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河流

病毒是可怕的,但是愛情是美好的。 ——加西亞?馬爾克斯
正文

一首關於瘟疫的情歌(四十) A love song of plague

(2022-03-28 12:33:17) 下一個

第四十章,紅色廣場及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如果沒有遇到你,我的生命將變得毫無意義

 

無數個夜晚,萬籟俱寂,她坐在桌前,對麵是父親的顱骨,他們深情凝視,進行著心靈上的對話,在那一刻,她感覺那具顱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給她人生的啟示,讓她的生活充滿意義。

 

(一段青春蕩漾、激情燃燒的歲月)

在金彩霞成長的過程中,最初的階段她並沒有感覺到家裏的那種神秘的氣氛,隻是多年來母親對待父親的冷漠讓她感到一點奇怪。

 

直到父親因為一場事故去世她才知道那是她的養父,她還有一個親生父親,從此她對這個從未謀麵的親生父親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她常常問母親她的生父長什麽樣,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母親告訴她有一天她會知道這一切的。

 

她的母親在五十多歲時得了癌症,臨終前留下一個箱子,交代等她去世後再打開。

她問母親裏麵是什麽?

母親說那裏麵是她和父親的青春歲月的記錄。

 

母親去世後,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金彩霞沐浴完畢,懷著虔誠的心情打開了那個箱子,上麵是幾本陳舊的日記,由於年代久遠,紅色的塑料皮封麵已經發黑。

 

之後她看到一張顏色發黃的人物畫像,她意識到那就是她的親生父親,他穿著軍裝,留著長長的胡須,目光如炬。

 

最後在箱子的底有一塊紅布包裹著的盒子,她打開看到了一具人類的顱骨,讓她感到一陣驚悚,在那一刻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就是她的父親。

 

當糾纏了她多年的父親的形象,突然以這樣一種方式展現在她的麵前時,她有點猝不及防,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並在顱骨下麵發現一個退了色的青銅徽章,徽章上麵的圖案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烈火中有一個骷髏,下麵有一排字:正義之火將燒遍全世界,她意識到那是父親所屬的組織的標誌。

 

多少個深夜,萬籟俱寂,金彩霞清洗雙手,端坐在桌前,閉上眼睛沉默片刻,就像一種神聖的儀式。

 

之後,麵對著那幾本紅色封皮的母親的日記,小心翼翼的翻開一本,開始閱讀,她開始慢慢走入母親的世界,開始了解母親和父親那段驚世駭俗的愛情故事,以及那個火熱的年代。

 

母親來自舊世界海上明珠的一個大戶人家。

那時舊世界正處於崩潰的前夕,整個帝國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從海上明珠去往外地的飛機及客輪一票難求,價格已經炒到了天價,整個城市處於一種驟變的前夜,

 

她的父親花了很多金條買好了全家的船票,正當全家人都在匆忙的收拾行李準備逃離時,沒人想到她的母親做了一個決定,她要留下來迎接新世界的到來。她堅信即將到來的新世界才是她向往的世界,她要留下來參加新世界的建設。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在一家人去往碼頭的途中,她突然消失了,也許在那一刻她想與家人的分離是短暫的,她將很快再次見到自己的家人,但是這一別就是一輩子。

 

在新世界剛剛到來的那幾年,整個國家百廢待興,由於長年的戰亂,這個龐大的帝國已經是滿目瘡痍。

 

走在街上,到處是年輕的麵孔,他們充滿激情,準備迎接一個嶄新的時代,他們相信幾千年來困擾這塊土地上的人民的貧困問題將得到解決,一個理想的時代即將來臨,而她能有幸經曆這個偉大的時代她感到無限自豪。

 

在之後的十年裏,革命的浪潮席卷了整個新世界,無數的年輕人參加了一個叫做紅色衛士的組織,這個組織在廣闊的新世界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旅行者行動。

 

無數的年輕人離開自己的家鄉,他們搭乘火車、汽車,甚至是步行,在全國範圍內遊曆,宣傳革命思想。

 

