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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二章(1-2)

(2024-08-22 16:17:09)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二章(1-2)

第一節:

    彭正夫陪著胡昆和成功扯到半夜,胡昆可是把溫林城近幾十年的故事給成功說了個大概,凡是這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大致都說到了,連十裏香飯莊的大廚梁大馬勺都沒拉下,反正成功愛聽。

   喝完酒,成功帶著酒勁晃晃悠悠的騎在馬上又再順牆圈路上跑了一圈,檢查完四門的崗哨,回到屋裏躺下已經快到一點半了。早晨勉強爬起來,快到九點才在彭正夫的督促下,昏昏沉沉的應付明天建國一周年慶典,安排彭正夫帶著於鐵錚和啞巴豆忙活:
   四麵城門加崗,十字街和順牆圈路布哨,城內四人一隊巡邏隊在四個街區各一隊,每一小時在十字街上匯合一次。上午八點分別向四門城外派出六人一隊的馬隊,協調憲兵配屬城內外巡邏隊。
   讓小胡子在外屋守著,不許閑雜人等打擾,關上裏屋門就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直到十一點半彭正夫進屋,成功才懶洋洋的從床上坐起身來,揉揉眼睛問道:“安排完了?”
“矢村那邊沒啥問題,明天他給城外的每個巡邏隊,都配上兩名憲兵,在東西和南北的十字街上,各放一個五人的巡邏隊。為顯示大日本皇軍的威嚴,還非得在十字街四個街角各放一個哨兵,其餘的守在憲兵隊集結待命應付突發事件。”彭正夫搖頭苦笑著:“弄一大堆巫婆神漢似的狗男女,花枝招展的在大街上群魔亂舞,服裝錢不算,還得管頓飯。一個個長得都跟鞋底子似的臉,再抹的像猴屁股,看一眼都做噩夢。加上滿大街花花綠綠的彩紙,縣政府真他媽的有錢沒地花。”
 “這就是找死的節奏!”成功又打了個還欠,穿好皮靴向洗手盆走過去:“不是怕破不了案脫不了幹係,真該讓南股長帶著刑事股,假裝土匪把縣政府這幫屄養的綁幾個,使勁敲倆錢花。”
   彭正夫拿著暖瓶往洗手盆裏倒了點熱水:“這事我看行,這幫屄養的錢一點不少拿,不幹正事折騰人。禍害他們心裏一點負擔都沒有,就是弄他個傾家蕩產,不用一年半載又撈回來了。”回身把暖瓶放好,羨慕的口吻說道:“光他媽貪汙的,咱累死累活都勒不來,還有送禮的呢?!”
   成功洗了把臉,邊擦著臉上的水跡邊問道:“按道理他們比警察還可惡,咋罵他們的人就少呢?”把毛巾搭在了洗臉盆架上,像是自言自語:“關鍵是他們會裝屄,不像警察淨是傻屄,恨不能自己往臉上抹屎。抓個小賭局子,貪汙賭資不夠本,還非得再敲幾個才放人,真正放賭搗鬼坑人的,故意一個都抓不著;要麽淨化風氣就抓搞破鞋的,這他媽的更好玩,神秘兮兮的真刀實槍,偷偷摸摸還緊張兮兮,踹開門時都不知道啥樣,按到兩個光不出溜一覽無遺,才是不花錢的過癮。圍在跟前連葷帶素,就差把男的扒拉一邊自己上去了。凡這樣幹的都記住了,回手就找機會好好禍害個夠,然後找茬扒皮讓他不搞破鞋都無處容身,太他媽的缺德,連累大家挨罵。”

