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關於瘟疫的情歌（二十九） A love song of plague

第二十九章，潘多拉的盒子是怎麽被打開的？也許那注定是一個永遠都沒有答案的羅生門事件

 

他潛入房間，從後麵悄悄靠近，然後用一根晾衣服用的鐵絲緊緊勒住長老的喉嚨，長老赤裸著身體，掙紮著，直到窒息，咽下最後一口氣，他肥碩的身體癱在他自己汙濁的尿液中，像一條野狗一樣死去。

 

（一場災難，在悄無聲息中悄然而至）

京都，這座城市以商業而聞名於世，它代表著帝國的繁榮與希望。

 

在這座數百萬人口的城市裏，聚集了來自社會各個階層的人。

在城市中心的商務區，商業大廈林立，寫字樓裏麵進進出出都是青年才俊，各個行業的精英人士，他們朝氣蓬勃，代表著這座城市的未來。

 

在商業區不遠的地方，散落著大片低矮的建築，這裏聚集著大量從事底層勞動的人們。如果城市是一座巨大的蜂巢，那他們就是成千上萬在蜂巢裏辛勤工作的工蜂，他們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忙碌，僅僅是為了能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

 

此時正值初冬，陽光從高樓的縫隙照射到街道上，異常的溫柔，照在身上非常的舒服。人們穿著薄薄的棉衣，讓整個城市顯得更加的立體與生動。

 

 

一場災難爆發之前都會經曆一個漫長的醞釀期，當災難來臨時總是悄無聲息，在人們毫無準備的時候突然駕到。

 

病毒是什麽時候在這座繁華的城市開始蔓延的，沒有人確切的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爆發的，也沒有人說的清楚。

 

清晨，一座外形前衛美輪美奐的商業綜合體，臨街的一個星巴克咖啡店，年輕的金融街精英們在喝著咖啡，聊著股票和最新款的汽車、手機。

 

在那一刻，如果你正端著一杯咖啡準備喝一口，你會感覺到周圍的喧囂突然消失了，這種安靜大概持續了幾分鍾，之後再次恢複了喧囂。

 

忙碌的服務間，一個服務員端著一個放滿杯子的盤子正在經過狹窄的過道，突然他感到一陣強烈的肌肉酸痛，手中的盤子失去了平衡，玻璃杯子全部跌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一家裝潢精美的日式料理店，穿著時尚的年輕的情侶正在竊竊私語，女孩突然感到呼吸困難，她用手捂住胸口，張大嘴痛苦的呼吸，男孩關切的看著她。

 

一片綠茵的公園，到處可見晨練的老人和跳舞的婦女。

一個老婦人突然麵色慘白，癱倒在地上，她感到心跳加速，頭暈目眩。

 

公交車站，一個孕婦，突然開始痙攣，她蜷縮在角落裏，汗滴順著額頭往下流。

 

這種場麵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公共場所陸陸續續的出現，並快速的在社交媒體上傳播，開始人們以為是孤立事件，並沒有引發太多的關注。

 

很快各種傳言開始出現，並不斷的擴大，最後演變成洶湧的傳言，一種凶猛的病毒正在城市裏傳播。

 

街上的熙熙攘攘的行人開始騷動。

人們從購物中心、寫字樓、學校匆匆離開。

地鐵站湧入大量的人流，車廂內擠滿返家的人們。

街道上充斥著救護車呼嘯而過的聲音。

瘟疫在這座城市爆發了。

 

（我們生活在一個信息混亂的世界）

關於那次瘟疫是如何開始的？流傳著很多種說法，一直眾說紛紜。

 

那個時代，網路技術已經取得了長足的進展，數千年來人們獲取信息的方式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人們可以輕易的通過互聯網及社交媒體獲取各種信息。

 

官方宣布的有關於病毒起源的信息被認為掩蓋了真相，於此同時，社會上充斥著各種捕風捉影的信息以及謠言。

 

對於一個未知的事件，人類會產生本能的恐懼，之後會渴望了解事件的真相。

傳媒學上有一個理論，認為對於一個未知事件，人們需要的信息量取決於事件本身的大小。

 

