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河流

病毒是可怕的,但是愛情是美好的。 ——加西亞?馬爾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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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關於瘟疫的情歌(六十一) A love song of plague

(2022-05-27 22:38:30) 下一個

第六十一章,我們去旅行吧,我要帶你去看高山和大湖,自然是治療傷痛的最好的藥物

 

同一間房,同樣的風景,故事的角色和情景已悄然不同,上一次是一次探索之旅,是一種迷茫之中的原始情感發泄。而這次,是一次回歸之旅,他的內心平靜如水。他們在窗前互相凝望,坦誠相待,荷花解開自己的衣衫,對他說哥哥,我想你了。

 

(一次崩潰,一次心靈的迷失)

接下來的一周,荷花把自己關在家裏,關機,取消了和外麵的一切聯係,她變得邋遢,不思茶飯,整日沉湎於一種臆想之中。

 

清晨,荷花起床,看著鏡中暴瘦的自己,麵容枯萎,她幾乎認不出自己,她在那站了很久,傷痛像毒藥正在慢慢的侵蝕著她的心靈,讓她心如死灰。

 

她感到饑餓,想弄點吃的,切菜的時候割破了自己的手,她看著鮮血一滴滴掉到麵板上,她又一次產生了幻覺,心緒再次回到極樂島的醫院,那些危重病人躺在那裏,被切開了氣管,宛如被屠宰的羔羊,她強烈的感覺自己已被感染。

 

她被送到醫院,他們給她做了檢測,確認她沒有感染,但是她不相信醫生的話,她感覺醫生有意隱瞞了病情,她陷入到一種妄想之中。醫生每天給她服用鎮定類藥物以抑製她的病情。

 

這天夏川來到醫院,護士告訴他她用完藥剛睡著。

夏川說自己在外麵等一會。

護士說因為用藥的原因,她可能暫時認不出他,建議他過段時間再來。

夏川說隻想看她一眼。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護士告訴他荷花醒了,她帶他進到荷花的房間,她茫然的看著他,沒有反應。

夏川問,你好嗎?

荷花沒有說話。

夏川問你不認識我了嗎?

荷花還是沒有反應。

 

夏川出來見醫生,問什麽情況?

醫生說她因為受到刺激而引發了精神崩潰,目前需要通過藥物來抑製她的妄想,病情緩和之後還需要長時間的心理輔導。

 

夏川每天來看望她,荷花的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的言行與常人無異,一旦發病,就會陷入到一種臆想之中。

 

這天醫生找到夏川,說準備使用電痙攣療法來治療她的病情。

夏川回到病房,荷花看著他,神情悠然。

夏川說,醫生要給你做點特殊的治療,可能你會感到一點瞬間的痛苦,之後你可能會暫時失去一點記憶,但很快就會恢複。

失去記憶?那也不錯,可以忘掉那些痛苦的經曆。荷花輕聲說。

不用怕,我會一直陪伴著你。

 

之後的幾天,他們為她進行了一些列的電擊治療,大部分時間,她處於昏睡的狀態,她睡了很久。之後她醒來,感到頭痛欲裂,四肢酸痛,嘔吐了兩三次,之後又開始昏睡。

 

這天荷花醒來,精神好了一些,臉色依然蒼白。

夏川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荷花有點茫然。

我站在陽台上,你以為我要跳樓。

荷花微笑著說,那時我可著急了,想那麽帥一個男孩就這麽結束生命很不值。

夏川溫柔的說,現在我和你那時的心情一樣,不要放棄,你會好起來的。

 

荷花說,謝謝你救我,但是我看到那麽多人死在我的眼前,他們獨自一人,沒有家人陪伴,就像一條死在街邊的狗,我想人活著為什麽那麽苦?

活著本來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我的世界已經滿目瘡痍,回不到過去了,以後你別來看我了,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你要相信我,你會好起來的,我不會放棄你,就像當初你沒有放棄我。

 

半個月後,荷花的病情逐漸穩定下來。

這天護士過來告訴她,你哥哥來看你了。

我的哥哥?

對啊,就是那個帥哥,真羨慕你有這麽一個帥氣的哥哥。

荷花低頭微笑不語,此時夏川拿著一束雛菊進來。

 

我在路邊碰到一個賣花的小女孩,就買了一束,喜歡嗎?

