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關於瘟疫的情歌 （二十四）A love song of plague

第二十四章，在天使島森林裏的一棟神秘的建築裏，丘比特偷窺到一個女人的背影及一具顱骨

 

他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斜靠在沙發上，衣衫不整，濃密的黑發散亂的披在肩上，

發出一陣陣輕微的呻吟聲，痛苦而又快樂。在她的前麵的桌上，擺放著一具人的顱骨，在昏暗的燈光下，就像一具聖物。

 

（透過一扇虛掩的門，丘比特看到一個女人裸露的後背）

在一浪接一浪的蟬聲中，天使島樹木茂盛，果實累累。

 

整個天使島坐落在一片起伏的山丘上，被茂密的樹木所隱蓋，隻有當你爬上丘陵的最高處，你才可以一窺天使島的輪廓，旦你仍然無法看到隱藏在茂密的樹木之下的建築，無論你從任何一個點，你隻能看到天使島的一部分，你無法窺視它的全貌，這就是天使島特殊的地方。

 

對於丘比特來說天使島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裏麵蘊藏著無數的秘密等待他去發現。他終日騎著他的雙輪滑板車，在天使島的森林裏遊蕩，探索著每一個未知的角落，這是他生活中的一大樂趣。

 

中午的陽光光線依然強烈，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撒到地上，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落葉繽紛。

 

這天丘比特在森林中發現了一條隱秘的小徑，路麵被雜草遮蓋，幾乎難以發現，他沿著小徑，穿過一片果實累累的角皂樹，在森林深處發現一棟建築。

 

這棟建築似乎沒有完工，裸露的水泥外牆上爬滿綠色的滕曼植物，四周被大樹環繞，枝葉茂密，隨著時間的流逝，繁茂的枝葉與建築融為一體，看上去並不顯眼。建築的所有門窗都緊閉著。

 

什麽人住在裏麵？丘比特個的心中充滿好奇。

丘比特圍繞建築轉了一圈，發現一側的一扇窗沒鎖死，他輕輕翻了進去，進入一個空曠的客廳，高高的天花板，客廳靜悄悄的沒有聲息，所有的窗戶都被窗簾遮擋，所以雖然是白天但是光線昏暗。

 

客廳的一側連接著一個長長的黑暗的走廊，走廊的盡頭一扇門虛掩著，留出一條縫，有燈光溢出，隱約傳來一陣陣呻吟聲。

 

丘比特循著聲音躡手躡腳走過去，經過長長的走廊，來到門前，透過虛掩的門的縫隙，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背影，身體豐腴而飽滿，皮膚如凝脂般光滑。

 

丘比特看著女人赤裸的背影，想起了那次他潛入一個房間，看到的那本叫《神曲》的厚厚的書，以及書裏那些豐腴的裸體女人，隻不過這一次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她白皙的皮膚，散亂的黑發披在肩上，丘比特雖然看不到她的正麵，依然能感受到她的美麗。

 

丘比特呆呆的看著，看到女人前麵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具人類的顱骨，女人對著那個顱骨，神情專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陷入到一種忘我的境界之中。

 

在那一刻丘比特感覺自己誤入一個神秘的堡壘，裏麵住著一個怪異的巫婆，正在麵對著一件聖物在做一場法事。他想象自己被巫婆發現，被使用咒語變成了一隻蜥蜴，突然感到一絲恐懼，轉身想逃走。

 

在他往外逃離的時候，那條黑暗的走廊突然變得如此漫長，當他就要返回那陰暗、空蕩的客廳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聲音，聲音不大但在寂靜昏暗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嚇了一跳，回頭發現那個女人站在那裏看著他，她已經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表情平靜，與剛才的那個赤裸的背影判若兩人。

 

丘比特終於看到了她的麵孔，如同一張日本藝妓的臉，蒼白而無血色，在燈光暗淡的過道上顯得有點嚇人。

 

她身材豐腴，上身穿著一件緊身的襯衣，女性的輪廓仍然很清晰，充滿成熟女人的味道，她的頭發和衣衫已經匆匆整理過，但仍然能看出有點淩亂，她麵無表情的看著丘比特問，

 

你是誰？

我叫丘比特。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迷路了，丘比特支支吾吾說道。

女人微微翹了一下嘴唇，你是誰家的孩子？

我就住在不遠處的一棟公寓裏，我媽媽叫香奈兒。

我見過你媽媽，她很漂亮，喜歡穿名牌的套裝。

是的，她喜歡化妝，每次出門她都要很認真的塗口紅，她有很多不同的口紅。

所以你也喜歡偷看其他的女人？女人露出不屑的眼神。

其實你看上去和我媽媽很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你的穿著和我媽媽不一樣。

說具體一點。

我媽媽很時尚，而你很像老電影裏的人。

我們屬於不同時代的人。

丘比特疑惑的神情。

她指了指丘比特的頭說，我說的是這裏，我們的思想屬於不同的時代。

 