與此同時,他們前往新世界的首都太陽城,參與那座城市的建設,而她的母親,也踏上了前往太陽城的旅程。

 

(在擁擠的火車過道上,他們相識了)

火車上,每節車廂都擠滿了年輕的麵孔,他們來自各地,朝氣蓬勃,情緒激昂,他們徹夜不眠,討論著新世界的建設以及各種關於太陽城的傳說。

 

深夜,白日吵雜的車廂安靜下來,大部分人睡去,母親蜷縮在車廂的過道上。

此時火車正在緩慢的經過一段山區,車輪與鐵軌的摩擦產生出一種奇特的有節奏的撞擊聲,宛如一首迷人的抒情曲。

 

那是一個漫長而寒冷的夜晚,她穿著單薄,蜷縮在角落裏,一陣寒意襲來,她凍得直打哆嗦,無法入睡。此時旁邊一個年輕人一直看著她,他脫下自己的棉衣,蓋在她的身上,使她瞬間不再感到寒冷。

 

她看到他挺拔的身材、寬闊的肩膀,整個人充滿青春的魅力。他銳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靈魂,在那個激蕩的時代,在那個寒冷的夜晚,在那個擁擠的過道上,他們相識了。

 

那個年輕人來自南方的一個城市,他的父母親都是大學教授,他從小生活在校園的環境中,耳濡目染,渾身散發著一種儒雅的氣質。

 

幾天後,火車抵達太陽城,他們在站台上告別,母親有點依依不舍,她的內心已經起了漣漪,但她羞於啟齒,之後他們跟隨各自的團隊離去。

 

幾天後,母親跟隨她所在的團隊來到無產者廣場,那裏已經聚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十幾萬年輕人,他們都是紅色衛士的成員,他們將在那裏舉行一個規模宏大的宣誓儀式。

 

在廣場的中央是一個的直入雲霄的方尖碑,工程還沒有完全結束,方尖碑的頂部有一盞明燈,宛如一顆明珠,發出耀眼的光芒。

 

當儀式開始的時候,圍繞著方尖碑,整個廣場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那種歡呼聲氣壯山河,任何人置身其中,在那一刻都會被觸及靈魂,終身難忘。

 

金彩霞的母親身處年輕的紅色衛士的海洋中,她沉浸在一種忘我的情緒之中,突然她看到不遠處一張熟悉的麵孔,在那一刻,那個年輕人也看到了她,他們驚喜的看著對方,之後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命運是如此的神奇,在幾十萬人的廣場上他們再次相遇,在那一刻,他們彼此愛上了對方,那一刻注定他們的一生將緊緊聯係在一起。

 

他們走到一起,在接下來的那段短暫的時間裏,他們一起遊覽了這座嶄新的城市——太陽城,寬闊的廣場,高聳的方尖碑,筆直的勝利大道,宏偉的人民議事大廳,讓他們心潮澎湃,流連忘返。

 

晚上他們住在城市邊緣的一所學校裏,學校已經停課,人去樓空。

他們睡在一間教室裏,那時已經是初冬,夜裏的溫度隻有零度左右,窗上是一層薄薄的霜凍,慘淡的月色發出悠悠的藍光。

 

在月光下,他們忘記了寒冷,在冰冷的水泥地麵上,一張單薄的被單,他們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他們一起回顧白天遊曆所看到的一切,心情難以平複,他們徹夜不眠,聊理想,聊世界,他們為生活在這樣一個偉大的時代感到興奮不已。

 

他們赤裸相見,那個年輕人就像一個原始的獵人,渾身激蕩著滿滿的荷爾蒙,將她淹沒,她感到窒息,渾身一陣陣的戰栗。

 

他們在慢慢長夜裏恣肆的揮灑著自己的青春衝動,那冰冷的水泥地板被他們炙熱的身體所感染,變得異常的溫暖,那是他們的第一次,但一次就是永恒。

 