荷花說,好特別的雛菊。

夏川說,在我們家鄉,每年春季,漫山遍野都是這種小菊花,每年那個時候,我媽媽都會采集很多插在花瓶裏。

真想去看看。

等你好了我們就去吧。

 

這天天氣晴朗,夏川問想出去看看嗎?

荷花點頭。

荷花的身體仍然虛弱,她坐在輪椅上,夏川推著她出門。

療養院位於城市郊區的一個山穀裏麵,山穀兩旁開滿了勒杜鵑,空氣清新,遠處一個剛剛開始學走路的幼兒,蹣跚的走在花叢中。

 

我的家鄉也很美,我有點厭倦城市的生活了。

我們去旅行吧,我帶你去看雪山、大湖,還有我去過的地方。我的家鄉,那裏有好多的薰衣草,你肯定會喜歡的。

我不知道,我不確定我是否還可以回到從前。

一切都可以從新開始,你會痊愈的,時間能治療一切。

荷花不語。

還記得那次在陽台上,我給你唱過的那首歌嗎?

荷花點頭,說我還想聽。

一個人要走多遠的路,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答案在風中飄蕩,,,

真好聽。

 

一個月後,荷花病情穩定,進入了恢複期。

這天機長來看荷花,正好荷花在休息,機長來到門口,點著一根煙,碰到夏川騎著他的野獸過來。

 

他們握手致意。

機長問,她最近情況怎麽樣?

很穩定,應該很快可以出院了。

需要我做點什麽?

暫時不需要。

 

有什麽計劃嗎?

我想帶她去旅行。

去那裏?

去西部,然後去我家鄉,去看看我小時生活的地方,還要見我媽媽。

可能你真是她要找的男人吧,交給你了,希望你們旅途順利。

好的,我會照顧好她的,請放心。

改天我再來。

他們握手,機長離去。

 

(他們去了西部旅行,風景在路上)

一個嶄新的季節開始了,夏川騎著機車帶著荷花去了西部。此時正是春暖花開,他們經過一片鄉村地區,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在風中起伏搖曳。

 

夏川加速到一百公裏以上,習慣於在城市繁忙街道上穿梭的野獸,此時終於恢複了它原始猙獰的麵目,猶如一頭發情的犀牛,風馳電掣般掠過一片片黃色的花的海洋。

 

夜晚,有時他們會在曠野搭起帳篷,在裏麵度過一個夜晚,夜裏野狗的叫聲此起彼伏,詭異而神秘。

 

一個黃昏時分,他們翻過了一個山坡,轉了一個大彎,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一望無際的大湖,湛藍的湖水在夕陽下猶如綢緞般平坦。

 

夏川停車,荷花下車,望著眼前的美景驚呆了。

夏川說,今晚我們就在這裏過夜。

夏川在大湖旁紮起帳篷,他們坐在湖邊,欣賞著一望無垠的湖水,粼粼波光,瓦藍澄澈。

 

夜晚,春寒料峭,荷花緊緊依偎在夏川的懷裏,他們望著滿天繁星,

夏川問,你看那些星星,一閃一閃的,像不像人在眨眼睛?

荷花點頭。

小時我媽媽告訴我天上的每顆星星都代表一個逝去的靈魂,他們都曾經在這個地球生活過,而如今他們在天上,還在望著我們人間的一舉一動,如果我們過得很開心,幸福,他們也會很開心。

 

荷花被這壯麗的自然景觀所感染,她感受到一種偉大的自然的力量正在吞噬著她的靈魂,她陷入到一種深深的情緒之中,她想起王博士,想起機長,想起自己的父母。

她哭了。

夏川為她抹去眼淚。

荷花說如果可以,我就想在大湖邊找一個小房子,在這裏住上一輩子。

夏川說好的。

 

這天,旅行途中荷花接到了機長的電話。

機長說前兩天我去醫院看你,院長告訴我你出院了,你也沒通知我一下。

隻是不想打擾你,我想我們應該結束了。

你在哪裏?

在很遠的地方。

和夏川?

是的。

你開心嗎?