 “你這是咋的了?——幸虧你家不是溫林的,要不我還得猜猜,你家誰參賭被抓了,還是哪個哥們搞破鞋讓人給網住了。老百姓罵笨狗其實有時候真就沒冤枉他們,也幹不了啥正事,這樣的摟錢都不會找個遮擋,也就隻能戲弄人開心再弄倆小錢,要不真得啃完窩頭就去摳牆了。”彭正夫笑著,又覺得成功突然犯病似的莫名其妙,遞給了他一顆煙:“祥順泰明天開業,人家花掌櫃的在我辦公室等你快一個點了,我也不好說你在睡覺,還吹牛說你在給廳裏寫材料呢,趕緊精神精神。”
 “她明天開業,今天跑局裏等我幹啥?!”成功開始有些疑惑,立即又反應過來這是要開業大吉:“你去給打發了吧,就說我這是大作,得交給民政部審閱,開業典禮和酒宴我肯定不能參加。”
   彭正夫晃滅手中火柴,笑著道:“我都打好伏筆了,但不能由我去給回了,靠這麽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再說年前你在街上還多看了人家一眼。你去見個麵再婉拒,剩下的我來安排,彼此都有個麵子——看完了就恩斷義絕,豈不無情無義?!” 悠閑的吐出一口煙,慢騰騰的起身,抻了個懶腰道:“天天還都挺忙,沒他媽的一件正事是有用的。我去把人請過來,紳士風度不是你們年輕人最講究的嘛?!”

   祥順泰的掌櫃花大姐,是溫林城裏最省心的掌櫃。金店裏麵沒收拾利索,東家馮二少爺怕她看著淩亂上火,馮家和祥順泰都不在乎一個小縣城一個冬季的銷售量,既然下了這麽大的力氣,那就四角落地的配套齊全。這是巨賈區別於土鱉的大家風範:投資就想馬上撈回來的,那不是等米下鍋的人家,就是借錢被利息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祥順泰原定正月十五開始營業,但花大姐節前見到拜訪魏樹忠的成功後,把正月裏成功的時間安排打聽清楚了,就告訴馮二少爺:大年剛一過沒什麽生意,不如等新國家一周年的日子湊個熱鬧。
   馮二少爺對花大姐言聽計從,別說過個十天半月,再過幾個月想趕五月節還是八月節都行。

   花大姐見到成功便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她的眼裏,包括祥順泰馮二少爺在內,真就沒有一個能像前夫鞠藩國那樣儀表堂堂,穿上軍裝更是英俊瀟灑。祥順泰對門的魏記雜貨店掌櫃的魏樹忠,還算有個男人模樣,但或許是上歲數了不知道打扮自己,整天弄得窩窩囊囊的。都那樣了還一嘴苞米茬子味,也擋不住有老娘們糊著。在溫林想找出兩個像樣的男人還真挺難。
   袁鶴財當上警察,袁傻子在家隻要提到他的事,自然也要說到金植和成功。在媳婦麵前習慣於適當炫耀自己在外麵的見識能耐,當然吹大勁了媳婦不信,沒準還鬧個沒趣和掉價。
   回避比他強還有可能讓花大姐感興趣的男人,是袁傻子的一慣原則。就像提起成功都是不得已的說話繞不過去,也從不過多的描述,言談話語中還多有來曆不明的自信而產生的鄙視,一定加上幾句不齒不屑的詆毀和謾罵,隻想讓花大姐感受到這些人是臭狗屎。
   不惜費吐沫渲染的,多是袁鶴財、六子或者小扒廚、小老幺之流,連金植和南玄三這類外貌讓花大姐看不下眼的,都不願多說幾句。有心理障礙也有對女人的了解,袁傻子覺得女人對能搭擱上的男人,特別是對比較了解了的男人,會半推半就的能讓人把褲子給扒下來。而且多是在意男人的本事和錢,不太在意男人的身材和臉。像媳婦這樣的,要的是表裏如一:在外能拿得出手,上炕能生龍活虎。背人搞破鞋都不能將就,挑肥揀瘦溫林就沒這份細糧。
   一年多同床共枕,花大姐對袁傻子的套路爛熟於心。袁傻子雖然粗鄙不堪,但不知內情的乍一見還能看下眼。對自己的在意和緊張,又產生不了實際的約束力,花大姐蠻舒服的。
   隻是近一段時間以來,花大姐所見識到的富家娘們,隻要還有性功能,不管老少也不管自己是個什麽德行,隻要開口咧葷的,總會有提到成功這個人。

第二節:

    成功到溫林任職才幾個月,名字對花大姐來說已是如雷貫耳,被灌得都磨出繭子,聽得厭煩也感到了好奇。見到成功之前,有意無意聽到或打聽到的,對成功算有所了解,以為是個所謂的美男子,很是不以為然。男不男、女不女的能成萬人迷,不知道這些老娘們喜歡的是啥。
 “都他媽的山炮,遇見年輕還有點人模樣的,就都快瘋了。”在家袁傻子不經意的提到了成功,花大姐還當笑話講:“那麽願意幹的傻屄娘們,下麵能差多少?!開暗門子不都見識了?!”
   見到成功之後,花大姐才意識到:山炮老娘們也知道好歹,也知道啥樣男人的值得去發瘋。

   祥順泰還沒開業,隻有大夥計帶著幾個店員在收拾。施工幹活的都是從鶴城和江城雇來的,內部裝修的臘月前都把活幹完,結賬拿著錢回家了。店內的打掃清理和歸整布置,都不雇外人。
   這是祥順泰的規矩:金店的內部,盡量不讓本地人了解過多,特別是營業室以外的區域,除了施工的不得已,不許外人隨意進入。即便是自己家的夥計,不該進的地都不允許隨意走動。
   花大姐每天就是店裏家裏,到店裏前後轉個遍,把還需要幹的活和大夥計交代清楚,躲到後麵呆一會就回家了,打那天起直到成功正月十七,花大姐隻要來到金店,多數時間就站在門裏往外望,希望在能看到巡街的成功,但大年初一成功都沒在街麵露個臉, 成他媽的大家閨秀了。

   花大姐很有自知之明,一個混混的媳婦,還都知道的就至少是被過了兩手,即便是主動投懷送抱,把一個小夥子公安局長弄上炕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袁傻子每天晚上回家還算很用功,自己也不缺吃少穿,還有一個馮二少爺在垂涎三尺被吊著,花大姐倒沒想一定能和成功幹點啥。
   男人和女人需要膩在一起,才能水到渠成,多一個像樣的男人圍在跟前,無論是對祥順泰還是袁傻子都沒壞處,當然首先是自己受益匪淺。原定正月十五開業,哪知成功著急忙慌的就跑回江城休假了。

   過了正月成功在溫林能呆上兩個月,這段時間怎麽也能夠上聚在一起吃頓飯,至少是開業酒宴後,可以趁熱打鐵的找借口再請成功一次,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興趣和本事了。花大姐有自信的是:多一次接觸,就會讓成功多一份好感。要讓他能從心底,先洗掉自己混混媳婦和兩個男人的汙垢,就需要時間。在此之前往炕上拽都不能答應,那不過就是拿自己當不要錢的婊子了。
   臨近月底成功還沒從江城返回,花大姐有些按耐不住了,祥順泰溫林金店開業的請柬已經發出了,這回的時間不能再改變,特意改的時間弄巧成拙,成功連典禮都沒能參加,花大姐得悔青了腸子。

   正月的最後一天,花大姐來到公安局,把給公安局幾位股長的請柬交到了彭正夫的手中。彭正夫現在最得行勢,成功在不在家,溫林都快他一手遮天了,而且成功幹啥好像還都得他安排,花大姐早就打探明白了。也按照袁傻子說的,郝樂鬆和窩窩頭這樣的溫林老警,啞巴豆和柴健這樣的彭正夫“老鐵們”,也一個沒拉下

   彭正夫倒是給了花大姐一粒寬心丸:成功後天二月二準能回來,新國家一年慶祝,他不能脫崗。
   漂亮老板娘的言笑晏晏,20塊大洋見麵禮的禮數周全,花大姐送來的請柬,彭正夫挨個看了一遍,心裏也暗自感慨買賣大手筆也大,寧願多請也不拉下。拿著金植的請柬對花大姐道:“金警佐的會讓袁鶴財給帶回去,但花掌櫃最好再讓袁鶴財給他打個招呼,他深居簡出平時連公安局都不來,屆時能不能出席開業慶典,我心裏也沒底。”略微抱歉地笑笑又說:“開業典禮和酒宴,成局長回來也不會參加,那天他必須守在辦公桌的電話前,一周年的慶典是大事,裝模作樣也不能離位。而且大城市來的,對咱這地方的很多講究不太適應,鬧鬧哄哄的應酬更是他最討厭的,先和花掌櫃的打個招呼。最好開業前一天花掌櫃的再過來和他見一麵,以花掌櫃的才貌超群和處事周全,或許成局長會改弦更張。”

