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關於瘟疫的情歌（六十） A love song of plague

第六十章，在神秘園的花壇裏，天使溫柔的注視著他們說，去實現你們美好的夢想吧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留香在召喚我，也許在不久的一天，我也會去那片沼澤，如果我能走到海邊，我就會繼續往前進入大海，我想我的留香就在那裏等著我，我要去找她，然後把她帶回家。

 

（一段舊情，一次心平氣和的通話）

經曆了漫長而殘酷的冬季，春天終於緩緩而來，天氣開始變暖，但乍暖還寒，整個世界處於一種暗中角力的轉換之中，一切都在進行但又不露痕跡。

 

這天香奈兒一個人在家，她走到陽台上，外麵下著細細的春雨，不遠處的森林一片嫩綠，她點燃一根煙，心情悠然，此時電話響起，是LEO打來的。

 

LEO在電話那頭問，還好嗎？

好久沒你消息，怎麽突然冒出來了？

其實一直都在，從來都沒有忘記你。

太老套了吧？

你呀，總是把我想的沒心沒肺，我對你是有感情的，這段時間經常想起你。

是嗎？有什麽事情觸動了你？

你真了解我，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那一個？

沒你想的那麽多，就是我們分手的時候我認識的那位。

那段辦公室戀情？相處時間還挺長嘛。

你是我相處最長的。

那我太榮幸了。

說點正經的，我剛做了一個手術。

你怎麽了？

也沒什麽，我切除了前列腺。

你的前列腺怎麽了？

可能是老天的懲罰吧，有點癌變，不過沒什麽危險，就是一個小手術。

現在感覺怎麽樣？

感覺有點奇妙，男人嘛，感覺身上少了一點東西，嗬嗬，你懂得。

那你以後就不會那麽折騰了。

也許吧，現在是心靜如水，是否有點諷刺？

正好調養生息，修心養性。

也是，就是有點遺憾，這輩子沒有兒子了。

誰知道呢，也許你的某個女人已經生了你的孩子。

哈哈，那我的財產就有繼承人了，我真後悔當初沒和你要個孩子，你那麽聰明優秀，可惜當年我有點年少無知，現在挺後悔的。

現在後悔了？晚了，這個世界沒有後悔藥。

可能這就是命吧，對了，丘比特現在怎麽樣？

他很好。

我看了上次你發我的照片，你還別說，真像我。

可惜不是。

沒關係，我會把他當自己的孩子的，反正我這輩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有什麽打算？

準備出去散散心，然後再說。

去哪裏？

先去賭城，想去那裏回憶一下人生。

不錯的想法。

想一起去嗎？

算了吧，相見不如相思，你一個人正好可以好好安靜一下。

說的有道理。

然後呢？

然後我準備去航海了，我弄了一條船，準備去北極，那裏有個北極航道，很有點挑戰性，這輩子過的太平淡，除了掙錢和女人，沒做什麽有意思的事情，想挑戰一下自己。

算是你這輩子做的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等你啟程那天，我和丘比特去為你送行吧。

一言為定。

 

（人們為什麽會冒險去追求那些未知的幸福？）

整個天使島此時籠罩在一片充滿生機的綠色之中，樹木萌發出新的枝芽，島中心的小湖，平靜了一個冬季，裏麵無數的小生命開始蘇醒，不時有魚鷹快速從水麵掠過，驚起一片皺褶。

 

這天，丘比特來到神秘園，因為疫情，他有好一陣子沒來過這裏了。

春季的神秘園，草長鶯飛，遠遠的丘比特看到那個小花壇被一片紫色的風信子所淹沒，在風信子的簇擁中，他看到老人的身影。他走過去看見老人在小心的清理留香身上的灰塵，留香的麵孔看上去一塵不染。

 

她好美啊。丘比特不由讚歎。

是的，她離開的時候隻有二十幾歲，所以她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那個年紀。

這些花好漂亮。

是的，那年留香離開家的時候也是風信子開花的時候，那是她最喜歡的花，所以每年這幾天我都會修理整個花園，這樣留香就可以看到這些風信子了。

 

