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三十四章(3-4)
第三節:
綏肇公安局長和現任江城鬆花警署署長的尹明凱在東北軍的時候,一個連同為排長,因此和江城警察廳的王瑞洪也很熟悉。滿洲立國後調來綏肇當局長,同是因為尹明凱的關係,對佟策理很照顧。也正是如此,佟策理對局長真心維持,從不和他耍滑頭。
聽南玄三的口氣,佟策理感覺他和成功的關係並不融洽,但不知道內情,也就沒必要提起自己和成功的關係。各論各處以外,或許還有需要的時候,出麵可能為他倆人化解隔閡。他感覺南玄三就是人長得屙磣點,說話辦事都透著義氣和懂事,按道理不該和成功相互戒備。
那你就得和我一起,回那屋把紅臉、黑臉的都唱完,也不用你幹啥,你就跟著應和唱紅臉就行。對了,你們局長能不能給他出個百八十塊的盤纏?!南玄三見問得佟策理直發愣,便解釋道:四埋汰沒錢咋跑路?!走投無路就容易窮凶極惡,路上要是再犯點事,你我不都得跟他受連累了。再想拿錢都也來不及了。既然救人就得救到底,麻溜的讓他跑路,別弄個半死不活的。佟策理點了點頭:那肯定沒問題,他和你現在都是我們局長的祖宗,得打板供著。
那我可真就要把他的家全都給收了,連老婆孩子一遭,你們都別插手了。 看著佟策理大惑不解,南玄三說道:我想把老婆孩子和這個家,都砸給老胡家的老二,讓他接著。剛才看著小姑娘哭我就鬧心,孤兒寡母得有人養活,我那兄弟正好沒成家。四埋汰這個混蛋有老婆孩子,也是跟著他擔驚受怕。再說胡老大那邊為這倆兄弟操死心了,我得幫他把老二踏實地拴住過日子。這把事如果是作惡,就算是我姓南的幹的;如果是積德了,那就是你佟股長的菩薩心腸。佟策理恍然大悟:沒錯,這是積德行善!幹這事我唱黑臉都沒問題,都按你說的。
南玄三和佟策理回到四埋汰的屋子。胡川慶剛出去砸開了家飯店,已經開始往屋裏送菜了。南玄三對胡川慶說道:你帶著你豆哥和剛才讓你給踹的那個兄弟,到飯店喝去吧,也當給那個被你踹過的兄弟陪個不是了。就讓老二陪我和佟股長,在這給四埋汰送行。
又衝啞巴豆交待道:這裏的事你啥都不用管,就帶著小老幺去和老三吃好喝好,今天佟股長都安排了,一會他派人到飯店接你們,直接去旅館找我。好好喝透了解解乏,明天還得往回趕呢。
坐下讓驚魂未定的四埋汰也跟著喝了兩杯酒,南玄三突然對胡川濱說道:去把你手裏的錢,都集中一下給我。看胡川濱慌忙回屋取錢,又對佟策理說道:佟股長既然要做好人,那就做到底吧。咱倆兜裏的也都別留著了。都說救人救到底送佛到西天。胡川濱按著南玄三的吩咐,把自己和老三放在家裏的錢,都一點沒剩的揣了過來。
當著站在一旁四埋汰媳婦的麵,南玄三就對四埋汰說:我不會拐彎抹角,打開窗戶說亮話:我看我兄弟的麵子,就放你條生路,我兄弟作孽那沒辦法,我這當哥哥的就得跟在後麵給揩屁股。看了一眼佟策理,很是無奈的說道:連佟股長都給連累了。
胡川濱先是驚訝的呆住了,接著就聽著既懵懂又別扭,但還不敢接茬打岔,隻能是稀裏糊塗滿臉陪著笑,跟著佟策理一本正經的頻頻點頭,生怕南玄三哪下不高興再變卦。
對對,南哥和咱家大哥那是生死之交。為了救四埋汰的命,胡川濱自然應承不迭。老二你把錢都給他。南玄三看著吃驚的胡川濱,又用手指了指四埋汰,明確胡川濱沒聽錯他的意思。胡川濱剛聽說南玄三要放人,以為是南玄三要拿錢堵和他一起來的小老幺的嘴。看著南玄三的手指,乖乖的把錢都掏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家裏的都在這了。
