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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鄉俗(下):缺醫少藥 “哭著樂”係列之二十九

(2022-09-09 10:45:35) 下一個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幾大關”,都和生存與醫療條件密切相關。當“缺醫少藥”成為常態,人們也隻能保持著“生死有命”的生活態度。

“赤腳醫生”,在這種落後環境中,還是有正麵作用的。

 赤腳醫生的實習

我是在初冬季節到了插隊的地方。北方冬天地裏沒啥活,我就去公社醫院參加“赤腳醫生”培訓實習,主要是實踐針灸(我原來就學過),也跟著山西醫學院畢業的大夫學西醫。

公社醫院的手術中,最普通的是“人工流產”,最灰頭土臉的,是未婚先孕,尤其是在知青中,常會有未婚先孕的女生來做流產。有些“良心不好”的醫生,會刻意折騰知青女子,讓她們在手術中(當時不用麻醉)痛得鬼哭狼嚎的,醫生還訓斥說:“原先光圖痛快了,現在讓妳記住這個教訓,以後別再亂搞”。

我在醫院實習時,從來不敢去參與這類手術。隻有一次,從古寨那邊來了一位約四十歲的婦女,自己要求流產,醫生問她理由,她說女兒也懷孕了,母女一起生孩子不成體統。醫生讓我一定留在現場,說這次的手術會又容易又快,我還是沒敢走近,隻在牆角瞄一眼。真的沒有幾分鍾,那女人就跳下了手術床。醫生還調侃說:“真厲害,連蹦帶跳的。”那女人說:“得趕緊回家,給孩兒們弄飯吃”。

關於“強迫性”的流產,我會另外寫一篇。

隔衣注射與帶鉤針頭

鄉下人都接受中藥和針灸。隻是當地的女人不能露腿腳,就要隔著衣服下針。醫生特別交待,有的穴位本來是進針五分,隔著衣服紮的時候,就要摸摸衣服厚度,變成八分甚至十分,換用長些的針。    

記得當時西醫注射的針頭都是反複用的,每次用過之後,就用一個鋁飯盒,把許多針頭放在飯盒裏麵,加水之後在電爐上煮開,算是高溫消毒。

但是在水煮開之後,針頭難免在水中彼此相撞,久而久之,那些針頭的頂端都撞出一些小鉤小刺。刺入肌肉的時候還好,拔出時就會比較痛。

我剛開始給人打針的時候,最喜歡打青黴素,因為青黴素是油劑,需要比較粗的針頭,即使進針速度慢,也很容易紮進肌肉。如果是水劑的針藥,針頭細(可能還帶鉤),若肌肉太緊繃,像我這種不具備“穩準狠”手力的人,就會失敗。

    

記得有一次,來了一位年輕的農民,讓我給他在臀部注射。這人特別緊張,肌肉又特別結實,旁邊的醫生連罵帶拍他臀部,讓他放鬆,他就是不能放鬆下來。我第一針打下去,隻刺破了表皮就紮不進去了;醫生在旁邊給我使眼色,讓我下手更狠些;我第二次用了更大力氣,沒想到針沒有紮進去不說,針頭還被紮彎成了90°。醫生讓我換了粗一點的針頭,又大力拍他臀部,還說:“你怎麽還不放鬆,醫院的針都被你弄壞了,你賠的起嗎?”我再次運氣,用力下紮,沒想到還和前兩次同樣隻能紮進表皮,我還沒有來得及想怎麽辦,後麵的醫生衝過來,用手捏住針筒和針頭,像拚刺刀一樣猛力一推,那人一陣痙攣(應該很痛),總算紮進去了。

這事給我造成心理陰影,以後隻敢給老人和女性打針,看見身強體壯的年輕男性,就趕快推給別人。

在村裏為人針灸

多年前,農村缺醫少藥,生了病無法就醫,不少正常的孩子,因為各種疾病、高燒得到不醫治,而終生殘疾。村裏的啞巴、瘸子、瘋子倒有四、五位。

我在生產隊算是“義務”的“衛生員”,我也願意給有病痛的人針灸治療。

 當時有個女孩子,記得叫“改珍”,特別開朗活泛,可惜小時候得“小兒麻痹”,一條腿廢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我幾乎天天給她針灸,也見了一些效果,廢腿的肌肉慢慢強健起來,隻是兩條腿不一樣長,根本的問題難以解決。我可以聯絡北京的醫院協助治療,隻是鄉下人太窮,路費、住宿費很難解決。她當時特別盼望去北京,就找一些她在外麵工作的叔伯幫忙,親友們都很漠然。村裏人也嘲諷她,說“一個拐子,還想拐到北京、拐上天不成”。加上她的母親“神叨叨”的不太正常,父親也對此不感興趣,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老貧農” 還是“老惡棍”

前麵講了一些鄉俗瑣事,可能讓人產生錯覺,好像那種“貧窮+平均”的狀態更有人情味。其實這隻是一部分人的狀況,還有一些人,活的還不如畜生。

記得當時我還給一位老貧農針灸,治療他的腰酸背痛。他沒有老婆,一個人住在羊圈旁邊,家裏又黑又臭。我本著全心全意為貧下中農服務的心態,上門為他針灸,後來鄰裏的嬸嬸、嫂嫂們就不許我去,說“那老家夥可不是個東西”。後來又告訴我:他當年鬥地主,給地主全家上酷刑,又看上地主的小老婆,逼人家嫁給她。

那女子當年隻有19歲,寧死不改嫁。他把人家女子脫光衣服調在梁上,用燒紅的火鉗子燙得那女子皮焦肉爛,死去活來。女子寧死不肯。他就把隻剩一口氣的女子剝光,扔在後山雪地上喂狼。  正好被山上莊子的後生路過救下。女子趴在炕上養了好久,背上的燙傷才漸漸平複,可怕的傷疤爬滿一脊背。

女子嫁了那山莊後生,日後不肯進這個村。若不得不來時,見人就罵那貧協主席“畜生養的,不得好死,斷子絕孫”。貧協主席後來的確比較慘,沒有人家的女子願意嫁給他,他就隻能一輩子打光棍。聽了這段往事,我也就不再主動上門給他針灸了。很難想象,這位又髒又病的可憐老人,曾經那麽心狠手辣。那幾乎被他“弄死”的女子,卻紅光滿麵,精力旺盛,子孫滿堂。可見,“報應”是必定會有的,隻是無法預料在何時與怎樣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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