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大史

從繁雜的文獻中抽絲剝繭,將曆史的脈絡梳理井然,並用心理學原理透析曆史人物的精神世界,再現風雲詭譎且又波瀾壯闊的民國曆史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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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風雲錄(節選8) 滬藏殺機

(2023-02-27 14:48:30) 下一個

節選八    滬藏殺機

 

1927年3月下旬,大上海上空中歡慶勝利的聲音還未消失,相互指責的聲音卻越來越大了。

對於中共及其領導下的工人群眾,堅信革命的領導力量是工人階級,更何況他們在這個城市經過三次武裝起義,前仆後繼,浴血奮戰,以極大的犧牲親手將敵人打敗了。他們視北伐軍為自己的同盟軍,但認為其主要任務是打敗北洋軍閥,而不是來領導他們。

對於蔣介石和白崇禧他們來說,北伐總司令部是毫無疑義的最高領導機關,尤其是在剛剛占領的地區。這時的政權就是孫總理所說的“軍政”——一切服從戰爭的需要。戰爭需要錢,上海的資本家才能提供他們,為此,他們不僅要領導大上海,而且要站在資本家一邊。

這兩個政治理念本來就針鋒相對,再加上雙方都不肯讓步,矛盾變得越來越尖銳。

當時,蔣介石的人在各地殺害共產黨人的消息傳到了上海中央。3月6日,駐贛州新編第一師國民黨黨代表倪弼槍殺了江西省總工會副委員長、贛州總工會委員長陳讚賢。3月17日,一夥人在九江搗毀並派兵強占左派領導的國民黨市黨部和市總工會。據信都是蔣介石指使的。陳獨秀等人開始對蔣的叛變行為有所警惕。3月25日晚,在有陳獨秀、羅亦農、趙士炎、尹寬、彭述之、汪壽華參加的特委會議上,陳總書記的思想已有很大轉變,他闡發了準備與國民黨新右派軍隊進行決鬥的意圖。

由於武漢政府收回了漢口租界,南京剛剛發生過涉及外僑的流血事件,3月26日,上海也流傳出有人要衝入租界的謠言。當天,在蔣介石指示下,東路軍前敵總指揮白崇禧發出布告曰:“照得革命主張,取消不平等條約,收回租界,久為民眾所渴望,亦即世界公理所讚同。現在本軍既克淞滬,關於一切外交問題,我國民政府當有適當之政策與手續,與各關係國協商辦理,以促成不平等條約之撤廢,恢複中國固有之主權。惟當此軍事時期,上海治安,至關重要,本軍職責所在,自當力予維持。倘有不法之徒,假借名義,藉端煽動,以暴力擾亂租界秩序,侵害僑民生命財產者,本軍定行嚴懲,不稍寬假。凡我民眾,須知國民革命之目的,在打倒帝國主義及軍閥,以求中國之自由平等,絕無仇視外國排斥外人之意思行動。”

蔣介石乘軍艦抵達上海後,派官員前往英、美、日、法、意各國駐上海總領事館,就“南京事件”表示遺憾,並許諾絕不用武力改變租界現狀,保證與租界當局及外國巡捕房取得密切合作,以建立上海的法律秩序。於是,駐滬各列強勢力均認為蔣介石是可以替代那些失勢軍閥的人,開始支持蔣和他的軍隊。

此刻,蔣介石已非常厭惡共產黨和工農運動,但是,孫中山既定的“聯俄、容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像座大山一樣壓在那兒,使他不敢輕易推翻。可各師黃埔畢業的軍官都紛紛自由行動,成群結隊到上海來向“校長”質詢。質詢的主要內容便是蔣校長昔日之言論,包括曾一再強調“服從第三國際領導”,“反共便是反革命”,“反農工便是替帝國主義服務”等等。如今國共關係惡化了,這批學生感覺到仿徨,所以紛紛向校長要求解釋。蔣為此終日口幹舌燥地剖白、責罵、勸慰,卒至聲音暗啞,麵色蒼白。

在政治上無助的時候,蔣介石經常想起汪精衛。他早知道國民黨中央已經電請汪精衛回國,也知道武漢方麵對汪的領導寄予重望。他想:與其等汪領導黨內勢力對付我,為何我不能主動把他拉過來呢?如果汪某人肯出麵背這口反共的“黑鍋”,軍隊在我手裏,給他個“領袖”稱謂又何妨? 因此,他已向汪發去電報,說國內政情極為複雜和危急,請兄火速回國商議大計,如兄不願前來,介石也不幹了。