白天,他們一起遊曆,參加各種聚會活動。

夜晚,他們在教室破舊的書桌上、在學校操場上、在昏暗的街道上、在樹林裏,他用他那件破舊的軍大衣包裹住她,他們深情相擁,抑製不住的相愛,似乎他們都預感到他們的一生隻有這一次相聚,而後此生將不再相見,所以他們用盡了自己的激情,也就是在那段時期,她的母親孕育了金彩霞。

 

(在陽光下,他們要消滅世界上所有的罪惡)

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

紅色衛士來到了郊區的一座皇陵,那是曆史上一個朝代的開國君王的陵墓,墓前古樹環繞、綠蔭幽幽,那座陵墓已經在那裏存在了數百年,充滿了一種莊嚴的肅穆,它代表著一種曆史悠久的威權,深入這個古老帝國人民的骨髓。

 

年輕的紅色衛士開始挖掘墳墓,這個工程持續了幾天,直到裏麵露出一具厚重的靈柩,顏色已經剝落,但依稀可以看到棺木上的各種雕龍畫鳳及精致的雕塑。

 

此刻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一種莫名的敬畏的氣氛蔓延在四周。金彩霞的父親打破了沉默,第一個跳上了那尊棺木,然後一群年輕的熱血青年合力打開了那具巨大的棺木。

 

裏麵散落著一堆君王的骸骨,在正午慘烈的陽光下,那堆淩亂的朽骨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他的父親跳了下去,用一根繩子將那堆散落的骸骨收集捆綁,然後吊出了棺材。

 

之後他們拖曳著那堆骸骨,在大街上行走,兩旁擠滿看熱鬧的人群,有老人、中年人及孩子,在那一刻,他們感覺到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麽高高在上的權威,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他們在精神上勝利了。

 

那是一個思想單純的時代,人們喜歡用一種簡單的二元論來區分這個世界和周圍的人和事,非黑即白,非好即壞。

 

他們是一群無知無畏的年輕人,他們憎恨人類所有的壓迫及不平等,他們堅信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邪惡都應該被毫不留情的鏟除。

 

有一天,他們去了一個小縣城,在縣城的廣場上參加一個千人的聚會。

 

一個中年男人站在一個水泥管子堆積起來的平台上,他雙手下垂,頭上戴了一個女人發套,嘴唇被塗抹上鮮豔的口紅,他穿的白色的襯衣敞開著,露出裏麵的乳罩。

 

據說他時常假扮成女人遊蕩在女工宿舍的走廊上,趁人不注意,偷走掛在走廊上的女工的內衣。

 

他是一個性變態者,一個異裝癖者,一個醜惡的生活墮落者,他肮髒的內心世界與那個單純、偉大的時代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周圍的青年抑製不住憤怒,衝著他吐口水,並將各種垃圾扔向他。

 

金彩霞的母親站在人群中,她離那個“女人”隻有幾米遠,她看到他的麵孔因為恥辱而嚴重扭曲,變得如魔鬼般猙獰,他看上去像一個怪物,那張臉在很多年後還在她的腦海中浮現。

 

(他們在站台上吻別,此後終身未見)

一天深夜,母親已經入睡。

父親突然從外麵回來,叫醒了母親,他麵色紅潤,就像剛剛吸食了毒品,他情緒激動的告訴她他參加了一個秘密的組織。

 

這個組織叫光榮之路,他們相信這個世界已經被一個貪婪邪惡的集團所控製,他們控製了這個世界大部分的資源和財富,造成這個世界上的各種不公及罪惡。

 

而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底層人民的愚昧無知,他們過著渾渾噩噩、隨波逐流的生活,他們要去喚醒那些沉默的人民,用暴力推翻那些邪惡的統治集團,消滅人世間所有的不公平,並最終建立一個自由、平等的理想社會。

 

母親問會有危險嗎?

父親說他已經將生命置之度外,他發誓將自己的一生獻給組織,並為這個理想奮鬥終身。

母親問他接下來要去哪裏?

他說他即將遠行,去南方的叢林去從事革命事業。

母親問他要去多久?

他說他不知道,但是他說等革命成功的那一天他一定回來與母親相聚。

母親問可以跟他一起去嗎?

