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故事（12）

第十二章、陶波湖之旅

 

在我的心裏

存在有一個迷

你悄悄來又匆匆去

是否你心裏不再惦著我

叫我相思滿溢

，，，

 

 

嚴重的失眠一直折磨著我，也許是因為常年不規律的生活，慢慢我的脊椎也出了問題，每次發作都會痛苦不已。後來我學會了用酒精來緩解疼痛，有時我感覺生活就是一次次的宿醉、忘卻所有的傷痛，然後再次蘇醒過來的過程。

 

一天晚上我在陶波湖邊一個酒吧喝多了一點，趴在桌上睡著了，直到一個侍者將我搖醒，提醒我酒吧已經打樣了。我離開了酒吧，步履蹣跚的走到湖邊，不遠處幾個毛利青年坐在湖邊，彈著吉他吟唱著一首毛利歌曲。

 

歌曲的旋律低沉而哀傷，其中一段旋律被反複吟唱，傳達出一種莫名的纏綿，難以形容。月色下的陶波湖波光粼粼，多麽熟悉的場景，我薇薇安也曾一起在陶波湖度過了一周的時間。那時我們的關係已經度過了激情期，關係平穩但不時會發生一些摩擦，但是我們一起旅行的時光大部分是開心的。

 

我回想起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有意無意把她和特蕾莎比較，她們身上有那麽多相似的地方。我想起多年前我和特蕾莎在啟德機場電梯裏的那次邂逅，特蕾莎柔和的目光，以及她對我說過的我真羨慕你，可以去喜歡的地方旅行。如果特蕾莎也在這裏會是怎樣的情景呢？

 

不知什麽時候，那幾個毛利青年已經離去，四周安靜下來。我躺在鬆軟的草坪上，如同躺在溫暖的床上。我看著漫天繁星，伴著周圍一片起伏的秋蟲的鳴唱聲，不知不覺中睡著了。我做了一個夢，夢中薇薇安也在身邊。

 

那天薇薇安出門了，我一個人在房間裏。電話鈴響了，我接起，電話那頭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問，是你嗎？我是特蕾莎。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不知道怎麽回複她。

她輕輕的笑著問你在哪裏呀？

我告訴她我和薇薇安在旅行。

她說我正好有一個星期的假期，是否可以加入你們的行程？

我喜出望外，立刻答應了她。

 

放下電話，我想著特蕾莎要來加入我們，我的內心歡喜不已。自從那次啟德機場的邂逅，轉瞬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她一切還好嗎？轉而我又想起薇薇安，她們在一起會相處愉快嗎？

 

第二天下午，我和薇薇安早早去機場，特蕾莎如約而至。她穿了一條布滿碎花的素色的裙子，推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不施粉黛，走在人群中，就像一個鄰家的姐姐。

 

我已經多年沒有見過她，想象著見麵時的拘謹。但是當她款款向我們走來時，我仿佛見到了多年的好友，內心的局促馬上消失了。

 

我們住的附近有很多溪流，那裏有很多野生的鱒魚，遠近聞名。白天我們一起去釣鱒魚，當特蕾莎釣到了一條鱒魚後，她興奮的大叫起來。

 

那時特蕾莎已經有四十多歲了吧，與當年我們在啟德機場那次邂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她說話的語調仍然是那麽的溫婉而親切。而那時的薇薇安隻有二十多歲，

說起話來毫無遮掩。我有點擔心在特蕾莎麵前她會不會說錯，但讓我想不到的是她們很快就成為了朋友。

 

周末我們一起逛集市，薇薇安和特蕾莎兩人手挽著手就像一對親姐妹。農貿市場裏有很多來自南太平洋島國的水果，外貌奇異，讓特蕾莎驚喜不已。薇薇安認真的與商販討價還價，而特蕾莎在一旁有趣的看著她。

 

之後我們返回客棧準備晚餐，看著她們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我想到她們都來自平凡人家，骨子裏都是傳統的女孩，言談中充滿著煙火氣息。由於命運的安排，她們有著迥然不同的人生，薇薇安依然生活在塵世間，而特蕾莎則被包裹起來，活在人們的矚目之中。

 

傍晚時分，我們坐在客棧的露台上。不遠處是帆船碼頭，桅杆林立，海鳥不時優雅的從天空中掠過。

 

薇薇安做好的飯，端過來，我嚐了一口，問味道是否淡了一點？

薇薇安說，吃那麽多鹽幹什麽？沒做什麽意見還挺多，也不問問特蕾莎姐姐是否喜歡？

我問，今天在農貿市場，你和那個賣草莓的小男生聊了那麽久，我叫了你幾次都沒理我，喜歡上他了？

那當然，漂亮的男孩誰不喜歡。薇薇安一副不屑的神情。

特蕾莎在一旁微笑著說，真羨慕你們，連吵架都那麽甜蜜。

薇薇安說，其實我們對很多事情看法都不同，所以我們經常吵架。

那為什麽你們還會在一起呢？

也許是因為我們都喜歡旅行吧，旅行總是讓我忘掉煩惱。也許有一天我們彼此厭倦了可能就分手了，說完哈哈大笑。

真希望你們永遠在一起，特蕾莎說。

我們一起碰杯。

 

