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故事（11）

 

• 第十一章、情為何物

 

Goodbye my love

我的愛人再見

Goodbye my love

相見不知哪一天

我把一切給了你

希望你要珍惜

，，，

 

 

我回憶起來，那段時間是我和薇薇安相處最和諧的一段時間，我們似乎從彼此的身上找到了一種安慰。我們的內心都糾纏著一些情感上的羈絆，而我們在一起度過的時光撫慰了彼此的心靈。

 

每次她飛行完，製服沒換就迫不急待的來見我。然後拉著行李箱，走在城中村狹窄雜亂的小巷中，總是引來無數人的側目。

 

我們回到雜亂的出租屋，連門都沒關上，就緊緊擁抱在一起。她是那樣的熱情如火，隨時會燃燒起來。我時常感到困惑，她身體裏那種炙熱的情感是從哪裏來的？

 

有一次我跟她回到她的宿舍，在門口的籃子裏放著一張明信片，上麵密密麻麻寫的都是外文。那時收到國外寄來的明信片還是有點特別。她拿起明信片，站在門口看了很久。

 

看著我好奇的目光，她對我嫣然一笑，說是我媽寄來的。

我知道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但很少聽她說起自己的母親，我問你母親現在哪裏？

她說在北歐的一個小國。

 

那天晚上，我們躺在床上，她說起父母的故事。

我母親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她是家裏老大，底下還有弟妹。她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心氣很高。但是初中畢業的時候，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她去一個護士學校讀了中專，畢業後成為一名護士。

 

母親說她一點都不喜歡護士這份工作，但是為了家庭，她接受了現實，很努力的工作，後來還成為了護士長。

 

我父親是一個醫生，是我母親的同事。他性格很古怪，離過一次婚，帶著一個孩子。後來他開始追求我母親，我母親不喜歡他，但是他很有耐心，去做我外公外婆的工作。我母親家裏情況不好，我外公外婆最後就同意了這門婚事。

 

我母親和父親結婚後不久就懷孕了，之後生下了我。我父親出生在農村，小時因為家裏窮，吃過很多苦，使得他性情古怪，很難相處。但是我母親的性格很隱忍，她忍受著我父親古怪的脾氣，在外人麵前還維持著我父親的形象。

 

有天晚上我父親回到家，神情落寞，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我媽媽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他說他患了絕症，醫生診斷他最多還能活一年的時間。

 

媽媽給我說了爸爸患病的事，那時我才七八歲，還不太懂這些事。我說爸爸不是醫生嗎？生病吃藥就好了，我父親呆呆的看著我，眼神中流露出不舍。

 

很快我父親做了手術，等他出院以後，我母親每天推著他出去散步。從那之後我父親的性情發生了變化，他們的關係也緩和了很。在我母親的照顧下，我父親的病情穩定下來，這種生活維持了十年，直到最後去世。

 

我父親去世後，沒過幾年我母親就退休了。那時我已經離家工作了，我母親似乎變了一個人，她開始四處旅行。在大理旅行時她認識了一個在湖邊彈鋼琴的青年，那個青年來自北歐。後來她就跟著那個青年去了他的國家，從那之後她們一直生活在國外。

 

我母親比那個青年大很多，但我覺得她似乎過的很開心。我們聯係不算多，有時她旅行的時候會寄明信片給我，都是匆匆忙忙寫下的支言片語，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你覺得你母親過的幸福嗎？我問。

我覺得她過的挺幸福的，可能她壓抑的時間太久了吧。她大半輩子都過的不開心，一旦自由了她就會加倍的去追求。

 

 

夜深了，薇薇安睡著了，我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月色皎潔。望著漫天繁星，我突然想起了特蕾莎。

 

我想起和特蕾莎在啟德機場那次邂逅，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但當時的場景又是如此清晰。我甚至記得她匆忙趕路時的背影，她齊肩的秀發在陽光下呈現出的微妙的變化。

 

那時她三十歲左右，已經是享譽華人世界的歌星。而我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對外麵的世界充滿好奇，對這個世界依然懵懂無知。

 

那時的她也經曆了幾段情感上的起伏與失落，而我則一直沉浸在對於母親的情感羈絆之中，對未來的生活充滿迷茫。

 

