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滿洲之變。
第一節:
步兵第十六聯隊長賓本大佐,率坦克、大砲、裝甲車,步兵、騎兵、炮兵、工兵等各兵種,舉行了入城式,並在鶴城市內繁華大街上行軍示威,以顯示日軍的肅殺威容,震嚇當地民眾。
站在大街上的老百姓,無不驚怵的瞪著驚恐的大眼睛。關東軍在進入奉天和吉林時,曾對城內進行毫無必要的所謂的“徹底軍事打擊”,致使當地秩序混亂,至今難以恢複。特別是毫無約束的燒殺奸淫擄掠,給後來的整飭,造成難以挽回的信任危機,也更加激發了民眾的抵抗。日本軍方幕僚囑咐帶隊軍官:希望鶴城不要再蹈複轍。
特務機關長田中秀,預先委托劉升允維持城內治安。市內非常安定,已有商鋪開門營業了。
馬占山逃往海倫時,帶走了警察局長及其他幹部。幾位知名人士集會,要求省城的士紳、商務會員和殘存的官吏,迅速承擔起責任,成立了治安維持會,都想以此會保護其自己的財產。
一個百人的維持會,整天開會亂哄哄的,沒有一點作用。市民對將來如何一片茫然,擔心馬部的殘兵敗卒和凶殘的關東軍侵入市區,掠奪殺掠。那些商家有錢人,更是恐懼,積極擁護並支持警察局原督察長劉升允,把被政府丟下或自己匿藏下的警察組織起來,維持治安保境安民。
劉升允早已接受日軍授意,現在又有了有錢人的援助,便迅速找回來了100來個警察。為了大造聲勢,劉升允下令鶴城僅有的七輛消防車,全部拉著警笛“嗷嗷”的來回往返。這招有效果,虛張聲勢的市內晝夜巡羅,嚇退了想偷襲市內的殘兵和乘亂作惡的地痞。市內一直很安寧,老百姓也安心了。
城南的日本領事館,也曾遇到過幾次襲擾,但都被劉升允帶著在此警戒的警察給嚇跑了。劉升允在無政府的局麵下,維護地方秩序立了大功,被新的江省政府晉升為省警察廳長。
為穩定省城的局勢,關東軍本部又調駐紮在營口的王殿忠部1,500人,迅速開進了鶴城。兩列貨車的地上鋪著稻草,攜帶涼饅頭和涼水同行,冒著嚴寒於22日抵達。一路快被凍僵的官兵宿營在鶴城第一中學和農業學校,由商會為他們提供給養。省城的治安,很快便完全回複了平靜。
王殿忠是遼寧蓋平縣(今:蓋州市)人,回族。軍旅出身於江蘇陸軍補助教導團,曾任張宗昌直魯聯軍騎兵旅長、聯軍騎兵總指揮及步兵第一師長兼前敵總指揮,北伐戰爭時曾被通緝。“九·一八事變”後,王殿忠任黑龍江省暫編警備第一旅旅長、遼河地區警備司令部司令。
滿洲立國後,任治安部牡丹江國防軍第六軍管區司令官、奉天第一軍管區司令官,授予上將軍銜(為滿洲國防軍12名上將之一),後任治安部軍事谘議官。1951年被營口市人民政府槍決。
第二節:
溫慧池帶著六個兄弟,安葬好陣亡的秦豐年,還沒等他的傷痊愈,馬占山就投降了。
12月27日,日本的綏靖和懷柔政策,找回了馬占山。 馬占山在日本人眼中,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他立馬江邊的振臂一呼,便可收撫江省民心,極具號召力和影響力,是當下唯一能統治江省的人物。隻有他出頭,各路被打散的東北軍,才能少添擾亂,民間武裝也能消停點。
關東軍最初的設想,是以在洮南宣布獨立,並就任“邊境保安司令”的張海鵬,消滅馬占山。馬占山固然讓日本人頭痛惱火,又極具威脅性,但張海鵬也不是盞省油的燈。不管是誰輸誰贏,滅了一個就少了一個梟雄。這倆人控製不住,都會是能到處搗亂、蠱惑人心的心腹之患。
可張海鵬的隊伍不堪一擊,使一箭雙雕的全盤計策隻完成了一半,馬匪出身的張海鵬,失去主力軍便很難再興風作浪,隻能按照關東軍的指令俯首帖耳。關東軍對錦州的進攻迫在眉睫,軍力上的原因,暫時也無力再進攻海倫。馬占山便成了拿著燙手,舍棄可惜的烤土豆,所以招撫成為首選。