比如街頭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也許十個信息就可以解釋清楚事件的前因後果，但是對於更大的事件，則需要更多的信息，因為真相需要大量的細節描述，如果沒有充分的信息，就會產生相應數量的謠言，謠言隻會產生於沒有真相時，謠言對於有真相的地方，危害性很小。

 

由於信息的泛濫，導致了人們對事物判斷的混亂，信息的真實性成為一個核心問題，但是大部分人由於自身的缺陷，無法判斷信息的真實性，由此導致了人們對病毒認知的巨大的差異，並最終造成了更大的災難。

 

這再次表明人類幾千年對於技術孜孜不倦的追求，並沒有給人類帶來真正的福祉，而是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的盒子，大量虛假的信息淹沒了人類關於真相的判斷能力，人類最終迷失在虛假的信息之中。

 

（一個和一個少年謀殺案有關的病毒版本）

關於病毒的起源，有很多版本，我們講訴的這個版本也是道聽途說得來的，其真實性無法得到證明，真相也許隻有上帝知道。

 

在帝國遙遠的西部地區，有一片廣大的戈壁灘地區，方圓幾千公平方裏，那裏地域廣闊、充斥著原始、荒涼的景象，自然環境惡劣，終年炎熱。那是一個被上帝遺忘的角落，人跡罕至，麵貌幾千年來幾乎沒有改變過。

 

這裏的氣候如同火星，晝夜溫差巨大，白天最高氣溫可以達到四十五度，夜晚則降到到零下二十度以下。

 

 

直到五十年前，由於一種突然出現的不明的病毒在全世界流行，使得這個星球幾乎所有的棉花產地都受到致命的打擊，棉花產量銳減，產生了全球性的棉花危機。

之後經過科學家的不斷研究，開發出一種經過基因改造的棉花，成為這個星球上重要的戰略物質之一。

 

由於這個地區日照充足，地勢平坦，晝日溫差很大，非常適合這種新型棉花的生長，方圓幾千平方公裏的廣闊的戈壁地區，成為這個星球最大的棉花產地。原來的不毛之地成如今是延綿幾百公裏的棉花產地，成為帝國重要的戰略地區。

 

 

同時，因為這裏與外界隔離的封閉環境，這裏也成為帝國流放罪犯的地區，犯人被集中住在營地裏，他們白天從事勞動，晚上住在有看守的營地裏。

 

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就是犯人居住的簡陋的宿舍，四周是綿延幾百公裏的棉田，在營地周圍是一排排的鐵絲網，外麵是茫茫戈壁，幾乎沒有逃走的可能性。

 

 

在這塊嚴酷的土地上，散落著一些不起眼的村莊，在這些村莊裏，住著眾多不同文化背景的種族，他們擁有不同的宗教、文化，生活困苦，經濟落後。

 

其中有一個民族，他們的祖先因為經商來到這裏，後來在這裏定居，幾百年過去了，他們已經迷失了回家的路，他們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定居下來，但保留著自己的文化，他們對外封閉，一直處於一種原始的生活狀態。

 

一個少年叫馬蘇裏，從小生活在一個村莊裏。

一天隔壁搬來一家人，一個中年人帶著一個小女孩，白天大部分時間中年人外出，隻有小女孩一個人在家。少年馬蘇裏時常看到小女孩孤獨的坐在陽台上，默默的看著遠方，臉上流露出難言的憂傷。

 

後來他們成為了朋友，女孩說那個中年人是她的父親，她的父親是一個布道者，每天外出到周圍的村莊傳道，人們都稱呼他長老。

 

少年馬蘇裏喜歡上小女孩，在內心深處深深的愛著她。

 

據說女孩的父親來自於數百公裏之外的一個村莊，那裏的人民信仰一種曆史悠久的拜火教，他們把火當成是自然界一種神秘的力量。

 

這種宗教來源於遠古時期，每當寒夜，他們點燃篝火，圍繞篝火翩翩起舞，祭拜神靈，祈求力量，獲得平安。

 

長老人到中年，長了一張馬臉，鷹鉤鼻子，禿頂。

他曾經是一個商人，過著正常人的生活，一次外出運送一批貨物被騙，變得一無所有，妻子也離他而去。

 