我感覺挺開心,與之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樣。

我挺為你高興,你開心就好,夏川是個不錯的男人。

你也是。

他比我年輕。

昨晚我們住在野外,我看到銀河了,其中有一顆星星特別明亮,夏川說天上的每顆星星都是一個逝去的人的靈魂,後來晚上我夢見了王博士,他在那裏生活的很快樂,他還讓我向你問好。

好吧,希望他的靈魂安息,也希望你旅途開心。

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也希望你一切順利。

 

一天,他們來到了一個小鎮,在小鎮的街上,遠遠看到那個“來一口”的招牌。夏川記起他曾這裏吃過一碗麵,他們走過去,看見一個年輕人在低頭忙活。

 

請問幾年前我來這裏吃過一碗麵,那個大姐是你什麽人?

她是我母親,她上個月去世了。

發生了什麽?

每年春季,山裏都長一張名貴的草藥,是我們這裏的特產,她進山采草藥的時候被蛇咬了,後來傷口感染,沒有及時就醫,就去世了。

夏川無語,他想到人的生命是多麽的脆弱啊。

 

之後他們去了附近那片建築工地,想去看看木桶大師是否還在。那個建築工地已經變成了一大片即將完工的住宅區,孤零零的十幾棟公寓樓矗立在一片荒郊野嶺中,顯得很突兀。

 

夏川上前饒了一圈,找到了一個看門的年輕人。

請問你聽說過有一位木桶大師住在這附近嗎?

我見過他,當時我們老板要開工,聽說他的書法很出名,就請他寫幾個字。

他寫了嗎?

寫了,好像是“緣木求魚”幾個字,因為老板不太懂這幾個字的意思,讓我去找人請教,我就記得這幾個字。

後來呢?

後來在一個夜晚他離開了,不知去向,聽說去雲遊四方了。

 

(曾經的閣樓、房間,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他們又去了那個少數民族村落。

在村頭一位老人坐在路邊,疑惑的看著他們,夏川認出那是雪蓮的祖父,幾年不見他更加蒼老了。

 

夏川問,老爺子你還記得我嗎?我在你家住過一個月。

老人看著他,不置可否,隻是不斷的點頭。

雪蓮還在嗎?

老人不語,一個鄰居過來,說雪蓮嫁去了外地,父母親也外出打工了,家裏隻有一位老人,平時都是鄰居照顧。

夏川說,我們想在這裏住幾天。

老人似乎聽明白了,點了點頭。

 

他們住在閣樓上,看著院落裏一隻老狗和老貓,一整天躺在地上曬太陽,連一步都懶得挪,村民及孩子在院子裏盤腿吃飯,雞犬相聞。

 

白天他們在山間漫步,黃昏時分,他們坐在溪流旁,觀看夕陽西下。零零散散的吊腳樓依山而建,層次不齊。此時天色漸暗,農人從田裏歸來,孩子坐在水牛背上,悠閑悠哉。

 

之後每棟吊腳樓裏升起嫋嫋炊煙,摻雜著蟲鳥的鳴叫聲,猶如一首鄉村歌謠。自然的環境使荷花的內心平靜下來,她再次回歸到世俗的生活中來。

 

他們住在雪蓮的房間,裏麵的擺設還是那樣熟悉,幾乎沒有變化。窗外是一片起伏的山丘,翠綠一片,不時有青草的味道傳來,山腰山有一群牛在吃草,他們緩慢的咀嚼著,移動著步伐。

 

夏川在窗台看到一根長長的褐色的發絲,他認出那是雪蓮的發絲,他想起他生活中的幾個女人,溫妮的優雅,雪蓮的野性,潘小蓮的知性,而荷花是一種沒有距離感的親和,和她在一起,他感到溫暖而平靜。

 

荷花洗過澡,走到他的身後,夏川沉浸在往事之中,荷花輕輕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夏川轉身,他們輕吻,荷花濕漉的長發披在肩上,她的麵孔恢複了平靜,眼中流露著情欲。

 

夜幕降臨,山裏很快就黑下來了,荷花在做飯,夏川在旁邊幫忙,電話響起,夏川一看是潘小蓮打來的。

 

在那裏啊?

在西部山區的一個寨子裏。

和那個女孩?

是的。

她還好嗎?

她很好,我覺得自然真是一個療傷的好地方。

真浪漫,和自己喜歡的女孩旅行,一定有很多難忘的記憶。

是的,我帶她去了一些老地方,幾年時間,似乎發生了很多變化,有些還在,有些已經物是人非了。

人生就是這樣,別太傷感,好好享受眼前的生活。

好的,你最近怎麽樣?