南玄三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四埋汰女兒孩子嚇得把頭埋都在了他媳婦的褲襠中對四埋汰說:既然你也知道你這丫頭是我兄弟的了,我看放了你之後,你也就別再回來了。三天之後通緝令發出,不用一個禮拜,整個滿洲國的警察都得抓你,就連邊境邊上的警察,都不會放過你。即便沒人稀得理你了,在家這樣日子過得不也鬧心嗎?!這些就是你的跑路錢。我和佟股長身上帶的也不多,這可都是看著我兄弟的麵子了。
南玄三把自己和佟策理兜都掏幹淨湊出的錢,也放到了四埋汰的跟前,嘴裏還罵罵咧咧的:都拿著吧,肏你媽的,放你跑路,我倆屁好處沒得著,反倒還得貼補你路費。對佟策理有些氣惱的抱怨道:這倒黴警察讓咱倆給幹得不三不四的,倒好像我老南滿世界欠風流債似的。
南哥,這不對啊。突如其來的無中生有讓毫無心理準備的胡川濱毛了,終於不得不開口了。他和老三是開春後才租的這個房子,在這之前都不認識四埋汰,人家的孩子可是五年前就種上了。南玄三這才剛端上杯咋就醉了呢?此刻的雲裏霧裏,對南玄三的言之鑿鑿還不敢使勁掰扯:不是,南哥你聽我說。
南玄三立馬黑了臉,指著胡川濱:你要反悔?!那好呀,我巴不得的呢,那別說我沒給你家老大子,也省得我又搭錢又搭佟股長的人情了。我剛才就跟你說,過幾天你去溫林給他送頓斷頭飯,一了百了的既省心又買個仗義的名聲,你還非不幹。又指了指四埋汰和他媳婦,就從腰裏拽出來手銬:這可是你們都願意跟到溫林去結案,不是我姓南的說話反悔,我和佟股長也就都他媽的省事了。 又對四埋汰:再喝兩杯,自己戴上就起來走吧。
小閨女被驟然變化的氣氛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像是知道有人要押走她爸。南玄三把銬子放在了四埋汰跟前的錢上麵,聲音不大但陰森的可怕:銬上走吧,沒有不散的宴席,行了!老二,過天去溫林盡心的機會,哥還給留你,他們都能領情就是了。
前麵胡氏兄弟帶人闖進來持槍救人,讓四埋汰感激不盡,可惜即使不認識南玄三,打亂套了,雙方隻要不是黑道的,自己也還無法脫身,結果是牽連上胡氏兄弟,跟著自己一塊倒黴。再是誤會的救民於水火,打死警察也不是鬧著玩的,而且四埋汰看得出,這都是胡家哥倆私自喊過來的兄弟,真把事情鬧大了,可能連個出麵幫他倆撐腰的長官都沒有。
第四節:
四埋汰噗通就給胡川濱跪下了:老二,這可是你哥要掉腦袋的關口,你可不能往回撤梯子了,你這是要你哥的腦瓜子呀。邊哭著邊給胡川濱磕頭。他真以為胡川濱剛才私下在南玄三麵前為了救他的命,才往自己腦袋上扣了屎盆子,編出了有私情得說法。現在隻是不好意思當著他們兩口子麵,又守著佟股長,繼續撒這麽惡心人的謊:老二,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了,我老婆孩子,還真的就得托付給你,怎麽也得讓他們娘倆活著呀,你不能撒手不管了。
南爺,這真是老二的丫頭一邊四埋汰媳婦也機靈地回過味來,兩口子還真是心有靈犀,和四埋汰猜得一點都沒差,一樣一樣的:南爺,可不能信他,人命關天的,他不能說反悔就反悔呀這劇本要不是南玄三自己編的,恐怕這時都得聽傻了。
南玄三揮手讓這倆口子閉嘴,對胡川濱說道:趕緊把你閨女抱起來,別給嚇壞了。看著已經木然的胡川濱乖乖的抱起孩子,又追問了一句:你們是不是都想明白了?
