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溫慧池其人
第五節:
溫慧池傷愈後,想把家安在鶴城:一是讓母親進城生活,能享受一下。二是為了他當了不到一晝夜營長的17旅2團2營,兄弟們多是鶴城周邊的,自己留在這,好歹還有個一官半職的,或許為犧牲的弟兄們做點什麽,能方便許多。再不濟也不至於讓生活無著的遺屬們,再受到地痞無賴和警察的欺辱。幾經選擇和周折,溫慧池如願以償的保留軍職,調入東北興安區屯墾公署。
民國二十年六月,任上校副參謀長的溫慧池,冷靜沉穩的兩次陳述曲直利害,也沒能阻止了軍務處上校處長兼第三團團長關玉衡,堅決除掉日本人間諜中村的決心。這並不是戰時勘測包括繪圖,好歹日本人是以礦產或修路作掩護,最多就是個越界,這樣的都算間諜,那就多到抓不過來了。
而日本人中村震太郎就是個儍貨,被拘押後以為中國士兵不敢把他咋地,吹牛皮叫板,還敢動手打人,外來人在荒郊野外被整死,不就是個白死嗎?!哪怕在老張家手下沒當過胡子的,這點事也早都聽會了,比他媽的勒條狗都省事。
深山老林中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掉幾個人,都不用綹子,民間百姓就能辦了,而且都可能天衣無縫。隻要小哥幾個幹完之後嘴嚴點,別喝酒後吹牛,一輩子都漏不了。但可歎的是,東北軍的軍營,就和戲院差不多,到處撒氣漏風。這是根本不可能守住的秘密:全團知道這事的幾十近百人,恨不能第二天全團就人人皆知了。有不知道的,也是偷摸溜回家裏還沒回來的;隻要回到營房裏,一杯水沒喝完或一頓飯沒吃完,也就知道的個一清二楚了,細節都不會被遺漏,隻能會演繹得更加詳實豐滿。
溫慧池眼看製止不了,就要防止節外生枝,便主動請求執行槍決。親自監督行刑,又命令焚燒中村屍體後掩埋。心知肚明的紙裏包不住火,這都是徒勞的枉費心機,但仍心存僥幸指望毀屍滅跡能蒙混過去。其時,多如牛毛的類似中村這樣的考察團勘測隊,在滿洲各地大行其道,唯獨中村倒黴是偶然也有必然:
1.東北易幟後,在對日仇恨的宣傳上,國共兩黨達成空前一致。特別中東路事件後,東北各個階層,似乎不約而同,都把老毛子的危險給淡化了,唯獨把小日本視為了潛在的最危險敵人。
2.東北興安區屯墾公署第三團駐防的東蒙興安盟佘公府(現:烏蘭浩特市北二十公裏)是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若來個陌生人,欺生那是嬉戲,何況還被抓住了“間諜”的把柄?!這給常年駐守荒山僻野的屯墾官兵,帶來難以名狀的興奮。中村一行持有南京國民政府簽發的外交護照,上麵還有途徑遼吉黑各關防鈐印,擅自扣留已經犯忌,士兵們完全出於對日本在東北橫行霸道的情緒化報複。
3.中村在被拘押時的蠻橫毫不服軟,甚至與在審訊現場的官兵撕扯格鬥,拒絕在筆錄上簽字,在軍隊裏這麽張狂也是在作死。
4.“間諜”解釋也完全符合情理:主要是關東軍出於對蘇俄方麵的防範,暫時還不是衝著東北軍的直接行動。
而作為一個主權國家,不能允許間諜活動,事關一個國家的主權和尊嚴,這倒是冠冕堂皇理由。
中國和東北,這類的喪權辱國不勝枚舉,相比之下中村這真就算是“小兒科”了。置身在其中的溫慧池對於這樣的處理結果始終覺得過於衝動,完全是一種山高皇帝遠的無所顧忌。
