村臨時派了兩個憲兵跟著,彭正夫沒法、也沒想告訴他。一大堆破爛已經裝車,就是矢村親自帶隊,也得在半路上點著它,不能送到鶴城去,在這堆破爛的中間部位還安裝著一套爆炸裝置,那是要確保在火將燒透時起爆,連灰燼也不留下分辨線索。牛逼戰士這時候才見真章,平時吹的天花亂墜,都挺有本事,關鍵時候栽個跟頭,就把大家拽著,一起毀在裏麵。
胡川江等南玄三和彭正夫通話後,倆人就騎馬離開了鶴城,天黑前趕到了距離溫林六十裏的王家鋪子,鑽進了距離屯子還有三裏地的一家孤零零宅院。這是王家鋪子王甲長家廢棄的油坊,南玄三事先就選好了這個窩子。
上次把羅英愛從鶴城偷出來,南玄三和啞巴豆帶著羅英愛回溫林的路上,怕羅英愛和孩子抗不住天寒,就曾進到這個院子歇腳暖和過。當時沒有一間嚴實不通風的屋子,好在能燒的東西不少,那次南玄三氣得差點把房子給點了。
隨後南玄三給吳文成送錢回來時,大正月專門去了王甲長家,王甲長以為出了什麽事,嚇得直哆嗦。聽南玄三提到這個院子,趕緊說是他家的廢棄油坊,開春就收拾出來一間。
王甲長對南玄三的話很上心,開春真就把院牆和大門都重修了,院子也打掃幹淨,收拾出來一個帶堂屋的三間房和一個馬廄,還預備了點了草料,準備好燒柴和幾床被子。
南玄三打那以後,騎馬往返鶴城,中途都能進來歇口氣了。王家鋪子就有不到三十戶人家,又沒有飯館和客棧,像帶羅英愛這樣,幹點見不得人的事,想暖和暖和也得進老百姓家裏,或者幾個大老爺們歇腳往人家裏鑽,不去弄錢不去找娘們,招人煩背後挨罵就不值得。
王甲長特意和南玄三把話說在前麵:這麽預備些東西,遭賊丟了倒不心疼。就是路過的誰能得點方便,倒也是積德了。可如果被義勇軍和胡子給借上光了,南玄三得出來作證,這裏是給警察局刑事股準備的秘密落腳點。
啞巴豆原計劃就想在這下手,離溫林六十來裏地,這個路途距離比較合適。否則上午從溫林出來晚一點還好說,可是不管怎麽找借口,從城裏出來,隻走了三十裏地就要在三姓屯過夜,怎麽都不好找到個合理的說辭。但又一合計,在溫林的管轄內,除此以外南玄三也沒個地方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提前埋伏下來,不找個地方暖和著,死冷寒天還不得凍成僵屍。
隻能硬著頭皮在三姓屯幹了!早上總算是找到了個不錯的借口,如願以償的拖了一個多小時出來,再先吃頓飯,十點半了出城,到三姓屯才一點多鍾。到周家飯館剛歇氣,啞巴豆就開始拉肚竄稀,人根本就坐不住,仨倆分鍾就得跑出去一趟。窩窩頭趕緊去屯子裏找來艾寶忠。艾寶忠號完脈,就說是吃壞肚子了。
回去非得把十裏香給砸了,連老彭的麵子都不給,愛誰誰都別和我扯雞巴蛋。啞巴豆氣得咬牙切齒,好像不是他自己偷偷吃了瀉藥,倒像是裏廣義給他下了毒:裏廣義這個缺德鬼,我回去得白吃他一個月。這還不得拉死我呀?!我還是沒娶著媳婦呢!
那彭股長絕對得說,你和成局長都是南方人,水土不服。小扒廚盤腿坐在炕沿上,和啞巴豆開著玩笑:成局長在窩窩頭家吃的拉了一宿,人家於股長和彭股長就啥事沒有,彭股長就說成局長的胃差勁。說你們南方吃糠咽菜慣了,冷不丁到東北,吃糧食不習慣。
放他爹的羅圈屁,我們是啥呀,還他媽的吃糠咽菜的?!啞巴豆也給氣笑了:我跟他老彭說不著,我就找裏廣義。說別的沒用,反正我拉稀了。要不他也拉三天,就算扯平。
艾寶忠的手藝確實不錯,兩碗湯藥中間隔了兩個小時,就給止住了泄肚,告訴掌櫃的給熬點粥,別吃油腥的。窩窩頭想讓啞巴豆去分駐所歇一晚上,啞巴豆苦著臉指著窗戶外:那還有一車破爛呢。有氣無力的對窩窩頭說道:去給兄弟們準備點過夜行李。
南玄三和胡川江在油坊小屋吃飽喝足又睡了一覺,晚上10點多才起來。騎馬到三姓屯離周家飯館不到一裏地的時候,下馬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嘴套和棉氈做的蹄套,給馬的嘴和蹄子套好,不想讓馬弄出動靜,也怕馬掌踢出深坑,如果雪下得不大,真遇到行家,能從雪麵痕跡有大致判斷,清除浮雪就能看到下麵已經板結的早些時間積雪,踩踏留下的蹄子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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