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關於瘟疫的情歌（四十一） A love song of plague

第四十一章，一天清晨，正在庭院裏看書的旭突然感受到一個強烈的召喚，他離家出走了

 

一群饑民抓到了一隻瘦骨嶙嶙的野狗，然後當眾肢解了那隻野狗，將肉哄搶一空，期間發生了打鬥，很快來了幾個維持秩序的官兵，抓了幾個人，當眾剝光褲子進行杖責，那些饑民立刻安靜下來，他們表情拘謹，麵對這種毫無尊嚴的責罰顯得如此順服，這是長期處在一個嚴酷統治下的社會自然產生的一種人性表現。

 

（千年夢想，一個時代的回顧）

金彩霞生活在對父母親的回憶中，他對父親神秘的一生充滿好奇，他在這個世界上隻活了不到三十年，但是他的一生充滿神秘感，

 

金彩霞後來成為了一個人類學者，她癡迷於研究人類的行為，作為靈長類動物中的一種，為什麽人類最終會脫穎而出，走出叢林，成為自然界的主宰者。

 

據說人類發展出了獨特的語言能力，並通過這種能力相互溝通，最後創造出複雜的社會組織。同時人類擁有獨特的精神層麵的思考能力，他們相信靈魂以及神聖力量的存在，從而使人類變得更加強大。

 

我們上章講到金彩霞的父母所生活的那個激蕩的年代，那是一個特殊的時代，所有的人都被席卷進去，並影響了他們的一生。

 

在那塊土地上發生的那場規模浩大的運動不是偶然的，它承載了這塊土地上的人民的一個延續了千年的夢想，那就是人人擁有土地及一個沒有壓迫和剝削的社會。

 

我們將用幾個篇章講述一個叫旭的傳道者的故事，他用一生的時間去追求他的夢想，他的人生是如此的不平凡，從而影響了很多人的人生。

 

（旭以一種特別的方式來到了這個世界）

幾千年來，帝國土地上反複上演著瘟疫、戰爭及由此而導致的饑荒及流離失所。

 

旭的祖父的時代正處於一個亂世時期，他的祖父帶著年幼的父親從鄉下來到城市謀生，他從打工幹起，通過艱苦的努力，最終開了一家米店，整個家庭的生活穩定下來，祖父去世後父親繼續打理米店，最終成為當地的富人。

 

那時的人民遵循自然法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熄燈後就是繁衍人類，旭的母親身體健康，不斷的懷孕，生了很多孩子，但都是女孩，直到旭的來到。

 

他是父母的第五個孩子，他出生的方式與眾不同。

母親臨產前還挺著大肚子走幾裏路去米店送飯，之後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臨產，天不作美又下起大雨，母親躲在一顆大樹下，伴隨著雷聲，在大雨中生下他。

 

旭洪亮的啼哭聲與轟鳴的雷聲宛如一首宏偉的交響樂，他的母親掙紮著爬起來，用衣服包裹著他，冒著大雨在泥濘的路上返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雨停了，天邊出現了彩虹，母親筋疲力竭，此時朝陽正冉冉升起，他的父親給他取名叫旭，代表一個美好時代的來臨。

 

旭的出生在村落裏引發轟動，他的家擠滿好奇的鄰裏街坊，旭很安靜，他看上去天庭飽滿、眉清目秀。

 

街坊中一個有學問的長者看過他的長相，說他以後會是一個讀書人，在當時讀書人是上等人，他的父親聽了很高興。

 

從來到這個世界，旭就顯得與眾不同，在他才幾歲的時候就表現出異常的聰穎，他很早就開始走路及說話，與周圍其他的孩子站在一起高出一頭。

 

他的家周圍就是山丘和一條小河，房子前麵是一個池塘，夏季的時候裏麵長滿荷花及鰱魚，自然環境優美。

 

旭的母親因為大雨中生產落下傷寒，幾年後在他還年幼的時候就去世了，之後他被一個保姆帶大。

 