他說組織規定不可以帶自己的伴侶,他要母親好好活著等待他歸來的那一天。

 

臨別前父親燒毀了他們為數不多的照片,他說這是組織的要求,所有的人都不能留下任何的影像資料。

 

他們再次在站台上告別,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直到火車啟動。

她看著他登上了南去的列車,她的眼中充滿淚水,她拚命的揮手直到列車漸漸遠去,那是他們最後的訣別,從此他們此生再未相見。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分離後一生再也沒有見過麵,留給母親的隻有綿綿不斷的掛念。但是她覺得很滿足,她的一生都濃縮在那短暫的時間裏,她之前的歲月都是在為那短暫的相聚做準備,而之後的歲月她隻是一具行屍走肉,她的精神隻活在回憶之中,她一生都在懷念父親,並對那個時代充滿了眷戀。

 

很多年過去了,母親一直沒有父親的音信,但是在她的心目中父親一直都還活著,他在遙遠的某個叢林裏與他的戰友一起浴血奮戰,她堅信某一天父親會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一天,她正在做飯,有人敲門,她開門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門口,他的臉上布滿滄桑,他說他是父親的戰友,也是他的助手,他剛從南方異國的叢林回來,並帶回一個包裹交給母親。母親打開包裹,裏麵是父親的一點遺物及他的顱骨。

 

戰友講述了一些關於父親生前的往事。

所有的成員在加入組織的時候都會參加一個儀式,當眾向一具擺放在祭台上的顱骨宣誓,永遠忠於組織,如果背叛就會自願被處死。

 

據說這種儀式來源於組織最初的創建者,他們稱他為聖者,聖者創立了光榮之路,

在他早期傳道的過程中被當時的政府抓獲,最後被處以極刑,他的頭顱被割下來掛在城門上示眾,之後不知所終,後來他的繼承者們就創立了這個儀式,已經流傳了上百年。

 

那時父親已經是一個年輕的首領,按照組織的規定所有的首領死後顱骨都會被保存下來,交給他的後人,所以他的戰友將他的顱骨帶回交給母親。

 

一起帶回的還有一幅父親的畫像,及父親的一本薄薄的日記,裏麵的字跡很潦草,都是在戰鬥的間歇匆忙寫的,很多都隻有幾行字,或隻言片語。

 

母親問父親是怎麽死的?

戰友沉默了片刻說,在叢林裏發生了一些事情,後來父親對他所獻身的事業產生了一些動搖,後來父親預感到自己將會死在叢林裏,他讓人畫了一幅畫像,帶給母親,最終父親死在了異國的叢林裏。

 

之後母親隱姓埋名,獨自一人帶著金彩霞在一個小縣城度過了她的一生。

母親的後半生大部分時間都活在一種羈絆之中,對父親的懷念,使得她的後半生充滿抑鬱。

 

(深夜,那個顱骨靜靜的在那裏凝視著她)

母親和父親的經曆讓金彩霞對那個時代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父親在那片叢林裏都經曆了什麽?她沉浸在對母親和父親的懷念之中。她從未見過父親的照片,父親的形象隻活在母親的日記裏,還有那張畫像,以及那具頭顱骨。

 

無數個夜晚,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昏暗的燈光之下,金彩霞坐在桌前,父親顱骨就靜靜的矗立在那裏,注視著她,展示出一種冷靜及剛毅。

 

那具顱骨仿佛有了生命,已經成為她的朋友、精神寄托,在夜晚柔和的光線下,他們坦誠的交流,述說著自己的苦與樂。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多年,無數個深夜,她就坐在桌前,無數次的凝望,父親的顱骨靜靜的陪伴著她度過不眠的夜晚,引發了她無數的遐思。

 

有一次,她望著父親棱角分明的顱骨,她想象他的英俊的麵容及男子漢的氣概,她突然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她感到身體內湧動著一股熱流,她無法抑製自己,最後在對父親的想象中達到了一種極致的快感。

 

在內心深處她已經深深的愛上了自己的父親,具體說她愛上了那具顱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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