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無論此生是否再見,我要撫養你的孩子長大成人,讓你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念想
你不後悔遇到他?
如果你遇到一個人願意為你去死,你還會猶豫嗎?
可是你一個人帶著一個孩子怎麽生活呢?
我不在乎,我要把他的孩子撫養成人,給他在這個世界上留個種。
(武破侖躲在一個擠滿牲畜的倉庫裏)
傷人事件發生後,武破侖逃離了現場,他聯係了一個在之前在食品廠打工的朋友,暫時躲在他的宿舍裏,工廠處於城市和鄉村的結合部,外麵是一條髒亂的街道,人員混雜,很易於藏身。
通過朋友,武破侖得知被他踢傷的馬真理經過醫療鑒定一個睾丸破裂,屬於重傷,警方正在到處尋找他,朋友要他這段時間都不要出門。
武破侖打電話給乃花,電話關機,發短信沒有回複,武破侖想起和乃花曾經的總總美好,而如今形同陌路,心生無限惆悵。
兩周後武破侖接到乃花打來的電話。
乃花問你還好嗎?
武破侖說暫時安全。
乃花說那天我生日,沒收到你的生日祝福讓我很失望,之後我收到了馬真理的生日禮物,第二天他約我吃飯看音樂劇,後麵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武破侖說那天晚上失去了理智,很後悔自己的行為,真希望都沒發生。
乃花說有些事發生了就無可挽回了。
武破侖說希望事情平息後能夠重新來過。
乃花說經過這件事,我已經長大了,回不到過去了,我們在一起可能就是一場誤會。
武破侖說起過去的總總美好的往事,我們還是應該再試試。
乃花說我們有過快樂的時光,最後我們還是要回到現實,麵對每天的生活,
武破侖說我會更加努力工作。
乃花說我知道你很勤奮,但是在這個社會上,光靠勤奮是不夠的,還有人際關係,還有手段,,,
武破侖說我可以調整自己。
乃花說你太理想化了,你不屬於這個時代,很多時候你隻生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裏。
武破侖說可是我,,,
乃花說以前我一直都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經過這件事,我想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麽,我不想再過以前的那種生活,我想忘掉過去,重新開始,這段時間你不要再聯係我了。
說完她掛掉了電話。
透過窗口,武破侖看到肮髒、落寞的街道,地上飄零的落葉,這裏雖然距離京都不遠,但與京都的現代繁華景象有天壤之別,仿佛兩個世界。
京都瘟疫爆發,疫情開始向周邊地區蔓延。
不斷的有安保人員前來排查,這天武破侖從二樓的窗口望出去,有人在樓下詢問,之後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武破侖躲到陽台上的一堆雜物後麵,躲過了盤查。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幾天,朋友告訴他因為疫情,上麵通知這兩天要來查房,統計人數,宿舍不能呆了,暫時安排他躲到倉庫裏,倉庫裏麵堆滿擠滿雞鴨的鐵籃子,整個倉庫彌漫著濃鬱的黴臭味,武破侖睡在這些雞鴨之中,感覺自己就如同這些等待屠宰的牲畜。
武破侖在倉庫躲了三天,隨時有暴露的危險,為了不連累朋友,武破侖決定離開,
朋友說現在外麵查的很嚴,各個道路都有人盤查。
武破侖說我有辦法,你不用管了。
(深夜武破侖潛回破碎的家,被鄰居發現)
此時已經是深冬,溫度再次驟降。
天黑之後,武破侖潛出工廠,他戴了一頂帽子,用圍巾把自己的臉唔得嚴嚴實實。騎著一輛自行車,在漆黑的街道上前行,他衣衫單薄,凍得瑟瑟發抖。