他出生的時候他的父親已經擁有良田數十畝，家境殷實，旭從小旭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家裏有保姆、傭人，還有幹活的工人。

 

他父親給他請了當地最好的老師，教他學習帝國曆史及傳統文化，他對學習充滿興趣，每天清晨天色未亮他就起床，站在窗前大聲朗讀帝國經典的詩詞，少年旭看上去充滿學卷氣，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這些積累為他之後漫長的思想求索之路奠定了基礎。

 

他的幼兒時期都是奶媽帶著他，奶媽也有一個同齡的孩子，但是為了養育他，她將自己的孩子留在鄉下，之後一直陪伴著旭，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旭與奶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對於這個世界，旭的困惑及思考）

旭兒時，一年家鄉發生了洪災，衝毀了無數糧田，之後發生了大饑荒。

旭的父親看到米店外麵排起的長隊，他每天隻賣有限的糧食，他用這種饑餓銷售的方式，賺取了大量的財富。

 

一天他跟隨父親和奶媽乘車去鄉下探望一個遠房親戚。

沿途經過茅舍零落的村莊，幹涸的河床裏長滿蘆葦，大片田地一片荒蕪。

 

路邊躺著的處於饑餓狀態的饑民，任何可以吃的東西都被洗劫一空，鄉村常見的土狗幾乎絕跡。他還看到了路邊的一個棄嬰，經過的人麻木不仁，熟視無睹。

 

麵對這一切，他看到父親神情淡定，氣定神閑的抽一根進口的雪茄，與路邊那些衣不遮體的饑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童年的旭感到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天他們經過一個熱鬧的小鎮，奶媽下車給他買了一塊年糕，當他接過正要吃的時候，被一個蓬頭垢麵的孩子搶走，一邊跑一邊狼吞虎咽的吃掉了那塊年糕。

 

那時旭還很小，但他對這塊土地上人民的悲慘命運感同身受，充滿憐憫之心，也許這就是人類所獨有的一種道德層麵的精神特質，而這種特質使人類在自然界擁有獨特的地位。

 

一天他看到奶媽一個在角落裏落淚，他問發生了什麽事。

奶媽說她剛得到鄉下傳來的消息，她的與旭同歲的孩子因為營養不良去世了。

 

旭找到父親，父親正在用新鮮的肉喂食一隻珍貴的雛鷹，那是他花重金從西域購買的一種品種稀有的猛禽，在他的晚年他癡迷於修身養性及飼養猛禽。

 

他問起奶媽鄉下孩子的事情。

父親看著他說從老祖宗那時開始幾千年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他不解，又去問自己的老師。

老師說，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一輩子都必須辛勤勞作才能勉強生存。

旭問為什麽？

老師說，因為人與人是不平等的。

 

旭幼年時期目睹及聽到的這一切強烈的觸動了他的內心，他有一種深深的困惑，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有這麽多的窮人？他隱約感覺到這一切都與富人有關。

 

（一天黃昏，門口來了一位衣衫襤褸的旅行者）

旭長大成人，因為他小的時候患過傷寒，使得他的身體看上去有點文弱，他博覽群書，喜歡與人討論各種社會話題，他講話的時候慷慨激昂，再加上他瘦高的身材，在人群中鶴立雞群，顯示出一種獨特的領袖氣質。

 

父親去世後，他賣掉了父親米店的生意，娶了當地一個來自書香門第的女孩，婚後生了幾個孩子，妻子嫻熟溫和，是一個賢妻良母，他們過著平淡而充實的生活。

 

他在一個中學做教師，那個時候教師是一個受人尊敬的職業，所有的人見了他都謙遜的稱呼他先生。他的人生之路已經展開，如果他就這麽在亂世中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他的一生將波瀾不驚，可是命運注定他要過不平凡的人生。

 