   馮二少爺天黑前就陪著幾位客人從鶴城趕過來,花大姐要在上午把外麵的事都料理利索。在彭正夫的辦公室等候成功,平心靜氣、全無焦慮,隻是帶有少許期待。如果濾除那些說不清的內心感觸,現在坐等成功都有點多餘,不過就是個破縣城的公安局長,花大姐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值,換上了現在溫林公安局裏的任何一個人坐在這個位置上,花大姐最多送請柬的時候,再一同拿過來50塊大洋,和打發要飯的差不多,愛來不來,反正禮數到了。
    花大姐按照彭正夫的囑咐,特意沒給成功帶禮物,這反倒讓她誌在必得的想搬動這尊真神。
    成功整理好製服還舒展了一下身體,剛在椅子上坐穩當,彭正夫帶著花大姐就來敲門了。“進來!——”成功在裏麵的應答,讓門外第一次聽到成功說話的花大姐心裏一震,威嚴而磁性的沒有一點苞米茬子味,也沒有小人得誌般的猖狂。進屋見到正襟危坐的的成功,就像被什麽給蟄了一下:上身的黑色安呢冬長裝,裹著一圈金線滿地金的肩牌上,一朵發亮的大梅花。和滿街夏天嘚嘚瑟瑟、冬天窩窩囊囊的警察,就不是一類動物。花大姐有些發懵,似乎是自己來錯了地方,但除了有點陰森外,也沒啥比東北軍的軍營嚇人的地方,怎麽就全身上下的都不聽使喚。
  “請坐!”彭正夫介紹完,起身的成功微笑中帶著些許熱情,向凹凸有致的花大姐禮貌的伸手讓座:“在十字街上見過花掌櫃的一次,真是溫林城裏的一花獨秀,鶴立雞群的與眾不同。”
    花大姐款款的走到成功麵前,意想不到得到了成功的讚美,盡管不敢排除調侃,至少表情上看是真摯的。又被彭正夫讓了一次坐,才回過勁來,看著成功先坐下,落落大方的坐到成功對麵的椅子上,笑靨如花還稍帶拘謹 :“成局長言過其辭了吧?大草甸子女人不都是粗俗不堪嘛。”
    花大姐坐下消除了局促恢複到正常,但忿忿不平也由衷而生。成功絲毫沒有幾乎所有男人第一次見到她的那種心中竊喜,也沒有對她整體形象特別是打扮得體的欣賞和驚詫,隻有平淡中像是疑惑般的莫名其妙。成功被她隱藏著慍怒的直勾勾眼神注視得反倒有些不自然了。
 “沒有!這一點我作證。” 彭正夫特意讓花大姐到辦公室和成功見麵,就有拉皮條的初衷,便半真半假的插科打諢還一本正經:“成局長從來目不斜視,年前在十字街上,我是順著他的目光才發現花掌櫃的在道對過。我還以為成局長認識呢,或許是見到了江城的熟人或老鄉……。”
 “彭哥真會開玩笑,像我這麽大咧還願意高攀的人,有成局長這樣的老鄉在溫林,還不得整天拽著他陪我喝酒?!”花大姐也開著玩笑,不露聲色的在觀察著成功的反應:“哪還至於等到金店開業,再費勁巴拉的找借口,亂哄哄的一大堆人像吃酒席似的……。”

   花大姐不想讓成功誤以為自己輕浮,那樣今後無論是什麽身份交往,總是會讓他在心底擺脫不了輕蔑,更無法洗淡混混媳婦和二婚頭在他心中的惡心;假裝成大家閨秀或者名門貴婦,別說人家不信,既會有故作清高的惹人倒胃,還有拒人千裏的自插籬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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