半夜,武破侖來到自己和乃花居住的公寓樓下,平時敞開的大鐵門因為疫情已經關閉,門前空無一人。他在黑暗中觀察片刻,看到沒什麽人經過,身體敏捷的翻過大門,之後悄悄進入樓道,開門進入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在慘淡的月光下,武破侖看到曾經溫馨的小家現在淩亂不堪,他找了一件棉衣穿上,感覺身體溫暖了許多。
他坐在那裏,看到茶幾上的小籃子,在籃子底下看見了一張紙條,是乃花寫給他的:
也許你會回來,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京都了,我去了西部的一個小城,我要在那裏住上一段時間,修複一下情緒,然後再做下一步安排。
其實我從來都沒想過背叛你,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一切無法挽回,也許當初不應該離開小鎮,外麵的世界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美好。
天氣變冷了,過冬的衣服已經幫你整理好了,放在櫃子裏,希望你保護好自己,保重,後會有期。
武破侖看著那封短信,陷入沉思,他抬頭看到牆上掛著他和乃花去天涯島旅遊時拍的照片,乃花親昵的靠在他的肩頭,他們曾在那顆岩石下許下諾言,一生相愛,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他將照片拿出裝進口袋。
看著空空蕩蕩的家,武破侖有點傷感,他點燃了一顆煙,深深吸了一口,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一下。
此時一個鄰居起夜,看到隔壁房間裏有微弱的火光閃爍,猶如鬼火,火光下一個孤影,他躲在黑暗中觀察認出那是武破侖,他立刻打電話舉報,很快公寓的保安聞訊趕來。
沉思中的武破侖聽到外麵傳來的響聲,他趴到窗口,看到樓下有幾個保安趕來,他迅速掐滅煙頭,收拾行李,此時保安已經來到門口,隨即是急促的砸門聲,武破侖迅速來到陽台,將包裹扔下去,然後動作敏捷的翻出陽台,順著排汙管爬下,然後消失在夜幕中。
(在昏暗的角落裏,武破侖看到一對母子)
夜色深沉,四周闃無人聲,武破侖趁著夜色潛行在街道上,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幾隻老鼠警覺的越過街道,他想到自己就像那幾隻過街的老鼠,落荒而逃。
他想起自己的將軍夢,但在一個平庸的年代,並不需要馳聘沙場,為國效力的戰士,隻需要平庸的人民。所以他的夢想注定隻是一個幻想,在這個叢林般的商業社會,他注定隻能成為一個逃亡者。
武破侖走在寂寥的街道上,寒風吹來,夾雜著呼嘯聲,落葉隨風飄揚,一片蕭瑟,武破侖經過一棟破舊低矮的住宅樓,雖然是冬季,一扇窗戶敞開著,從裏麵飄出一首歌曲的旋律:
多少次幸福卻心如刀絞;
多少次燦爛卻失魂落魄;
多少人活著卻如同死去;
多少人笑著卻滿含淚滴。
歌聲觸動了武破侖落魄的內心,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徹骨的悲涼,他打了一個寒顫。
武破侖看到路邊停著一輛摩托車,在小鎮他父親開了一個維修摩托車的小店,他對這些摩托車的結構了如指掌,他靠過去,動作麻利的撬開了一輛的鎖匙扣,然後啟動,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寂靜的深夜,武破侖騎著摩托車經過一條肮髒的街道,驚醒了一條看門的狗,狗開始狂吠,武破侖加大油門逃離,如同一條落荒而逃的野狗。
在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昏暗的街燈下,武破侖看到一個女人,懷裏抱了一個孩子,蜷縮在角落裏,躲避風寒。
武破侖感到奇怪,深夜這對母子在這裏做什麽?武破侖靠近,發現女人頭發淩亂,但麵目端莊,皮膚白膩,露出一種文靜的氣質,不像是鄉下女人。
武破侖上前,問深更半夜的,你一個人帶個孩子在這裏做什麽?
