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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生死瞬間(下)— 毒蟲野山 “哭著樂”係列之二十七

(2022-08-15 14:01:00) 下一個

如果說前麵的兩篇講的是,人因“少不更事”而惹來的危險:這篇再說那些“命中注定”、躲不過的各種危難事件。

各種毒蟲

我曾在之前的文字中說過,我“上山下鄉”的河口農場,曾經是瘴氣籠罩的熱毒之地。這個地方的蜂蟻蛇蟲,往往都是極毒的。可能是由於熱帶動物與鳥類太多,蟲兒被鳥獸當作食物的幾率太高,所以各種蟲蟻都自帶防禦係統,發展成“係列帶毒”品種。毒蛇就不消多說了,割膠時很容易碰到蛇,我在《哭著樂係列之八》講過自己遇到眼鏡蛇的經曆。那次幸虧我跑得夠快,也幸虧老工人後來打死了那毒蛇。

我有個朋友就沒有我這麽幸運了,她穿著又長又厚的防護套襪,還是被毒蛇隔著厚布咬了。幸虧旁邊有老工人及時切開傷口,擠出毒汁,又馬上送她到場部醫務所。盡管如此,她還是住了兩個星期的院才脫離危險期。

我有一次在割膠的時候去拿掛在樹上的膠杯,突然手指一陣劇痛,原來膠杯中蜷縮著一隻巨型蜘蛛, 張開腿足有兩尺長,一咬讓我的手臂腫了半個多月。我還曾經不小心踩塌蟻穴,被幾百隻紅螞蟻攻擊,雖然腳上穿了套襪,還是被一些鑽進來的螞蟻咬得兩腿紅腫。

除了毒蛇毒蜘蛛等毒蟲,還有一種毒蜂,當地人叫它“黑螰蜂”。即便是本地的老工人,說到“黑螰蜂”也會“談蜂色變”。

它們通常是一群一起飛來,老遠就能聽見那種可怕的群體振翅的聲音,好像低飛的小型直升飛機的聲音。據說它們的眼睛看不見下方,人隻要聽見蜂群的聲音趕快蹲下甚至趴下,它們看不見下方的人,就從高處過境,找下一個攻擊目標了。

  

不過,我依然受到過兩、三隻黑螰蜂的攻擊:當時我正在砍草,一刀揮出,突然有兩、三個子彈似的東西射到我臉上,那種劇痛我從來沒有感受過。老工人喊叫,快趴下,我趴下了一陣才起來。起來時他們說我滿臉是淚,其實我根本沒來得及想哭,隻是在劇痛之下,眼淚自動流出不止。老工人過來幫我擠毒汁,往我臉上抹口水,又說回到連隊去和某人(她生產不久,正在哺乳)要母乳,要童尿,每天塗抹傷處,免得中毒潰爛破了相。衛生所也給了我紅黴素每天塗抹傷口,盡管采取了這些措施,我的臉還是腫了一個多月。老工人還說我命好,通常黑螰蜂都結隊而行,我遇到的可能是正在產卵的蜂子。從此我上山砍草或者走路都非常小心,生怕惹上黑螰蜂。

被大群黑螰蜂圍攻

不過我們連的昆明知青小田(梅芬),就沒有我這麽幸運了。那天她在山上割膠,在她的林地上麵割膠的,也是昆明知青王X(他的故事記在《逃兵與仗義》哭著樂係列之九)。王X突然看見有一、兩隻體型巨大的黑色蜂子在他上麵盤旋,他立刻蹲下點燃一支煙,把煙舉在頭上方,然後往山下跑。

  他跑過小田的林地時,還提醒了小田,毒蜂子來了,先不要割膠,先跑吧!小田心想,你這個膽小鬼,蜂子有什麽了不起,我蹲著躲避一下,等它們過去就沒事了。小田其實想得也不錯,我曾經多次聽到高處有黑螰蜂過境,都是蹲在地處躲過的。

可是這次的情況不一樣,可能是前麵兩隻蜂已經發現了地下的目標,接著飛來的,已經是是低空蜂群。王X雖然已經逃下山,蜂群卻發現了小田,立刻展開圍殲。小田迅速趴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四麵山上都聽見她淒厲的哭喊。沒過多久,她的喊聲已經越來越弱,最後沒有聲息了。

我們連裏有不少老工人是複員軍人,他們商量說,無論如何要盡快把小田先弄下山來,再晚就來不及了。於是有兩位勇敢的複員軍人老工人,頭上頂著厚棉被,身上穿著雨衣,嘴裏叨著三隻點燃的香煙,又帶了一床厚棉被,上山去把小田裹嚴實了、抱下山來。婦女們把她平放到山腳的溪水中,想拔出毒針,清洗毒液。可是一看她的身體,黑麻麻的蜂刺數不勝數,如同身上的點點雀斑,隻好拿刷鞋的刷子往下刷。