你們那麽相愛，她為什麽要離開家呢？

那時我們都隻有二十多歲，我是村子裏最強壯的男人，她是村子裏最漂亮的女人，我們雖然生活貧困，但是很快樂。

 

海灣對麵是另外一個城市，那裏非常繁華，白天可以看到海邊橋上川流不息的車流，夜晚那邊燈火通明，整個天空都被照亮，聽說那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而我們這裏是一個荒涼的小漁村。

 

那一年也是風信子開花的時候，我們房子周圍開滿鮮花，她坐在那裏，看著海對麵的城市，對我說那裏看起來就像天堂。

 

一天她拿來一封信和一張照片，是哥哥托人從海那邊帶過來的，幾年前的一個夜晚，哥哥和幾個村裏的年輕人下海，遊去了對麵。照片上是美麗繁華的城市街景，女人穿著漂亮的超短裙，男人穿著西裝喇叭褲。

 

哥哥信中說那邊的人每天都喝一種叫咖啡的飲料，味道很苦，但那是城市裏人流行的生活方式。周末他們去電影院看電影，假期的時候他們還出國旅遊。

 

一天我們坐在海邊，望著海灣對麵的閃爍燈光，她說她想去對麵找哥哥，我不同意，因為那時去那邊唯一的方式就是從海上漂流過去，旅程充滿危險，我說家是最好的地方。但是她向往那裏的世界，她說她想去看看外邊的世界，她也想穿漂亮的裙子。

 

我們發生了爭執，我說那片海灘有鱷魚、毒蛇，以及各種潛在的危險，我說外麵的世界再好也沒有家裏好，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再苦都比去外麵漂泊好。

 

但是我沒有辦法說服她，她就像著了魔，陷入了一種執念，這種念頭一旦出現，就像個魔鬼，侵蝕了她的心，每天折磨著她，她很不開心。

 

有一天我聽到她喃喃自語，說等風信子凋零了，她就要去海的那一邊去找她的哥哥，看看外麵的世界。之後她不再說話，我們也沒有再聊起這件事。

 

最後她心中的執念戰勝了一切，有一天我出海回來，聽見孩子在哭，她沒有在，我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她，最後我在桌子上看見了那封信，上麵寫道：

 

我走了，我要去海對麵的城市，等我安定下來我就回來接你和孩子，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我一定會回來接你們，楚香。

 

老人一邊說，一邊搖頭。

後來呢？

後來就再也沒有她的音信。

丘比特感到一種的困惑，說我要好好想一想。

老人說，天不早了，你要回家了。

 

（神秘園的花壇裏的一個訂婚儀式）

離開神秘園回家的路上，丘比特去了金彩霞的家，大門緊閉。一個星期前她突然消失了，丘比特去過幾次，每次都是緊閉的大門，丘比特圍著房子轉了一圈，陽台上空空如也，布滿風吹落的樹葉，似乎主人出了遠門。丘比特徘徊在那棟房子的周圍，心中充滿惆悵。

 

隔離結束了，安妮姐妹再次來到天使島，島內一片翠綠，桃花盛開。

他們在中心島的湖邊走著，草叢中，腳下不時有各種蟲豸及不知名的小動物出現，充滿生機。麗莎抱著棉花蹦蹦跳跳跟在他們的後麵。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嗎？安妮問。

不知道。

今天是驚蟄，那是古人用於記錄季節變化的一個節氣，春雷鳴動，萬物萌發，我小時每年這一天外婆就會煮一大鍋春筍給我們吃，所以我一直記得。

鄉下一定很美。丘比特說。

 

我們要跟媽媽回鄉下老家了。安妮說。

為什麽要回老家？

外婆病了，媽媽要回去照顧她。

什麽時候再來呢？

我不知道，媽媽說我們的家在鄉下，我們要回自己的家。

那我們什麽時候再見麵呢？

也許你可以去我們鄉下的家來看我們。我們家門口有一條小河，我們可以去抓魚，不遠處還有一座山丘，如果是這個季節去，那裏漫山遍野都是黃色的油菜花。

 