他在戈壁荒野中停留了數個夜晚，與蛇蠍為鄰，他想在這裏了結自己的生命，一天深夜他聽到一個神的召喚，他頓悟了，離開的時候他已經變了一個人，他成為了一個布道者。

 

他帶著他年幼的女兒，離開了他生活的村子，去到外地開始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傳道，他說人生為什麽貧窮，為什麽充滿不幸，是因為背離了神的旨意，他宣揚一種來世的思想，勸導人們放棄現世的生活，去追求來世的幸福，慢慢他擁有大量的信徒。

 

一天少年馬蘇裏來找小女孩，看到她衣衫不整，一個人坐在那裏哭泣，從女孩悲哀的神情中他意識到什麽。

他問她發生了什麽？

女孩驚恐的搖頭說沒什麽。

 

一天深夜，少年馬蘇裏聽到隔壁的聲響，他偷窺到長老在性侵小女孩，他衝了進去，長老沒有說話，穿上衣服沉默的離去。

 

第二天，少年馬蘇裏見到女孩，女孩說她的父親是神派來傳播福音的，她愛她的父親，她願意為了崇高的傳道事業奉獻出自己的身體。

 

這是一種被稱之為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行為，在經曆了長期的性侵以及洗腦後，侵犯者和被侵犯者之間會形成一種特殊的依附關係，他們這種關係已經持續了好幾年。

 

這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幾次，少年馬蘇裏心裏湧起了仇恨。

一天深夜，他再次被隔壁傳來的聲音驚醒，透過窗戶，少年馬蘇裏目睹了小女孩痛苦的表情。

 

他潛入，用一根晾衣服的鐵絲從後麵緊緊勒住了長老的脖子，直至他咽氣，看著他赤裸著身體躺在那裏，女孩在一旁驚恐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之後他們把長老的屍體拖到院子裏，挖了一個坑，把他埋了。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色已經發亮，少年馬蘇裏帶著女孩逃走了，他們在外麵流浪了幾天，最後被逮捕了。

臨分別時他們約好，有一天如果他能活著出來，他一定會去找她。

 

後來少年馬蘇裏因為殺人，被判終身監禁。

 

最初的五年，馬蘇裏每天在烈日之下艱苦的勞動。

他一直沒有收到女孩的來信，她的麵孔漸漸的開始變得模糊。

他對生活已經麻木，他感到絕望，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這時，他收到一封來信，打開後驚喜的發現是女孩寄來的，在信中女孩說她去了遙遠的一座叫京都的城市，她費了很大的周折才聯係上他，她希望他好好的活著，她會一直等他。

 

從那天起，馬蘇裏改變了想法，他想逃跑，他製定了一個周密的計劃。他通過努力工作取得了管理機構的信任，他們放鬆了對他的管製。

 

有時他會和幾個犯人去附近的農場送貨，他反複勘察路線及地形，並牢記與心，但是機會一直沒有出現，他堅持著，每天想念著女孩。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馬蘇裏長著濃密的胡須，雖然隻有三十多歲，看上去像個老人。

 

（深夜，一顆流星撞擊了馬蘇裏的營地）

在瘟疫爆發前的一個月前，馬蘇裏所在的營地已經是初冬，溫度降到了零下十度。

 

一個深夜，萬籟俱靜，漆黑的夜空突然出現了一道亮光，越來越亮，照亮了整個天空，宛如白晝，一個巨大的火球，轟鳴而來，之後是巨大的爆炸聲，猶如核彈爆炸。

 

所有的人都昏厥過去，不知過了多久，馬蘇裏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片瓦礫中，周圍一片狼藉，整個營地已經變成了廢墟。

 

他的衣服已經被火燒的殘缺不全，周圍炙熱的空氣讓他感到口渴難耐，他不知發生了什麽，以為發生了地震，或者其他神秘的事情。

 

他看到有人醒來，他們衣衫不整，神情麻木。

電力全部中斷，又下起了大雨，西周漆黑一片。

他爬到廚房，找到半瓶水，喝了之後感到體力得到了恢複，此時四周非常的寂靜，他逃走了。

 