有點心灰意冷又哭笑不得,對東北軍是徹底絕望了的溫慧池,通過講武堂教官的關係,在東窗事發前,就調到了鶴城警察局任一等警正副局長。泄密就是早晚的事,但溫慧池沒想到,早得令人不可思議。上峰為了平息日本人的怒氣,便要追究責任,關聯到的軍官,均被徹查和調離。
溫慧池當時堅持不殺中村,是因為認為完全是意氣用事:東北軍本來就無所謂秘密可保。東北軍的軍事秘密根本不用派間諜刺探,無論小鬼子還是老毛子,想知道什麽就請相關的人,喝頓小酒都不用上硬菜,就能都知道了。也不是東北軍內奸細和漢奸太多,而是整個東北軍從上到下,根本就沒有保密意識。東北軍的內部,各級的所謂軍事秘密,在軍營內,是長官的貪汙;離開軍營,是長官養的小老婆。軍營內的無人問津,也就都相安無事;軍營外即使是煞費苦心的百般偽裝,沒多久大老婆二老婆包括姘頭也就全知道了。或許還有不知道的,那一定是個傻娘們。
就連東北軍的最高機密:張學良姘居趙一荻(趙四小姐),不也是傳遍了神州大地嗎?!最初倒也是神神秘秘的欲蓋彌彰,就幾天還沒熱乎夠,正房夫人於鳳至就給摸了個門清。
無論是東北軍還是東北軍政府,最大的機密或者私密,應該是張學良紮嗎啡。張少爺無所顧忌,政府不能不要臉。但整個中國都在詬病,知道的那真叫一個細:間隔多久紮一針都見報了。
對中村這樣的所謂間諜,上峰連抗議都懶得幹。抓一把遍地都是,處置都不愁欲加其罪。東北軍但凡是有點保密常識和意識,老帥何至於被炸死在皇姑屯,刺客根本都不需要前期偵察。
張作霖離開北平的第二天,上海報紙都登出了,何況無孔不入的關東軍?!以蘇俄老毛子的心術不正和藝高膽大,如果下了黑手再嫁禍給關東軍,東北軍沒地查去,小鬼子都是啞巴吃黃連。
第六節:
“九一八事變”,日軍席卷遼寧、吉林,江城和黑龍江省也陷入了危機。張學良承受不住中外輿論的壓力,又有馬占山這樣敢唱高調表示願意拚命的,順水推舟就任命馬占山出任黑龍江省政府代理主席兼軍事總指揮。馬占山在鶴城就職,氣吞山河擲地有聲的豪言壯語:“吾奉命為一省主席,守土有責”,“一息尚存,決不敢使尺寸土地淪於異族”。
日軍侵入黑龍江,省內共有五個省防旅:張殿九步1旅駐昂昂溪、劄蘭屯,蘇炳文步2旅駐海拉爾,馬占山步3旅駐黑河,吳鬆林騎1旅駐拜泉,程誌遠騎2旅駐滿洲裏、杜爾伯特,樸炳珊炮兵團駐泰安,鶴城城裏有徐寶珍省防軍衛隊團,劉潤川工兵營,另有輜重營和憲兵隊。
降日的原江城駐軍張海鵬部,向嫩江江橋(黑龍江省泰來縣江橋鎮境內跨嫩江的昂鐵路線上一座鐵路大橋)發起進攻,溫慧池在東北講武堂一期步科同隊同學於兆麟,率國民革命軍獨立第30旅,自10月14日至17日,炸毀江橋與張海鵬部激戰,以5,000人擊退17,000之眾。
獨立第30旅前身,為溫慧池所在的東北陸軍獨立第17旅,劄蘭諾爾之戰幾乎全軍覆沒。當時的旅長韓光第及團長林選青陣亡,團長張孝英重傷後自刎。該旅於次年2月與東北陸軍獨立第15旅(旅長梁忠甲)一部進行重編,由三團製縮為兩團製,相繼由王爾瞻、於兆麟擔任旅長。
民國二十年,該旅按中央軍番號編排次序,改稱國民革命軍獨立第30旅。入關平叛“石友三兵變”後,自鶴城駐防河北廊坊。“九一八事變”後,於兆麟奉令秘密回黑,擴軍以應戰。
招募了5,000餘人,大部分為該旅舊部,集中於鶴城。10月初,受日人煽動的大批蒙匪有東向襲遼、北上襲黑之圖。10月10日,於兆麟奉遠在北平張學良的電令,率該部南下迎敵。