我挺好,西門陪著我,還是時常會想起你。

對於西門律師,我總覺得有點愧疚。

你們兩個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男人。

希望有機會能認識一下西門律師。

沒問題,希望你們旅途愉快,替我向她問好。

好的,我會的。

 

夏川掛掉電話,荷花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坐在桌前等待夏川。

是一個女人打來的嗎?

是的。

你的前女友?

算是吧。

她漂亮嗎?

很漂亮。

為什麽分手了?

她的生活太前衛,我想我永遠都不會真正進入她的世界。

看著荷花迷惑的神情,夏川說可能我需要一種可以把握的愛吧。

 

(聽母親講述父親的往事,夏川終於感到釋懷了)

經過長途跋涉,最後他們在一個黃昏回到了故鄉,母親遠遠的站在路口等著他們。

 

家裏變化不大,還是他離開時的樣子,牆上父親的遺像被母親檫的幹幹淨淨,夏川看著父親的遺像,沉默不語。母親蒼老了許多,走路有點蹣跚,他們圍著小火爐,吃著母親做的菜,聊著往事。

 

母親說,這次你帶女朋友回來,在家多住段時間,明天先去給你父親上上香。

夏川問,這些年很困惑我的一件事,當年父親那樣對待你和我,到底是為什麽?

 

母親沉思片刻,說既然你對過去的事一直不能釋懷,你女朋友也在,我就講講你的身世,其實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他是你的養父。

 

你的養父原來是個優秀的足球運動員,他們的訓練場就在我家旁邊,每次訓練我都會偷偷的觀看,他是球隊的核心,我暗戀了他很久。一次他訓練完畢,我就送了一瓶水給他,其他人就在旁邊起哄,後來我和他就好上了。

 

他很愛我,一次我們走在街上,我被幾個小流氓糾纏,他為了保護我和那群小流氓打起來了,被踢斷了腿,變成了瘸子,他熱愛的足球生涯也結束了。

 

後來我們結婚了,他退役後成了一所小學的體育教師,但他一直鬱鬱寡歡。後來他開始酗酒,之後就將怨恨發泄在我身上,他開始對我家暴,後來愈演愈烈。

 

他喜歡和一群人在外麵喝酒,經常喝的酩酊大醉,我不放心就去找他,他大男子主義很很嚴重,覺得我不給他麵子,就對我大喊大叫,叫我滾,不要影響他們哥們的聚會。

 

我堅持不走,他就操起瓶子打我,他的朋友見狀就散了,回家後他就對我拳打腳踢,把我打得遍體鱗傷。

 

後來我懷孕臨產,那時正好是冬天,很晚了他還在一個小酒館裏喝酒,我去找他,又被他當眾辱罵。回家的路上因為路滑我摔了一跤,導致孩子早產,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之後我失去生育能力。

 

我恨他,想離開他,我父母也勸我和他離婚,但是我知道如果我離開他,他一定會很快死掉,我於心不忍,最後還是決定和他一起過。

 

後來有一天,一對夫婦領來一個小男孩,問我們要不要收養?後來我們付了三千元元,就領養了你,那年你才四歲。回到家,我給你洗澡,看著你睡去,我看到屋外不遠處流過的一條小河,就給你取了一個名字夏川,希望你就像那條河裏的流水,流到大海裏去。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荷花緊緊依偎在夏川的懷裏。

荷花說,給我講講後來的事情。

夏川說,我父親很想讓我繼承他的衣缽,成為一個專業足球運動員,但我小時性格靦腆,體質也不好,長的像一顆豆芽,我父親就用簡單粗暴的方式來改變我。

 

冬天的清晨,我父親就把我從被窩裏揪起來,然後跟著他跑步,我不喜歡,我父親脾氣很暴躁,就把我拉到操場上,站在那裏,為此我母親和他吵過很多次。後來我逐漸喜歡上運動,中學畢業我就考上了體育學院。

 

第二天清晨,他們來到父親的墓前,夏川點了一支煙,斟上一杯酒,撒在地上。

 

然後對著父親的墓碑說,爸爸,我帶著女朋友來看你了,雖然當年你那樣對待我和母親,但我還是原諒你了。還有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父親,但我還是要謝謝你的養育之恩,我不會像你對待媽媽那樣,我會好好的嗬護我的女人。

 

回家的路上,夏川突然想起了祥林嫂,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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