女人說孩子病了,想帶他去醫院,在這裏站了一個多小時了,也沒見到有車經過。
武破侖看到女人懷裏的孩子大概兩、三歲的樣子,臉漲的通紅,他用手摸了一下,說孩子在發燒,要盡快去醫院。
女人眼裏露出期望的目光。
武破侖想到自己正在被抓捕,他內心猶豫,掏出一百元紙鈔遞給女人,說自己還有急事要辦,然後匆匆離去。片刻他回頭看見凜冽的寒風中,女人手裏攥著那張百元鈔票,抱著孩子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他的內心一陣不忍,想到那個年幼的孩子,又折返回去,決定送母子去醫院。
(一個淑女和一個小混混的故事)
深夜,武破侖載著母子倆,沿途尋找醫院,街上空無一人,他們連續去了多家診所都已關門,最後終於在一個小鎮的中心找到了一家醫院。
醫生忙著給孩子做各種檢查,然後是驗血,等待結果。
武破侖支付了費用,準備離開,醫生過來說需要進行注射,然後觀察一下情況再說,你們最好在這裏等著,天亮後看情況再說。
武破侖看著女人期盼的眼神,決定留下來陪她們。
他們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孩子打著點滴安靜的睡去,他們稍微安心。
女人說,謝謝你幫助我們,這是我老公唯一的骨肉,我答應他要把孩子照顧好。
看來你很愛你的老公。
女人沉吟不語。
武破侖問,你老公是做什麽的?
他什麽都不是,他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人。
那他一定很有錢?
女人搖頭。
那就是他長的很英俊。
女人淡淡一笑,正好相反,他既沒錢,也不英俊。
那你為什麽會愛上他?
說來話長。
他現在哪裏,為什麽讓你們母子流落街頭?
他在坐牢。
他為什麽坐牢?
他殺了人。
他為什麽殺人?
他是為了我殺人的。
看著武破侖好奇的眼神,女人講了她的故事。
我們家住在一個小縣城,家裏隻有我一個獨生女。我父親體弱多病,我母親有點輕微的智障,他們平時賣賣菜,雖然掙不到多少錢,但日子也能過得去。
我父親非常疼愛我,家裏雖然窮,但從小他就很寵著我,什麽都滿足我,我小的時候他送我去培訓班學舞蹈、音樂,我的童年過的很幸福。
我中學畢業後考上了一所師範學校的音樂專業,我那時的想法就是畢業後做個老師,然後找一個人嫁了,生個孩子平平淡淡的過日子。
我們家的街對麵住了一家人,是開肉鋪的,他們家有三個兒子,都很刁蠻,經常對客戶缺斤少兩,還找茬欺負別人,整個鄰裏街坊都很怕他們,他們是我們那裏的一霸,沒人敢惹。
一次我放假回家,他們家的小兒子調戲我,被我罵了幾句,他就打了我一巴掌,正好被我父親看到,他衝上去和那小子扭打在一起,之後被他緊緊壓在地上,不能動彈。
我在一旁大叫,來了很多人,我父親就那樣被他壓在地上,嘴上全是土,但是周圍全部是圍觀的人,沒有人敢出來製止。
我媽媽正好賣完菜回家,看到那種情景,她因為有點輕微智障,不太怕事,衝上去,卻被他們家二兒子拉到路邊,推倒在一灘汙水中,我母親爬起來,從路邊撿了一把鐵鍬,打了他的後背,激怒了他,被他一把搶過鐵鍬,狠狠打在她的頭上。
我就在旁邊看著我母親躺在血泊中,我抱著她,看見她頭上的血流了我一身,一直感覺到她的身體變得冰冷、僵硬,她死在了我的懷裏,我雖然是一個女孩,可那一刻我心裏發誓,一定要報仇。
因為是我母親先用鐵鍬打了他們家二兒子,最終法院的隻判了他十年刑期,最後他坐了一半時間就出獄了,我父親在那件事情發生一年之後因為心情抑鬱也去世了。
後來我畢業,在當地一所小學當音樂教師,工作穩定,那時很多人追求我,如果不是我們家的事情,我肯定就結婚了,但是因為我母親的事情,我一直到三十多歲都沒有結婚。
一次我在街上遇到了我後來的老公,那天他在街上遇到我,過來搭訕,被我拒絕了。那時他整日在街上閑逛,無所事事,他就每天去學校門口,等著我下班離開學校,他就尾隨我。
我問他為什麽老跟著我?