事實上,蔣介石已經做好了清共的準備,找汪精衛不過是為了躲避背叛總理遺訓的責難。首先,他同吳稚暉等已經準備好了以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的名義發出彈劾共產黨的呈文。其次,原北伐大本營的廣東和廣西兩位主事大員李濟深和黃紹竑,已被蔣請來上海密謀,目的是要根除兩廣地區共黨的勢力。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控製好軍隊,這是他的根本,決定成敗的關鍵。

在上海附近主要是白崇禧指揮的部隊,何應欽指揮的部隊稍微遠一點,李宗仁和程潛的部隊就更遠一點。盡管白崇禧的部隊裏有蔣介石第一軍的兩個師,但是,白氏將他們指揮得服服帖帖,沒有白的相助事情不會很順利。白氏能征善戰,精明過人,蔣介石雖然重用他為代參謀長、東路軍前敵總指揮,但在思想感情上,蔣覺得跟白沒有多少共同語言,難以溝通。不過,蔣知道白崇禧跟李宗仁是一對知己,白敬李如同兄長,因此,他必須先做通李的工作,再通過李拉白,才有把握。更何況,這個驍勇善戰的李宗仁手中握有“鋼軍”第七軍,絕對是王牌主力,非拉到自己這邊不可。

李宗仁和白崇禧靠軍功一步一步地成為了手握重兵的權將,他們的思想感情都傾注在自己的軍隊裏。對於政治理論他們並不太懂,但是,他們認為能幫助自己軍隊的理論才是好的理論,反之則是壞的理論。由於軍中的政工幹部常常由共產黨員來擔任,而這些政工幹部又常常監督著那些有軍閥習氣的同級軍事主官,使得這些軍官經常向上級表達不滿,令他們這些高級將領煩惱不已。現在,蔣介石力圖清除軍隊內外的共黨分子,正合了他們的心意。

3月底的一天,蔣介石突然對李宗仁說:“共產黨這麽鬧,我幹不了,我不幹了。”李驚問為什麽?蔣拿出何應欽的一封電報說:“連何應欽也要辭職,他已無法掌握第一軍,你看我怎麽能幹下去?”李吃驚得張大嘴巴,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蔣介石一臉絕望的神情,問李宗仁:“你看怎麽辦?”李沉默了片刻,說:“我看隻有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清黨,把越軌的左傾幼稚分子鎮壓下去。”蔣說:“現在如何能談清黨呢!我的軍隊已經靠不住了。”李說:“那隻有一步一步地來。我看先把我第七軍調一部到南京附近,監視滬寧路上不穩的部隊,使其不敢異動;然後大刀闊斧地把第一軍第二師中不穩的軍官全部調職。等第二師整理就緒、便把第二師調至滬杭線上,監視其他各師,如法抱製。必要時將薛嶽、嚴重兩位師長撤換,以固軍心。等軍事部署就緒,共產黨隻是釜底遊魂而已。”

蔣介石心裏的巨石落地,還故作勉強地說:“我看暫時隻有這樣做了。你先把第七軍調到南京再說。”他略施小計,就將李宗仁和白崇禧兩員沙場猛將變成了政治上清共的得力幹將。

1927年4月1日,汪精衛乘坐的俄國郵輪抵達吳淞口,迎接他的是從武漢來的國民政府財政部長宋子文。4月2日,媒體披露了汪精衛已到達上海的消息,蔣總司令也公開表示歡迎汪主席的領導,一時轟動全市。

國民黨在滬的黨、政、軍各負責人基本都是右派人物,群集在汪寓,紛紛希望汪主席擔負起領導全黨解決共產黨的問題。他們陳述共黨在各地跋扈的情形,以及在上海把持工會、學生會,擾亂治安,妨礙軍事進展,若不加以抑製,前途實不堪設想。有人特別指出:北伐軍中不少軍官的家庭在後方被“打土豪”,引起軍心不穩。

汪精衛先是靜靜地聽各方陳述,很少發言,直到最後才說了一句:“我是站在工農方麵的呀!誰要殘害工農,誰就是我的敵人!”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在場的人們沒想到會被直接潑了一頭冷水。李宗仁出來打圓場,說:“有誰主張殘害工農呢?大家的意思,不過以為工農運動不可太越軌,影響革命軍的進展,隻希望工農運動能與軍事配合,不要在後方胡鬧就是了。”汪氏閃爍其詞,不表示支持。

但事實上,所有不希望國共鬧翻的人中最重要的還是斯大林。他還想拉住蔣介石繼續北伐,統一中國,以在中國建立一個親蘇政權。盡管聽到和看到了許多關於蔣介石要叛變的報道,但他特別授意,讓蘇聯媒體連篇累牘地發表文章,駁斥各種有關蔣將要實行反蘇反共的消息,以扭轉輿論。

欲知矛盾將如何轉成事變,請待下期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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