看著那倆口子磕頭跟搗蒜一樣,南玄三板著臉對四埋汰說道:我和佟股長是冒著蹲大獄的風險,你要是讓我們哥倆栽了,我倆是幹什麽的,你心裏清楚。佟股長是讀書人,說話不像我這麽實在。我可告訴你:警察是閑著沒事,專栽別人玩的。
四埋汰聽劉大鼻涕和蔡包子宣乎過南玄三的惡道和歹毒,南玄三繼續說道:一會到了你們縣的看守所,把這個院子和我兄弟的買賣文書寫好了,交給佟股長。然後你就遠遠的滾吧,我實話告訴你:滿洲國是沒你呆的地了,但滿洲國的通緝令,在關裏是廢紙。一來我兄弟過日子安生,二來我和佟股長也能睡得踏實。山海關以外,佟股長現在好不好使,我不知道,但我姓南的不是吹牛逼,但凡是在滿洲國,隻要我高興,你就是在耗子洞裏貓著,我都隨時能去掏你。
四埋汰抓住這一線生機,自然不可能放下。別說老婆孩子還有了著落,就是在街頭流落個一年半載,眼下也顧不上了。絕望中隻求先保住性命,其他的事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了。磕頭如搗蒜:南爺,我保證死都死在關裏,此生此世不再踏進滿洲國半步!
南玄三對站在一旁淚流滿麵的四埋汰媳婦又說道:以前是咋回事,你和老二心裏都明白,我和佟股長都是做大伯哥的也不好深說。但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咱都不翻小腸的去計較。 指著跪在地上的四埋汰,口氣毋庸置疑的讓人刻骨銘心:畢竟是夫妻一場,趕緊給他收拾跑路的東西,這和上法場前送行不一樣的,就是送走的再見不著,好歹還都有口氣。打明個兒起,今晚的一切都得忘得幹幹淨淨,你和我兄弟好好過日子,把孩子拉扯大,不是看這閨女可憐,別說你倆偷偷摸摸,就是全綏肇都知道我兄弟拉幫套,四埋汰這回都死定了。我所能成全你們的,就是避開孩子把他打死當院,讓你們發喪能省點事。
小老幺和綏肇公安局派出一個班的警察,押著坐著兩個案犯的大車,第二天一早離開了綏肇回溫林。南玄三帶著啞巴豆,又在綏肇休息一天。佟策理一日三餐全程陪同,和南玄三相見恨晚。第三天上午十點,被佟策理送上火車,到薩爾圖再騎馬,趕回溫林已經快到黃昏了。
啞巴豆根本沒回公安局,在城門口把馬扔給了守城門的警察,自己就直接跑回家了。南玄三心裏罵著:這他媽的一時都不等,這個時辰還能關板不賣包子了,就上炕打炮咋的?!