一天黃昏，旭正在院子裏看書，孩子在一旁玩耍。

傭人來說外麵有一個乞丐。

他出門看到門外站了一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人，他雜亂的頭發遮住了他臉，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看不清他的五官。

旭請他進門，傭人端來了水。

他似乎走了很遠的路才來到這裏，顯得精疲力竭。

 

傭人做了一桌飯菜，流浪者吃完，然後傭人帶他去洗漱，之後旭讓傭人拿出自己的衣服換下流浪者已經肮髒不堪的衣服，這時旭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麵目。他是一個異族人士，他有深藍色的眼睛，目光深邃，加上他濃密的頭發及胡須，宛如神明。

 

那時在舊世界的鄉村有很多異國人士，他們大部分從事傳教、教育及醫生的工作，幫助當地的人民。

 

他來自遙遠的北方極地，那裏土地遼闊，人口稀少，生存環境極端惡劣，但是這種嚴酷的自然環境培養了那裏的人民獨特的精神世界，在那裏產生了幾個影響世界的思想家。

 

他從小在一個修道院長大，係統學習了關於這個世界的各種知識，在學習的過程中他了解到在遙遠的南方有一個曆史悠久的帝國，疆域遼闊，那裏世代居住著眾多的人民。

 

他對這個古老的帝國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在他二十多歲的時候他決定前往那個古老的帝國，做一個傳道者。他離開了寒冷的家鄉，長途跋涉來到了古老的帝國，開始了他的傳道生涯。

 

傳道者在旭的家裏住了幾天，他的帝國語言說的不太流暢，他斷斷續續的比劃著，支言片語中旭還是聽明白了他傳達的思想，他取出一本印刷粗劣的小冊子送給旭，那本小冊子的名字叫《太陽之城》。

 

傳道者離開後，旭開始看這本小冊子，書中描寫了一個位於極地的叫做太陽城的城鎮，那個城鎮坐落在一座山上，地勢險峻，依山伴水，遠處就是茫茫的大海。

 

雖然地處極地，因為臨海，受到海洋暖氣流的影響，那裏的氣候相對溫暖，但是一年大部分時間仍然是寒冷、陰沉的天氣，每年隻有短暫的一個月的夏季，陽光燦爛，因為對太陽的向往，他們為那座城鎮取名太陽城。

 

太陽城裏的人民實行一種部落的社會治理體製，整個城鎮由被稱為形而上學者、威力、智慧和愛的四位領導人管理，擁有完整的社會和法製體係。

 

城鎮裏沒有私有財產，沒有剝削，人人參與勞動與生產，產品按照需求進行分配，人人平等，因此那裏沒有貧窮，兒童由部落撫養及教育，城裏取締了一切墮落的職業和行為，人們過著單純而健康的生活。

 

（旭的頓悟及他早期顛沛流離的傳道生活）

那本薄薄的小冊子旭看了很多遍，它似乎解決了旭多年來一直思考的一個問題，他找到了答案，人類不平等的根源是私有製，人類一切與賺錢有關的職業都有罪惡的蹤跡，人類與生俱來的貪婪本性導致了私有製的產生，造成了剝削及貧富懸殊。

 

他想起大饑荒時期，父親的糧店囤積糧食，然後高價出售賺取高額利潤，他想起那次跟隨父親回鄉探親一路上看到的景象，整個鄉野除了幾棟豪宅大院，其餘都是簡陋的草房，社會隻有少數的富人和大量的窮人，巨大的貧富懸殊使他們宛如生活在兩個世界上的人。

 

在帝國幾千年的曆史中，發生過無數次的瘟疫、洪水以及由此而導致的饑荒，每次都引發大規模的人民流離失所及死亡，這些又導致了帝國曆史上充斥著革命、戰亂，以及無數次的政權更迭。

 

冥冥之中旭感覺那個傳道士就是專門來給他指明人生方向的。

一天清晨，他在庭院裏看書，孩子們在池塘邊追逐嬉戲，妻子和傭人在忙碌著準備午飯，一家人其樂融融。

 