關東軍本部高級參謀板垣征四郎大佐和特務部部長顧問駒井德三,在黑省富商韓雲階的陪同下,來到海倫與馬占山談判。江橋抗戰中,韓雲階便代表日軍四處奔走,說服各個主戰派放棄抵抗。國際聯盟的李頓調查團一行,明春就到滿洲。江省事物處理不好,會影響到滿洲建國。
日馬得以媾和,並最終達成合作協議,正是韓雲階的不懈努力,並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韓雲階是大連金州人,畢業於日本名古屋高等商業學校。最初在鐵嶺開設貿易公司, 繼而轉至江城,又在海倫、綏化、克東等地設分店。他是在中國引進德國機械製粉設備的第一人,曾聞名全國的江城“雙合盛火磨”和海倫製粉廠的“沙子麵”製粉機, 就是他從德國引進的。能籮岀五個等級麵粉,是全國獨有的設備。民國十一年(公曆1922年), 任南北滿特產聯合大會總代表,民國十三年,又做為南北滿實業家的代表, 遠赴西歐和俄國,考察其商業經濟狀況。
在商界不免官商相聯和官商勾結。韓雲階經日本恩師岩間德野先生介紹,認識了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滿洲事變把他卷進了戰爭旋渦,本莊繁請他作為說服聯係東北軍閥巨頭張學良、張作相、萬福麟等人的斡旋代表。日本人深諳中國軍閥的本性,與拉山頭稱霸一方的土匪一樣,都惜於經營自己的地盤和軍隊,他們的個人榮辱,與自己的祖國毫無關係,甚至還是相矛盾的。
無論嘴上說的多麽冠冕堂皇,他們沒有國家意識、國家觀念、國家良心,僅有自己的私利。正如上海《新民晚報》,在馬占山投降後,撰文抨擊馬占山其實就是個十足的“大混人”: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崇高地位是國家和人民賦於的神聖職責,滿身洋溢著土匪習氣,不具備政治領袖素質。強奸民意,可恥地欺騙了上海人民的抗日革命熱情,辜負了上海人民的支持和殷殷期望。過於鑽營自己的小本營,忽略了國家這個大本營。不顧國家危亡,認為隻要有槍、軍隊、地盤,就是大爺,他豢養了一幫雞鳴狗盜之徒的軍隊,自立私黨、擁成派係、 博取虛榮,成了奸人之雄。今天是張學良的省長,明天便成了日本人的省長,誰重用他,誰就是他的祖國。
尤其不該的是:居然參與滅亡自己祖國的行動,助紂為虐,兔子吃了窩邊草,為自己的一生寫下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恥辱一筆,讓人匪夷所思。反複無常、認賊作父、多姓家奴……。
馬占山確實是個沒念過書的粗人,常常表現岀無知的心虛,他非常崇信有知識的文化人,就經常誰的話都能聽、聽了還就信,加上還有自己的偏執,就表現岀了遊移不定的反複無常。嘴上堂而皇之、臉上一股真誠、可心裏是另外一回事,表麵還一本正經,善於演戲、騙人。
馬占山看到的是:張學良的東北軍政府,被日本人攆到了錦洲,即將敗退到察哈爾,大勢已去。奉天和吉林已經是日本人的了。放他自己一個光杆司令在這,是在要他在這頂雷,緩解世人對張學良的痛恨和謾罵。遠水解不了近渴,長久已往,沒錢沒槍,不敷需求,能頂得住嗎?
如果國民政府和張學良,也包括哪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各路諸侯和武裝,真的有心抵抗,他在江橋拚命的時候,就該迅速揮師北上。那時候小日本本來就進攻乏力,已經沒有預備部隊。
對日本人的誘惑和威脅,馬占山此時也就隻能點頭稱是,但說破大天也不簽署什麽文件。身邊的主戰派,讓他很是為難,也隻能在心裏暗罵不知深淺,但又不能捅破這層窗戶紙:小後生們隻知道感情用事,不知道眼下的難處。書生意氣、難成大事。身處北部邊垂孤立無援,都是舌頭在那頂著,忽悠著還能維持多久啊?!
