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大史

從繁雜的文獻中抽絲剝繭,將曆史的脈絡梳理井然,並用心理學原理透析曆史人物的精神世界,再現風雲詭譎且又波瀾壯闊的民國曆史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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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風雲錄(節選25) 中東路之癢

(2023-04-12 14:41:33) 下一個

節選二十五    中東路之癢

 

由於北伐勝利的鼓舞,從1928年6月開始,南京國民政府發動了一場以修訂不平等條約為中心的“革命外交”,把列強在華特權分為五類,革命外交將分期進行,包括恢複關稅自主權、取消治外法權、收回租界、收回租借地,以及收回鐵路路權、內河航行權、沿海貿易權等。

南京政府在外交上的新作為對抵製日本的恐嚇外交也起了作用。蔣介石和張學良趁機爭取美國的支持,揭露日本幹涉東北易幟的行為。而自從日本製造濟南慘案以來,美、英、法、德等西方國家抓住日本出兵山東問題不放,一再向日本施加壓力。

日本政府在國際上的處境越來越孤立,輿論開始在一定程度上向中國傾斜;日本國內的在野派利用田中義一對華政策上的被動,加強了反對田中內閣的活動。到1928年底,田中內閣已內外交困,終於表示東北易幟是中國內政問題而加以默許。

張學良判斷時機已到,毅然於1928年12月29日通電全國:“力謀統一,貫徹和平,已於即日起,宣布遵守三民主義,服從國民政府,改旗易幟。”僅此一舉,曆經十多年內戰的中國,終於實現了名義上的國家統一。

消息傳來,舉國振奮!上海《大公報》的說法頗有代表性,稱:“張氏數年來反對內戰、促成統一之功,終有不可淹沒者在”,“其富於國家思想,實舊軍人所罕見者也”。1928年的最後一天,南京國民政府正式批準任命張學良為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於此同時,領袖蔣介石的聲望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張學良受此巨大鼓舞,竟催生出另一套雄心大略。他認為,隻有跟外國人硬碰並且得勝,才能大大提高自己和東北的地位。而這個硬碰並且得勝的機會,就在中東鐵路上。

“中東鐵路”是“中國東省鐵路”的簡稱,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沙皇俄國為攫取中國東北資源和連接俄國遠東海參崴地區所修建的一條“丁”字形鐵路。它從西向東的一路是主幹線,由滿洲裏入境,中間經過海拉爾、紮蘭屯、昂昂溪、齊齊哈爾、哈爾濱直至綏芬河出境;從北向南的一路是支線,從哈爾濱經長春、沈陽等,直到旅順口。當時,清政府與沙俄簽訂的不平等條約規定,該路權歸俄方所有。俄國東省鐵路公司取得了鐵路兩側數十公裏寬地帶的行政管理權、司法管理權和駐軍的特權,形成比一般租界規模大得多的“國中之國”。沿線興起一批大小城鎮,特別是東省鐵路公司的管理中心——鐵路樞紐哈爾濱。

1905年9月日俄戰爭結束後,按照《樸次茅斯條約》的規定,作為沙俄向日本賠償的一部分,長春以南至旅順路段的路權割給日本,被稱為南滿鐵路。其餘部分仍稱中東鐵路,路權依然屬於俄國。

1919年7月25日,列寧領導的蘇維埃政府發表了《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政府對中國人民和南北政府的宣言》,聲明廢除沙俄同中國政府所締結的一切秘密條約和一切特權,放棄沙俄政府從中國攫取的滿洲和其他地區的權益。1920年9月27日,蘇俄政府發表第二次“對華宣言”,重申遵守第一次對華宣言所聲明的各項原則,但在中東鐵路上的立場作了調整,不再說放棄,而表示了蘇俄要與中國共管中東路的意向,提出“俄中兩國政府,對於經營中東鐵路辦法中,關於蘇俄對於該路之需要,允訂專約”。

1923年開始,北洋政府與蘇俄進行建交談判。次年5月31日,中蘇達成建交協議,簽訂了《中俄協定》。其中關於中東路,協定說:“兩國政府聲明:中東鐵路純係商業性質;並聲明,除該路本身營業事務直轄於該路外,所有關係中國國家及地方主權之各項事務,如司法、民政、軍務、警務、市政、稅務、地畝(除鐵路自用地皮外)等,概由中國官府辦理。”“蘇俄政府允諾,中國以中國資本贖回中東鐵路及該路所屬一切財產;並允諾,將該路一切股票、債票移歸中國”。諸如此類。此後,按照這個精神,東北當局又同俄方簽訂了《奉俄協定》。