薇薇安問特蕾莎，說說你吧，特蕾莎姐姐，一個大明星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

特蕾莎微微一笑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出去演出了。那時家裏很窮，我記得剛開始演出的時候隻有五塊錢的報酬，但隻要讓我站在台上唱歌我就很滿足，從未想過自己以後會成為大明星。

 

薇薇安琢磨著特蕾莎的話，若有所思的說，我覺得每個人的命運都充滿了偶然性，就像當年我陪姐姐去麵試空姐，結果她沒選上，我卻意外做了空姐。

是的，人生真的是充滿了偶然性，特蕾莎說。

 

薇薇安像個不安分的孩子，纏著特蕾莎不停的提問題。我在一旁，欣賞著落日的餘暉，內心充滿著一種難以言傳的感動。

 

薇薇安又問，特蕾莎姐姐，你覺得你的一生過的快樂嗎？

特蕾莎皺了一下眉，沉吟片刻說，很難說，如果可以重新再來，也許我會選擇過普通人的生活。

哈哈哈，人們都羨慕你，而你卻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是啊，找個自己喜歡的男人結婚，生幾個孩子，平平淡淡度過一生也不錯。

可是男人，你知道嗎？總是會讓你失望。薇薇安撇了我一眼，戲謔的說。

我開玩笑說，你說男人不好，如果給你一百萬，以後不碰男人了，你能接受嗎？

薇薇安說，不行，一年也許可以，再長就不行了，我的生活中不能沒有男人。薇薇安興奮的大笑起來，特蕾莎靜靜在一旁聽著，所有所思。

你怎麽想的，特蕾莎姐姐？薇薇安不依不饒的問。

特蕾莎說，我真的有點厭倦了這種奔波忙碌的生活。我想停下來，找個男人結婚，然後和他一起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過平靜的生活。每次我走在街上，看到母親領著她的孩子走過，我就在想什麽時候我可以像她那樣做一次母親。

 

 

那幾天的日子就像是做夢，過的天馬行空。我的擔心也是多餘的，薇薇安和特蕾莎在一起沒有一點違和感。

 

有時我離開一會，回來時看到薇薇安興高采烈的聊著她在工作中碰到的各種趣事。特蕾莎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臉上露出溫婉的笑容。我看著她們，感覺她們就像是一對親姐妹。

 

表麵上看她們是如此的不同，但是深思起來她們又有那麽多相似的地方。她們都出生於平凡人家，為了生活很早就開始工作，經曆了種種的磨礪，但始終對生活甘之如飴。

 

 

半夜我醒了，皎潔的月光灑滿房間。薇薇安睡的正香，月光下她的神情純潔而無邪。我起身離開房間，透過客廳落地的玻璃門，我看到露台上月光下特蕾莎的背影。她穿著單薄，在月光下顯得冰清玉潔，宛如來自另一個世界。

 

我靜靜的看著她，想起那次在啟德機場，我第一次見到她，也是她的背影。她的背影是那麽的熟悉，又那麽的虛無縹緲，仿佛轉瞬即逝。我的心裏湧上一陣陣的酸楚，我就那樣端詳了她很久。

 

特蕾莎坐在那裏，看著一望無際的湖麵，紋絲不動。她就那樣坐了很久，此時已經是下半夜，起風了，她感到一絲涼意，用手抱住雙臂。

 

我回屋取了一件外套，輕輕走到她身邊給她披上。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沒有說話，月光下我看到她臉上的兩行淚痕。

 

我問你還好嗎？

她點點頭，指著滿天的繁星對我說，你看多麽美的星空。

讓你想起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嗎？

她搖搖頭說，沒有，就是因為這星空太美了。

是啊，聽說這裏是這個星球上最好的觀看銀河的地方。

能看到這浩瀚的宇宙是多麽的幸運。特蕾莎語調幽幽的說，謝謝你能邀請我來這裏度假，真的很令人難忘。

其實我接到你的電話，對我真是一個莫大的驚喜，，，

 

薇薇安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珍惜。在這茫茫人海中，能找到自己心愛的人真不容易。我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奔波，我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想回歸平淡的生活。

可是這個世界上那麽多人喜歡你的歌聲，如果你不唱了，很多人會失望的。

她看著我，露出一絲苦楚的笑容說，算命的也說我注定要離鄉背井，安定不下來，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我不知怎麽安慰她。

看著我局促的表情，她微笑著對我說，你可以拉拉我的手嗎？

我輕輕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纖細、冰涼的手指。

片刻她輕聲的說，好了，謝謝你，你該回去看看薇薇安了。

你也早點睡吧，下半夜外麵很涼的。

她點點頭說，好的，過一會我就回房間。

 

我回房間，房間的燈亮著。薇薇靠在床頭，抽著一根煙，臉上掛著淚痕。

我問，你醒了？

她沒有吭聲，吸了一口煙，問我，去哪了？

我去露台了，特蕾莎一個人在那邊。

我看到了，你還拉了她的手。

她想起一些往事，有些傷感。

我明白，她是大眾情人，所有的男人都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