管不了的就別管,不該管的都不問。這是南玄三省心還不生氣的法寶,人生氣一多半是沒事找事,還啥都好奇的想知道想打聽,那才是有病,多少人死在了好奇心上?南玄三比啞巴豆還著急回家,但卻不能像啞巴豆那樣撒丫子就跑,當甩手掌櫃的。
回到公安局也累的腰酸腿疼,兩天騎馬二百多裏地,天氣再是不冷不熱的也畢竟不是閑著蹓彎。進到了刑事股的股長辦公室,就躺在了他裏屋的小床上,四仰八叉的一動不願再動。
於鐵錚和彭正夫跟進屋,還沒等說話,南玄三就有氣無力的問道:你們見到局長也都他媽的這麽沒眼力價?!趕緊點顆煙,我現在屁都懶得放,開口說話就是給你們臉了。
彭正夫回身拉過來一把椅子,又對於鐵錚指了指外屋南玄三桌子前椅子,再打量躺著不動的南玄三:就這麽杵著像看死倒了,咱還得給他燒兩張紙。一屁股坐在了小床前,點著了一顆煙,沒好氣的塞在南玄三的嘴裏:別他媽的賣關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趕緊起來說明白,往外跑一趟弄出來點啥沒有,咋就你一人回來了?這兩天街上都傳說還不如去鶴城憲兵隊牽兩條大洋狗來,沒準現在都把凶手給叼回來了。如果案子破不了,你在溫林真就不如憲兵隊的大洋狗了。
南玄三一打挺坐了起來,把煙從嘴裏夾了下來:去他媽的,是誰的嘴比你還損?!抽了口煙,又像斷了脊梁骨似的躺在床上,斜了邊上的彭正夫一眼:別看人挑擔不吃力的說輕巧話,來回幾百裏地,你倆給我騎一圈試試。
彭正夫見南玄三還不說正事,有點發火:大年初一,你不也騎了?那也不比這近便。彭正夫故意把上回在大年初一吳文成命令他頂風冒雪趕回鶴城的事扯出來揶揄他,這是南玄三被整得最窩囊的一次,弄得土頭灰臉,英雄氣概全無。
肏!你真是狗嘴裏掏不出好話來。南玄三扔掉煙屁股,躺在床上有力無氣的說了個大概,這套瞎話的腳本和佟策理早就都編圓滑了,最後說道:綏肇連憲兵隊都四麵派出去了,保證三天之內,抓到四埋汰,我看是夠嗆。那我就等他們三天,到時候該通緝就通緝,該追捕就追捕。
彭正夫高興的又點上了顆煙,很小心的放在了南玄三的嘴上:這把幹的真漂亮!於鐵錚已經要通了叢林鎮哨卡的電話,交待郝樂鬆,見到小老幺帶人過來,立即打電話報告。回頭也興奮地對彭正夫說道:這回必須大造聲勢,老南走這幾天,我都替他揪心。
對,到時侯你把中隊都拉出去,讓綏肇來的警察也看看咱們的陣容。彭正夫轉向南玄三:再說說你那天不是說要回去睡覺嗎?怎麽聞到的味?!能幹得這麽利索。
南玄三擺著一副你急我不急的架勢:這還差不多,頭一顆煙,差點讓你給捏吧碎了。又抽了口煙,才又懶洋洋的抬手把煙從嘴上夾了下來:這就是刑警的本事!知道嗎:破案都是靠睡覺睡明白的。要是你倆都明白咋聞味了,那不就都得讓成功給送到鶴城憲兵隊,放到狗圈裏養活了嗎?!咋破案的事你們幾個外行少打聽。
瞅你那個德行!趕緊滾回家去摟著老婆做夢去吧,接著夢出來了四埋汰藏在哪兒了,那才是真本事。彭正夫站起身來:今天把犯人收監就行了,綏肇的護送警察會讓於股長給安排好。
於鐵錚親自帶人到四埋汰在溫林落腳的空院子,水桶、酒壇連同血衣,都擺在一掛鋪著油布的馬車上,拉到南城門下,立上了一塊溫泉客棧凶殺案物證的大牌子,片刻間就被老百姓給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上了,小老幺馬上把人犯押解回溫林的消息也傳開了。這案辦得迅速、實在,劇情驟然反轉,街坊百姓中那些個閑話得最起勁的也不由得改口稱讚起來。
四個小時後天都黑了,小老幺才帶著綏肇的警察,押著一掛大車到了溫林的南門。於鐵錚親自替帶著警察中隊,在南門裏外列隊,和綏肇巡官警察隊副,做了正式交接。
窩窩頭在案發當天晚上,聞訊便從三姓屯趕回來的,現在和小老幺一起,把綏肇公安局的警察,帶到溫泉旅館熱熱鬧鬧的款待並安排住宿。於鐵錚和巡官副隊長敬禮告別,煞有介事的有模有樣。
兩個被綁在大車上的案犯,都二十來歲。在老百姓的尾隨下,被送進了看守所,於鐵錚才收隊。列出陣勢除了顯擺溫林公安局的本事,也是幫溫泉旅館正個名,去去晦氣,算是給屬下個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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