第三節:
善於耍招子的馬占山,是萬沒料到被小鬼子給耍了,走邪踏錯的被推上了賊船,磨不開情麵被生拉硬拽,尷尬而不情願的照了合作紀念像。至關的“哢嚓”一聲的快門響,讓馬占山有口難辯的載入了曆史史冊。展現在世人麵前的合影,比馬占山的簽字畫押蓋上省府大印更有效。
日本人這種“小鬼子”的鬼道勁,再顯神威,也給馬占山在戰場以外,來了一個的下馬威。民國十一年的1月22日,馬占山的軍事聯絡員王靜修,率領兩個騎兵團組成的先遣部隊,重新進入鶴城。馬占山決定:在舊曆年末的十二月二十三日,回至省城過小年。
馬占山在主戰派的激烈圍攻、反對、脅迫下,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耳根子又發軟便反悔了。不但迷途知返的答應繼續和日本人對著幹,還厲兵秣馬的調來了兩個旅,要去攻打鶴城。
馬占山抗日意決,韓雲階隻身犯險義無反顧去遊說;特別是馬占山出現反複,他“為馬主席和江省五百萬人口”,視死如歸的再闖虎狼之窩。馬占山終於“感其誠”,又決計投降了。
韓雲階的忠心不二和不怕死的勁頭,很受日本人的讚賞。這確實是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死心踏地的漢奸。真就認為日本人發動“九一八事變”,是在“膺懲張氏暴政”?他不是在助紂為虐,為解救東北民眾而呼嚎不惜獻身?或就是悲天憐人的單純和平主義者,為了正義就責無旁貸的義無反顧?這類人物在曆史上有許多的說不清道不明,直觀的去指責和唾罵,倒是理所當然和無可非議,但無論如何這也無法尋找他真實的動機所在,以及支配行為的心理活動軌跡。
韓雲階曾五次進京麵見張學良,二次遭到逮捕,所幸都逃了岀來,坊間都懷疑應該就是張學良放的。韓雲階倒是言之鑿鑿正義凜然的回憶道:“我之目的是使原東北軍閥巨頭張學良、張作相、萬福麟等人與日軍聯係,和平解決事變,阻止戰火擴大,拯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東北民眾,進而根據民意建立獨立的東北政治區域。幸而我的建議為關東軍司令官及各位幕僚所采納,立即開始活動。……。盡管人心險惡,戰火洗禮,但均未禍及我身,我才有幸活到今日。經過四十天的努力,張學良等人接受了我的建議。在眼看即將實現之時,顧維鈞帶著南京政府的命令飛來,否決了張學良等人的想法。張學良立刻改變態度,我的計劃亦毀於一旦,以後伴隨滿洲國內形勢的發展,我不得不完全放棄這項計劃,此乃我遺憾終生之事。……。雖身涉險地,然而,一想到時局緊迫,江省(黑龍江省)五百萬民眾在硝煙彈雨之中彷徨的慘狀,就無法忍受,立即隻身前去鶴城。當時,我對江省督軍萬福麟之子萬國賓及其他當局者講述大勢所趨,提出奉天及吉林之例,勸告他們和平解決江省問題。我日夜對他們進行勸告,但萬國賓年輕不識大局,周圍亦是一些不識時務的頑固之徒,竟狂妄地對我說,可以一舉擊潰友邦義軍,將我滿腔熱情的言詞嘲笑為賣國之妄論。然而,大興一夕失守,這些家夥便抱頭鼠竄,逃離鶴城。”
在勸降抗日將領蘇炳文時,為了表明心跡和誠意,韓雲階竟然不惜以二個兒子,用來當做人質。
2月5日,關東軍第二師團進入了江城,很了不起又不可理喻的人物韓雲階,陪同馬占山,在江城頤園街一號的“滿鐵會館”,與第二師團師團長多門中將,進行協商“江省自治的辦法”。
馬占山開門見山的說道:“隻身前來,僅以示誠意。希望日方能重視諾言,開誠相見。”多門而更為直截了當:“你既隻身前來,真是英雄,我皇軍決不小器,扣留或加害你。”
馬占山的過人膽識,多門的豁達爽快,二人相互都很敬重,也因此成為朋友。多門和土肥原的恭敬,關東軍司令本莊繁“隻要不打戰,諸事都好辦”的態度,反倒讓馬占山心悅誠服。
第二師團是日本帝國最早設立的六個鎮台之一,主要征兵地在仙台,又名“仙台師團”,因將耐寒作戰,被從日本北海道調來中國東北,司令部設在遼陽,師團長就是多門二郎中將。
多門二郎出生在靜岡縣,是醫生的兒子。日本陸軍軍官學校11期、陸軍大學21期畢業。曾任步兵第2聯隊長,第四師團參謀長,步兵第6旅長,陸軍中將陸大校長,又改任第二師團長駐防滿洲。“九一八事變”時,關東軍也就隻有第二師團這一萬多人的護路兵,滿洲事變爆發後,多門率領萬餘的第二師團,驅逐20萬東北軍,占領東三省。遼寧東北軍根據張學良的不抵抗命令的根本,就是不戰而撤。主持吉林軍務的熙洽是多門的學生,更是率先通電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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