丘比特有點悵然若失，說你們回家後，我也要去火星旅行了。

為什麽要去火星？

因為這個星球到處都是病毒，我們要尋找新的適合居住的星球。

那裏現在是什麽樣？

那裏有廣闊的天際線，還有高聳入雲的山峰，那裏原來也有很多大河和湖泊，不過現在那裏很安靜，等待人類去開拓。

麗莎問，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丘比特說不行，因為星際飛船的位置很有限。

那我們什麽時候再見麵呢？安妮問。

也許等我安頓好之後，回來接你和麗莎我們一起去火星。

 

你會想我們嗎？安妮問。

我會的。

你會喜歡上其他的女孩嗎？

不會的，我想和你結婚。

我要想一下。

或者我們先訂婚，等我從火星回來，那時你也長大了，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那好吧，我答應你了。

那我們就在神秘園舉行一個訂婚儀式吧。

 

風和日麗的一天，在神秘園的小花壇裏，丘比特帶著安妮和麗莎見到了老人。

丘比特介紹說，她就是安妮，我要娶她。

你很愛他嗎？

丘比特點點頭，

老人說，那就祝福你們了，他送了安妮一束風信子。

 

安妮戴著一頂用樹枝做的裝飾了野花的王冠，手持一束藍色的風信子，在陽光下就像一個美麗的新娘。麗莎穿著她的公主裙，抱著小兔子站在一旁。

 

他們交換了戒指，丘比特吻了安妮。

丘比特說，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我會愛你一輩子。

安妮說，好吧，請不要忘記你的諾言，我會等你的。

 

那尊留香的雕塑，靜靜的目睹著這一切，在陽光下她的麵孔熠熠生輝，仿佛有了生命。安妮看著她說，她好美啊，你看她好像哭了。

丘比特說，她沒有哭，那是下雨留下的痕跡。

一旁的麗莎說，可是我覺得她在對著你們笑呢。

 

他們來到麗莎的一側，看著留香的塑像，可能是因為角度的原因，留香的確似乎在對著他們微笑。花壇旁幾個長著翅膀的小天使溫柔的看著他們，表情曖昧。

 

之後他們來到老人的家，丘比特和老人坐在房簷下，看著安妮和麗薩在花叢中遊戲，棉花在後麵跟著蹦蹦跳跳。

 

老人說，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留香。

她說了什麽？

她站在我的床頭，很幽怨的說她就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問我為什麽不去找她？

丘比特說，我好像明白了她為什麽一定要去海那邊。

為什麽？

因為每個人都有一個夢想，所以就算那條路有很多危險，他們也願意去嚐試。

我也有一個夢想，我想去火星看看。

為什麽要去火星？
因為我媽媽說我是隨著一片流星雨從火星來到這個星球的。

那一定是個很美麗的星球。

我看了很多關於那個星球的書，由於一些原因，那裏現在很安靜，我想回去看看。

那麽你會在路上走很久。

丘比特不語。

 

未來你有什麽打算呢？丘比特問。

也許我也要像你一樣去進行一次旅行。

去那裏？

老人指著前麵，也許很快，我也要去那邊，去找我的留香。

可是，你說過那片海灘很危險。

我老了，不在乎了，我有一種預感，她就在離那片海灘不遠的某個地方等著我，我要去把她領回家。

 

（還記得我們之間的那個約定嗎？）

這天，丘比特又一次來到金彩霞的家，門窗都關著，陽台上仍然一片淩亂。他敲門沒有回應，他失望的轉身離去，就在這時，他聽見後麵有人說話。

 

你在找我嗎？

丘比特回身，看到金彩霞站在門口，看著他。

他驚奇的張大了嘴，她換了裝扮，改變了發型，看上去與以前完全不一樣了，顯得年輕了許多。

 

丘比特驚喜的問，你回來了？

金彩霞微微一笑，問你一直在找我？

我找過你好多次，你去了哪裏？

我去了很遠的地方旅行。

我每天都來，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那怎麽可能，如果不會來我會告訴你的。

我很擔心你。

謝謝你惦記我，進來吧。

 