幾天之後人們才逐漸得知，一顆彗星撞擊了帝國的西部地區，而馬蘇裏住的營地正好處於撞擊中心的附近。

 

關於那個營地，很多人死在睡夢之中，還有很多幸存的人在之後的一個月裏陸續死亡，死因似乎與一種未知的病毒有關，據說可能由隕石攜帶而來，但無法得到確認。

 

按照多年的準備，馬蘇裏沿著一個方向逃亡了三天，最後馬蘇裏在茫茫戈壁中迷失了。

 

他精疲力竭，饑渴難耐，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看到遠處有一些稀稀落落的燈光。

 

他掙紮著向前走了幾公裏，發現燈光處有幾排低矮的建築，四周被鐵絲網圍著，有車進出，在裝卸一些塑料桶。

 

此時正是黎明時刻，沒有什麽人，他潛到大門口，乘著夜色溜了進去。

他打開了一個桶，發現裏麵都是動物的屍體。

 

他口渴難耐，潛入一個房間，發現裏麵全部是實驗設備，他在一個桶裏發現了一些食物，旁邊有一個水槽，他饑不擇食，狼吞虎咽了一番，感覺身體輕鬆了很多。

 

他從衣櫃裏偷了一套衣服換上，離開的時候碰翻了桌子上一個裝有黃色液體的杯子，他匆忙中用手去抹，劃傷了手指，他顧不上，匆匆離去。

 

他又走了兩天，來到一個小鎮。

他在小鎮休息了幾天，之後登上一列慢車，他蜷縮在車廂連接處的角落裏，被一個經過警察發現，正當警察盤問他的時候，列車臨時停車，警察暫時離開，馬蘇裏從廁所窗口翻出逃離。

 

之後他搭上一輛開往京都的運載棉花的列車，幾天後到達京都。他在郊區一個小鎮一家餐廳找到一份清潔工的工作，暫時安頓下來。

 

兩周之後，他發病，暈倒在地上，被送到醫院。

他的整個身體浮腫，布滿紅斑，呼吸急促。醫生在他的身上發現了一種特殊的病毒，詢問他過去一個月的行動軌跡。

開始他拒絕回答，後來他要求見一個女孩，如果見到那個女孩，他就說出自己過去的行動軌跡。

 

醫院按照他提供的聯係方式找到了女孩，那時她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女人。

隔著窗戶，他看到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她的身邊站著一個男人，她說那是她的丈夫，她知道他被判終身監禁，為了給他希望，她一直在鼓勵他。

 

兩天之後馬蘇裏死在醫院裏。

 

（關於我們如何獲取真相的一點思考）

當我們回顧人類演化的曆史，人類為什麽能在激烈的叢林競爭中勝出，一個結論是人類發展了豐富的語言係統，進而豐富了講述虛構故事的能力，從而形成社會，並且可以進行大規模社會動員，應對戰爭，自然災害等。

 

虛構故事的能力成為人類取得競爭勝利的基本策略，與此同時，這種虛構故事的能力在現代社會演變成各種的宣傳及虛假信息，使我們在試圖獲取真相的時候變得異常艱難。

 

追求真相是人類的天性，但是在很多時候，人類永遠無法獲得真相。曆史有太多的疑案最終無法破解，因為真相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很難獲得，真相隻掌握在上帝手裏，我們企圖追求真相，但我們永遠無法掌握真相。

 

想象一個夜晚，一個風度翩翩的紳士和一個舉止優雅的女士在客廳裏喝了一瓶紅酒，欣賞了一段浪漫的肖邦鋼琴曲，之後他們進了臥室，拉上了窗簾，再之後的事情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我們永遠都不知道房間裏發生了什麽。

 

上帝目睹了一切，但自從上帝創造了這個世界以後他就保持緘默了，他再也沒有說過什麽話。有時我會無知的揣測上帝的意圖，企圖站在上帝的視角了解事件的真相，但是我知道這是多麽的無知和愚鈍。

 

所以對於這個世界，在本質上我認為自己是一個不可知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