然而,中蘇在共管中東鐵路問題上,雙方的合作遠非和諧,而是屢生爭端。蘇俄實際上並未完全履行簽訂的《協定》,一些應歸還中方的非鐵路本身的營業項目,如電報、電話、礦山、圖書館、天文台、學校等並未交付中方。對此,東北當局早已不滿。

可為什麽張學良鎖定的目標是中東鐵路而不是南滿鐵路呢?因為他認為,1904年日俄戰爭中,俄國在陸、海兩個戰場都戰敗,證明日軍戰力明顯強於俄軍,這是其一;其二,當時的國際輿論被西方主導,普遍報道蘇聯國內的壞消息, 加之世界各國高度敵視布爾什維克,西方列強在外交上不承認蘇聯等等,讓他覺得蘇聯內政外交正處於弱勢,有機可乘。

但是,有兩個奉係前輩也盯上了中東鐵路,一個是奉軍總參議兼東三省兵工廠督辦楊宇霆,一個是黑龍江省省長常蔭槐。這兩人緊密抱團,是老帥身後無人敢惹的一對老臣,對少帥也很傲慢。楊、常二人的動機與少帥不同,他們跟日本人町野武馬商談後,想乘此東風插手中東鐵路的管理,再借日本人的手牟取私利。

1929年1月10日,楊、常兩人來到大元帥府,逼迫張學良成立“東北鐵路督辦公署”,說是為了管理中東鐵路,並以常蔭槐為督辦。張被逼太甚,心中冒火,想當場拒絕,可又難以拉得下麵子。當時天色近晚,張就說晚飯時間已到,容飯後再作決定,並留二人在帥府用飯。兩人不僅謝絕用飯,竟說回去吃飯後再來。

兩人走後,張學良怒發衝冠,在廳裏急促地度了幾個來回,然後拿起電話召親信高紀毅進府。高趕到後,立即被張引入內室。張說:“楊宇霆、常萌槐二人欺我太甚,他們想盡辦法,阻撓全國統一,今天又來強迫我成立東北鐵路督辦公署,並要發表常萌槐為鐵路督辦,說是為的能夠管理中東鐵路。這麽重大的外交問題,不等我考慮,非要我立即簽字發表,簡直當我是他們的傀儡!現在他們正在回去吃飯,少刻就會回來。我給你命令,立刻將他二人處死,你率領衛士去執行好了。”

高立即應答:“遵命。請少帥指示在何處執行。” 張說:“就在老虎廳內執行。你可要小心,他們二人都帶有手槍的。”

高紀毅馬上會同少帥的侍衛副官譚海,配備了6名衛士在老虎廳內室。旋即又命令總部衛隊統帶劉多芬,擔任帥府內外警衛任務;王以哲擔任守備城防治安任務。

當晚7時左右,楊宇霆和常蔭槐果然又回到帥府,兩人躊躇滿誌,認為少帥再推托,最後還得給他們這個麵子。他們的隨身衛隊照例被擋在帥府外,兩人徑入老虎廳就座,等著張學良出來。

等了一陣,高紀毅率6名衛士突然持槍進來,立即宣布:“奉長官命令,你們兩人阻撓國家統一,著將二位處死,即刻執行。”楊、常二人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每人就分別被兩名衛士按住,另一名衛士舉槍頂住了腦袋……

帥府外,楊、常的衛隊幾乎在同時被包圍繳械,統統被送進第一監獄押了起來。

接著,張學良連夜以長途電話向南京報告處死楊、常的原因和經過。第二天,向國民政府和全國各地發出通電,曆數楊、常種種不軌之圖謀,尤其是阻撓東北易幟之罪,並宣布已按法執行。

不過,對楊、常二位的家屬,少帥還顯示出私人感情的一麵。他除派人為楊、常辦理喪事外,還特致函楊夫人,以示慰問、關切之意。另外送楊、常兩家各一萬銀元,作為撫恤金。經此一事變,東三省的老臣們再也沒有誰敢對張學良不敬了。

處理完楊常事件後,張學良把精力轉到中東鐵路上來。他首先下令收回中東路電話權。蘇聯政府沒有公開抗議,隻派領事出麵,要求償還百萬元安裝費。

1929年4月,張學良召集“輔帥”張作相、東省特區行政長官張景惠、中東路督辦呂榮寰等討論中東鐵路的問題,決定同蘇聯談判。蘇方在談判中做出讓步,允許中國人擔任6個處的處長,但要求中方承認中東路蘇聯工會。由於蘇方輕易讓步,使張學良鬆了一口氣,覺得對方不過如此。不久,張即下令收回中東鐵路哈爾濱氣象觀測站,蘇方默認了。於是,少帥更認為蘇聯沒有什麽了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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