家裏剛剛被清理過，明窗淨幾，一切都井井有條，金彩霞打開窗簾，陽光照射進來。

 

你還沒說你去了哪裏？

我去了南方的森林，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有一天我會去父親生活過的地方，探索他的足跡，去解開我心中的那些困惑。

你找到答案了嗎？

 

我想我找到了，開始我按照父親助理留下的那張地圖找到了那片森林，那片森林大約有幾十平方公裏，我在裏麵轉了很久，後來我迷失在裏麵，我感覺我可能走不出那片森林了，我感覺自己會死在裏麵。

 

晚上我住在帳篷裏，夜裏很靜，四周不時傳來各種動物的叫聲，還有動物窸窣經過帳篷的聲音。起初我很害怕，後來我慢慢習慣了那些聲音，我感覺父親的靈魂就在森林裏保護著我，慢慢我愛上了那片森林。

 

一天我在森林裏走著，走了很遠，天色漸暗，突然我看到遠處有一塊大石頭，在森林裏那塊石頭顯得很突兀，我想起父親留下的那張圖裏也有一塊巨石。

 

我走到那塊石頭前，在後麵發現了一條隱約的小徑，非常難以辨認，我小心翼翼的順著那條小徑，來到了一座倒塌的小木屋前，我意識到那就是我父親生前住過的木屋，在他的日記裏有很多對那棟小木屋的描寫。

 

我的心跳驟然加快，我感覺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我在裏麵零散發現了我父親用過的物品，之後我在離木屋不遠的地方找到了父親的墓地。

 

我在那個小木屋住了一周，我感受到他的靈魂和氣息，我和他聊天，告訴他這些年我的生活，我對他的種種思念，我們還聊起了母親，母親的一生都活在那個已經逝去的年代裏。

 

有一天夜裏雨一直下個不停，我睡不著，後來雨停了，我走出帳篷，看到滿天星光，如此璀璨，我宛如置身於宇宙之中，那一刻我明白了我父親短暫一生所追求的夢想，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我抬頭看到滿天的繁星，感覺父親就在其中，他死後靈魂去了那片遼闊的星河，最亮的那一顆就是我的父親，他在注視著我，我感到非常的幸福。

 

我把帶去的母親的骨灰和他埋在一起，這樣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這麽多年以來，父親的死因及母親的抑鬱，一直糾纏著我，我生活在一種羈絆之中，無法解脫，當我做完了那些事情之後，我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

 

在父親曾經生活過的森林裏，我終於找到了生活的意義，那就是追尋你內心的夢想，快樂的活著。所以我要與之前的生活做個了斷，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

 

聽完金彩霞的自述，丘比特說，我真為你高興，你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你發現我身上的變化嗎？

你的穿著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的衣服漂亮嗎？

丘比特點點頭。

和你媽媽一樣漂亮嗎？

丘比特點頭，然後問，你還會做你的研究嗎？

人類的行為真的太有意思了，值得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研究和探索，我還要寫一本關於我父母的書，書名就叫《芳華》。

 

金彩霞停頓片刻，問你怎麽樣？你和你的小女朋友有進展嗎？

她和妹妹要回鄉下了，我也要去火星旅行了。

那是很長的一段旅程，你還會回來嗎？

會的，等我回來她就長大了，然後我就娶她。

那就祝賀你找到了自己心愛的人。

 

不覺中黃昏來臨，夕陽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照射進來，整個客廳籠罩在一片金色中。

金彩霞說你要回家了，你媽媽在等你吃飯了。

丘比特有點依依不舍，問我們還會見麵嗎？

當然，我們不是朋友嗎？如果我不回來我會告訴你的。

丘比特點頭，說那就一言為定了。

 

丘比特出門，金彩霞在後麵叫住他。

金彩霞問，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嗎？

記得，保守我們之間的秘密。

算你聰明，如果你違反了我們之間的秘密，我就會懲罰你。

我會保守我們之間的秘密，我向你保證。

好吧，我相信你，祝你好運。

也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