看著池塘邊奔跑的孩子，池塘裏盛開的荷花，一切都顯得毫無征兆，旭突然感受到了一個強烈的召喚，旭似乎領悟到什麽，他做了一個決定，離家去遠行。

 

他拋下妻子和幾個孩子，離開了家，此生再也沒有回去，那滿池塘的荷花和追逐嬉戲的孩子成為了他永遠的記憶。

 

他成了一個傳道者。

在最初的幾年裏，他風餐露宿、走街串巷，足跡踏遍了城市和鄉村，傳播著他的世界大同思想。

 

他向見到的每個人傳道，他問他們為什麽過著毫無尊嚴、螻蟻般的生活，每日為生存而掙紮，卻看不到任何生活的希望？

 

他說那是因為人類的一切罪惡都源於自私的本性，私有製是一切剝削的根源，要消滅私有製，才能消滅剝削及不平等，實現人人平等，耕者有其田的夢想。

 

大多數時候，那些聽眾茫然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在講什麽。

之後有人注意到他的世界大同的思想已經損害了社會的秩序，有人告發了他，他被抓走，關押一段時間後被放掉，之後的幾年裏，他不斷被抓、被放，然後再次被抓。

 

終於有一天他的言論被認為是在煽動暴力，他被政府通緝，從此他開始了逃亡生涯。

 

在他的傳道及流亡生涯中，他陸陸續續有過幾個女人，這些女人從事各種職業，有些是出於同情，有些是他的崇拜者，她們跟著他流浪，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她們還為他生了一些孩子，但是由於生活極其動蕩，那些孩子陸續流落街頭失去了聯係，或染病死去。

 

之後他和他的追隨者們遭到了舊世界政府的殘酷打擊，他的很多追隨者也不斷的死去或失去聯係。

 

他看著他的女人和孩子不斷的死去，在經曆了無數次的生離死別之後，他變得麻木，他的內心已經堅如磐石，他不再為這個塵世的苦難而感到痛苦，他隻活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裏，他要成為一個超越痛苦的人，他隻為勞苦大眾而活著。

 

（在逃亡途中，黑魚成為了旭堅定的追隨者）

在逃亡途中，他一貧如洗，囊中空空，瘦骨嶙峋，仿佛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吹倒。

一天他經過一個村莊，他已經幾天沒有吃東西，最後體力不支暈倒在路邊，被一個路過的年輕人發現。

 

這個年輕人叫黑魚，是村子裏的一個小流氓。

他是一個孤兒，父母早亡，靠吃百家飯長大，他沒有固定住所，平時就住在一個廢棄的寺廟裏。

 

他麵目黝黑，身材魁梧，力大無窮，街坊給他取名叫黑魚，黑魚沒有固定職業，靠幫別人做點小工，收收債，有時動動拳頭勉強掙口飯吃。

 

黑魚本性善良，他遇到暈倒的旭，將他背回了寺廟。

旭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尊佛像下，這是一座廢棄的寺廟，因為年久失修，到處是殘垣斷壁，落滿灰塵，黑魚從鄰裏街坊討來一些飯菜給旭吃，使他再一次活了過來。

 

旭漸漸恢複，他開始給黑魚講人生的道理，黑魚長這麽大從未有人給他講過這些道理，他憑著自己的一點蠻力在這個社會上討口飯吃，旭講的故事及道理打動了他，他要追隨旭去實現大同世界的理想。

 

在旭的的傳道生涯中，有很多追隨者與他一次次聚集，又一次次分散，隻有黑魚跟隨了他一生。

 

一次他們被官軍追捕，在逃亡中旭體力不支，躲在一條陰溝裏，後麵追兵將至，緊急關頭，黑魚背上旭，趁著夜色深一腳淺一腳逃離了危險。

 

在多年的逃亡生涯中，黑魚曾多次受傷，但是他認定了旭是他人生的導師，為了保護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