多年過去了，我已經成為一個中年人，也經曆了人世間的總總快樂與悲傷，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也發生了許多變化。當我再次用一個中年人的角度來審視特蕾莎的一生，我有了很多新的領悟。

 

她的一生是如此的絢麗，但是除了她傑出的歌唱才華，她的情感生活似乎顯得那麽蒼白。她曾經曆過幾段戀情，體驗了愛情的甜蜜與纏綿，但最後這些戀情都無疾而終。

 

與她在舞台上熠熠生輝的形象相比，生活中特蕾莎呈現出一種普通人的氣質。在與人交往的時候她總是和藹可親，在接受各種采訪時，她也從不避諱自己對家庭生活的渴望。

 

1982年年初，特蕾莎29歲，她在香港伊麗莎白體育館舉行演唱會，為預定退出演藝圈做告別演出。

 

但是命運之神再次顯示出它的殘酷性，最終這次戀情無果而終。一些列的情感挫折對於她的內心一定造成了不小的打擊。之後她將自己內心的傷痛掩藏起來，轉而通過繁忙的演出來彌補自己內心的苦痛。

 

 

夜深了，我竟然沒有一點睡意，我的思維變得如此的清晰。晴朗的夜空群星璀璨。我強烈的意識到那其中有一顆星星就是特蕾莎。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正在注視著我，並向我發出一段段難以言傳的信號。

 

人生就是那麽的奇妙，一次意外的插肩而過，我與她相遇了。在那時除了驚喜我並沒有太特別的感覺。然而過去這麽多年，在這個世界上，茫茫人海中，此時我

感覺我的內心正處於一種奇妙的情感之中。

 

是的，那種情感並不屬於塵世間的那種觸手可及的東西，而與心靈有關。情為何物？為什麽我總是走不出內心的情感羈絆？在現實生活中我時常感到孤獨，我渴望情感上的慰籍，但一旦當我進入一段感情，我又會感到失落。

 

我想起特蕾莎的一生是多麽的矛盾。她一生渴望愛情，在一次接受采訪時她說，戀愛更能喚醒一個女人，但在現實生活中她卻情路坎坷。與此同時上天卻賦予了她完美的歌唱才能，使她成為萬眾矚目的歌星。

 

也許是因為在情感上經曆的總總坎坷，她的內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把情感投入到歌唱中，她的演唱也發生了變化，最終演變成一種哀怨的風格，如泣如訴，纏綿悱惻。

 

麵對台下的觀眾，她會把每一個人當成她傾述的對象，述說心中的苦悶。她的演唱充滿悲情，如泣如訴。我感覺那時的她已經不是在唱歌，而是在輕輕訴說她內心的情懷，訴說她心中的故事。

 

之後她的很多演唱會結束的曲目都是《再見我的愛人》。每次唱這首歌，她都情不自禁淚流滿麵，甚至一度哽咽，表現出對歌迷的不舍，好像是在與他們做最後的訣別。那種傷感的場麵總會引發所有人的共鳴，令在場觀眾無不動容。

 

在為看到的眾多的裏留言，有很多人表達了他們的感受，“看她唱歌的樣子，就像一把利劍穿過心髒”，“這麽美，這麽甜，看一次心痛一次”，“聽她的歌，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來，再見我的愛人”。

 

 

我終於意識到，也許就是在那段時間的某一個夜晚，她感悟到一種召喚。她不屬於某一個人，她屬於這個世界。她將收起自己內心的情感，將自己奉獻給全天下的普羅大眾。

 

在她之後的演出中，她時常穿著性感，展現修長的美腿及婀娜的舞姿，風情萬種，讓無數觀眾為之傾倒。

 

尤其在那次在NHK的演唱會，演出結束時特蕾莎換上婚紗，以一個嫵媚的新娘形象出現在觀眾麵前，並演唱了《愛人》。那個場麵成為絕唱，似乎也預示了她人生最後的歸宿，此生她將不再尋求塵世的婚姻，而將自己嫁給所有的觀眾。

 

 

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在關閉她塵世間情感大門的同時，又為她打開了一扇永恒之窗。她來到人世，就是為了撫慰人世間的芸芸眾生。她不屬於某一個人，她屬於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