獨立第30旅在於兆麟率領下,開赴洮(南)昂(昂溪)鐵路線上江橋站,防止蒙匪襲擊。10月14日,大批蒙匪武裝,襲擊了遼西通遼,被駐防此地的國民革命軍騎兵第3旅擊退。
張海鵬率部分批自吉林洮南北上,沿洮昂路進襲鶴城。當晚抵達泰來鎮,計劃次日晨進占黑省省垣。黑龍江省的各軍政機關單位,奉北平張學良電令退出鶴城,軍隊大部分向東撤退。
黑龍江省政府委員及省長萬福麟的家小逃往江城,部分黑垣紳商已準備歡迎張海鵬部入城。於兆麟部炸毀嫩江大橋,並在江橋抗擊受日人唆使北犯的張海鵬部叛軍。15日晚,張海鵬發動猛攻,並有日軍鐵甲車助陣,再被於旅擊退。“迄16日午,戰事複開,日飛機三架,在天空掩護,拋擲炸彈,於旅死傷頗眾”(10月26日《申報》語)。在此危殆之時,適興安嶺屯墾公署兩個團聞訊自吉蒙邊索倫、突泉來援,進襲洮南,張海鵬有腹背受敵之虞,調派一部回防,對江橋攻勢遂緩。張部再次發動猛攻,日軍鐵甲車也再次助戰,槍炮聲響成一片,但仍被於旅擊退,並擊毀日軍鐵甲車,至17日晨戰事停息。黑龍江省防軍步兵第1旅自劄蘭諾爾、富拉爾基東進來援,黑龍江省防軍騎兵第1旅自肇東、拜泉西向來援,張海鵬見進占鶴城無望,遂率部先退泰來和洮南。於兆麟打響抗擊日本的第一槍,為馬占山自黑河來鶴城上任並調兵遣將和排兵布陣贏得了時間,“死傷頗眾”的原東北陸軍第17旅舊部官兵,再次為民族浴血奮戰。
日軍便以護路為名,再次進犯至江橋。對守軍發出通牒後,便對黑龍江省訴諸武力。11月4日,震撼全國的“江橋抗戰”正式打響,戰火硝煙又激活了溫慧池瀕臨死寂了的心。
“萬寶山事件”和“中村事件”其實都是扯淡,和俄國老毛子一樣,中國人不撩閑,小鬼子照樣作妖。除非能循規蹈矩的當孫子,若自己想直直腰都招來別人找茬打架,那就挨揍都沒人體諒和可憐了。
5日溫慧池就下定決心,讓隨他從17旅2團2營一起,進入鶴城警察局的原中尉連副胡川江和上士班長秦豐年,在警察局動員警察參加敢死隊。可直至10日響應者竟寥寥無幾。
胡川江和秦豐年剛到警察局,在倉庫擔任警衛不到半個月,熟識的人很少。溫慧池到任還不過三個月,又是主管總務的,也缺乏號召力。到10日晚上,僅有16名警察報名參戰,溫慧池在這些人中剔除掉沒當過兵和家裏負擔重的,最後隻選中了4人,這還包括胡川江和秦豐年。
溫慧池滿腔熱血的籌劃了五天,除了原先的舊部人員,就等於隻挑選出了一個徐東波,是個治安警察班副。
原17旅作訓處的少尉李廣振,早溫慧池半年,以中尉軍銜,調入了鶴城警察局。由於工作安排不如意,便借了個由頭就一直沒正經上班,反正一個子的薪俸都不少給。在家泡 “磨咕兒”,正好照顧媳婦了。媳婦又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還沒滿月。
溫慧池一開始就囑咐胡川江和秦豐年,不要告訴李廣振。但這不是秘密串連,李廣振在家不過是得到信晚了兩天。跑到溫慧池家裏,給老太太帶了包綠豆糕,就給溫慧池撂下了一句話:“真看不起我,這次你們就別帶我。老毛子的大炮那麽厲害,也沒能把我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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