他說他在保護我。
我問他為什麽要保護我?
他說他喜歡我。
我問他做什麽工作?
他說沒什麽正經職業,幫別人搬搬家,收點廢品,有時打點零工,或幫人收收債。
我說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死了這份心吧,我不會看上你的。
他問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我說起碼要像電影裏那種英俊的男人。
他說他不英俊,但是他可以為我做任何事。
我說我一輩子都不會結婚。
他問為什麽?
我說因為我們家出了一些事。
他問出了什麽事?
我看著他很認真的樣子,就說了我母親的事。
他問我能為你做什麽?
因為他一直在糾纏我,我那時就是想擺脫他,我就問他你真的喜歡我?
他說如果你答應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我就隨口說我要為我母親報仇。你幫我報仇,我就答應你。
你想讓我怎麽為你報仇?
我說你殺了他,我就一輩子跟你。
他什麽都沒說就走了,我以為這樣他以後就不會再來糾纏了我了。
兩天後我們再次見麵。
他說他已經想好了,他願意為我報仇去殺人。
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做,我說那天我隻是說說而已,並不想真那麽做。
他沒吭氣,眼神很決絕。
一周後的一個下午,在我們縣城邊的一座小橋上,他從後麵伏擊了殺我媽媽的那家的老二,他們扭打在一起,他身材不高,後來他死死抓住對方,兩人一起從橋上摔了下去,他運氣好,竟然沒事,對方在底下身體先落地,摔成重傷,後來變成了植物人。
之後他逃到山裏躲了幾天,我去看他,給他送去了食物,我們在山裏躲了幾天,那時我就以身相許了。
我放棄了工作,和他一起逃亡,我們住在出租屋裏,不斷的變換地址,每次出門都是我先出去打探,然後他再出門,一前一後非常小心。
後來我們還是被抓了,他承攬了所有的罪名,說我是被他脅迫的,後來他被判無期徒刑,我被釋放。
之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挺著肚子去監獄看他,告訴他我懷了他的孩子,我和他舉行了一個我們自己的婚禮,雖然沒有法律認可,但是我還是決定做這件事,我向他承諾我要好好撫養這個孩子。
他說他的一生都在混日子,沒做什麽有意義的事,隻有這件事做對了,人活著就是要做點驚天動地的事情,否則就沒有意義。他幹了一件全天下男人都會幹的事情,他感覺此生無憾,他滿足了。
女人的故事講完了,武破侖陷入沉思。
你愛他嗎?武破侖問。
她思考片刻,說其實我不覺得我愛他,他的外表和生活都和我不一樣,他和我心目中的理想男人形象相差太遠,其實我是個很看重外表的人,讀師範的時候我一直暗戀我們班上一個男生,他長的很像一個電影演員,他對我也有好感。
可是我母親臨時前的表情一直瀠繞在我的腦海裏,過去那麽多年我都無法忘記,所以最後我還是拒絕了他,我內心非常痛苦,但是我過不了我母親這一關,她雖然有病,不怎麽說話,但是她死前那眼神,我感覺她在說要我為她報仇。
武破侖問,你覺得這樣做值得嗎?
我說不清楚,我覺得人活一輩子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父母,對家人,對幫助過自己的人,我就覺得我對他有一種責任,我要撫養大他的孩子,不管吃多少苦我都無所謂。
天色微亮,醫生過來告訴他們孩子沒大礙了。
武破侖要離開。
女人說你留個聯係方式吧。
武破侖找了一張紙,草草寫了一個電話號碼,我可能要去很遠的地方,現在兵荒馬亂的,好好照顧好孩子。
孩子醒了,女人抱起孩子,武破侖接過來,孩子趴在他的懷裏安靜的看著他。
武破侖想到自己也曾想和乃花有個孩子,而如今一切都已變得如此遙遠,他想起剛才女人講的故事,他心裏有一種酸楚感,不禁長歎一聲。
女人說,小哥,孩子很喜歡你,你多陪他一會吧,吃完早飯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