  小田早已昏迷不醒,事後她說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她聽見蜂群的聲音,趕緊趴在地上,可蜂群已經盯準目標,蜂擁而上。她一開始還揮手想趕走毒蜂,可是一摸後背和大腿,摸到的全是黑螰蜂,根本觸不到自己的皮膚。

好在小田原來就比較壯,又年輕,加上搶救及時,她沒有死,恢複了快一年才漸漸複蘇。可是另外一個連隊的女知青就沒有這麽幸運了,同樣是被黑螰蜂圍攻,也是有人冒生命危險把她抱下山。是不是救援的時間稍晚了些,或者沒有放在活水中刷刺,也可能那位女生的體質差一些……,總之,那女孩子哼哼唧唧了半個晚上,就斷氣了。他們說,隔了一天之後,她的身體像氣球一樣暴漲起來,裏麵應該都是毒氣吧。

意外的死亡和事故

毒蜂、毒蛇、毒蜘蛛,蠍子、蜈蚣等,都是我們能說出名字的毒蟲;還有許多我們從未聽說,甚至昆蟲學家也不知道的毒蟲,隨時可能要了人命。比如有一位女知青,隻是在水塘邊洗了衣服,回來之後感覺不舒服,第二天就死了,死因不明,人們隻是估計她被死水塘周邊的毒蟲咬了。

古典小說裏麵說的那種“蠱惑人心”的“蠱”,大約就是這類難以分類的毒蟲,無聲無息地要人性命。反倒是令人恐懼的螞蝗,是很好的解毒蟲類。不管被何種毒蟲所叮咬,毒素進入體內,如果有螞蝗吸血,就可以幫助吸出一些毒素。我當年滿腿毒瘡,數月不愈。後來發現,一旦創麵膿頭被螞蝗或者河中小魚吸咬之後,創口源頭就被清理幹淨,新肉長出,創麵漸漸平複。

知青年少氣盛,常常自視甚高。我記得還有位重慶知青,是水性極好的。  他曾經誇口說,他能在長江和嘉陵江匯合處的漩渦裏上下自如,好似坐水下滑梯。後來他卻在不寬、也流速不很急的南溪河中被淹死。

有位重慶知青餓的不行,半夜去菠蘿地偷菠蘿,用刀砍開就吃,沒有挖去黑色的毒飣,結果中毒而死。還有女生在砍竹子時,力量不足,不能一刀砍斷,結果竹子開裂反彈,被挑破肚子而死。還有人砍樹時,看不準大樹倒下的方向和時間,被樹砸死。

至於放火燒山時來不及躲避,被燒死,也是比較常見的事故。我在山西有一次協助太嶽林場滅火時,就眼見風向突轉,原來在對麵山掀起的火簾,瞬間跟著風勢、舔著山腳燒過來,很快燒到山頂,幸虧我們剛剛下山,若晚下來幾分鍾,就都沒命了。

除了自然造成的傷亡,還有些“革命火焰燃燒”的人,越境去緬甸打仗,結果被打死,或者被黑幫、毒販殺死。我們連有位重慶女孩,受華僑黃XX的騙,以女朋友身份被帶到緬甸之後,黃把她賣入妓院,幸虧她逃脫並找到使館的人,才得以回國。

我們能否得著教訓

十幾歲,是人最自以為懂事、又最不懂事的年紀。所以不論古今中外,延續了數千年的傳統,都是讓孩子們先受教育,再慢慢接觸社會。像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那種不負責任的“再教育”,讓我們這批人,在青少年失去受正規教育的機會,到老了被人嫌棄“為老不修”、“壞人變老”;還有那些最不幸的同齡人,在沒有戰爭的和平年代,草草結束了年輕的生命。

我承認:從風景地理看,河口農場是我生活過的最美麗的地方;不過,也是最不適合人生存的地方。

 可見,神創造的美麗世界,不單單是給人預備的,萬物也都有神預備的生存空間。人類超越自己的地盤,去過度開發和擴張地盤,驅趕原住民(動物),本質上就是侵略者。大自然對侵略者的反擊,是無聲的、緩慢的,不會馬上感覺到的;卻是持續的、強烈的、甚至是致命的,往往是需要子孫後代來慢慢償還的。

人生苦短,若隻想“與天鬥、與地鬥”,哪有“其樂無窮”,隻有“其禍無窮”。

 

注1:黑螰蜂

黑螰蜂/華萊士巨蜂(Wallace's giant bee)是世界上目前已知最大的蜜蜂,外型就像是黑色的甲蟲,不但有個大顎,更扯的是,母蜂的身長長達4公分,翅膀張開將有6公分,模樣真的相當巨大。不過由於自從1981年,世上就沒有聽說有人再看過這種蜜蜂,所幸最後在印尼摩鹿加群島上看見它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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