那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金彩霞，你就叫我金小姐吧。

你做什麽工作？

我是一個人類學家。

人類學家是做什麽的？

就是研究人類的各種行為。

為什麽要研究人類的行為？

因為人類和動物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動物界隻有我們人類有語言表達的能力，人類還有思想，他們會為一個信念而付出甚至是生命的代價，這就是人類獨特的地方。

什麽是信念？

信念就是你堅信的一種東西，比如人生的意義就應該為一個偉大的理想而奮鬥，如果沒有理想，那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和你看到的其他的動物沒有區別。

 

你一個人住在這裏？

是的。

你沒有朋友嗎？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生活的方式，並不一定要有朋友。

那麽你喜歡什麽樣的生活呢？

我喜歡以前的人和社會。

以前的人和現在的人有什麽不同？

以前的人有理想，他們為自己的理想而活，他們夢想改變這個世界，使它變得更加美好，而現在的人隻為眼前的東西而活，他們隻追求肉體的享受，，，

 

不知不覺中他們聊了好久。

好了，你要回家了，你媽媽要擔心你了。

 

丘比特有點依依不舍，他問，我們還可以再見麵嗎？

金彩霞有點猶豫，我不太確定，你還是個孩子。

可是我們聊的很好，丘比特流露出一點失望。

你為什麽想再見麵？

我想聽你講講人類學的事情。

 

金彩霞猶豫片刻，除非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丘比特肯定的點點頭，你說吧。

金彩霞問，你可以保守我們之間的秘密嗎？今天你看到的事情隻有你一個人知道。

丘比特點頭，我保證會保守這個秘密。

那好吧，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我們之間的聊天隻屬於我們兩個人。

 

那我們什麽時候再見？

我不確定，平時我有很多事要做，我很忙。

那麽星期天的下午如何？周末你還是要休息一下的。

金彩霞猶豫的神情，看你小小的年齡，還挺執著。

丘比特眼中充滿期待。

你看到那盆花了嗎？金彩霞指著陽台上的一盆風信子。

丘比特點頭。

 

也許是周末吧，如果你看到陽台上那盆風信子在，就表示我在家，你就來敲門。如果花盆不在，那就說明我不在家，你就不用敲門了。

好吧，就這麽說定了。

好的，一言為定。

 

之後兩人告別。

記得我們倆之間的諾言，金彩霞提醒到。

丘比特說，請你放心，我會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

 

離開了那棟小屋，回家的路，丘比特的心情變得很愉快，他不禁哼起了一首歡快的曲子。

 

（關於那具顱骨，金彩霞隱秘的情感世界）

金彩霞是一個人類學博士，在一個博物館工作，從事人類學方麵的研究工作。

 

她住的這棟房子原來是堆放工具的地方，後來她租下來，一個人住在這裏，這裏很偏僻，很少有人來，除了上班她幾乎就過著隱居的生活。

 

金彩霞一直單身未婚，在她稍顯冷漠的外表下，隱藏著另外一個自我，在情感世界中他對大部分男人都不感興趣，大學時代的她學習成績優秀，人也長得漂亮，但是她拒絕了所有異性的追求。

 

她的穿著看上去與眾不同，她喜歡穿戴遙遠的那個時代流行的服飾，看到她你好像回到遙遠的上個世紀，她不苟言笑，每天進出天使島，幾乎不與人打招呼，所以大部分人並不認識她，她沒有朋友，也不與其他人來往，她像一個幽靈，漂浮在天使島裏。

 

 

自從金彩霞記事開始，她就不斷的被大人稱讚是一個漂亮女孩，她母親是一個中學老師，不苟言笑，所有的學生都對她敬而遠之。她母親來自一個大家庭，從小受過良好教育，性格獨立而堅強，從小母親對她非常嚴格。

 

她的父親在一個鋼鐵廠做鍋爐工，每天在四十五度的高溫環境中工作，非常辛苦，但是他很樂觀，性格溫和，平時與人說話總是一副很謙卑的樣子。

 

母親與父親幾乎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在家他們很少說話，母親大部分時間都坐在那裏安靜的看書，而父親則忙前忙後做家務，包括做飯、洗衣。

 

每次父親來幼兒園接她，都有小朋友取笑她，說你不是親生的，你和你爸爸長的一點都不像。

但是父親對她很好，經常騎著自行車帶著她在街上駛過，讓她很有安全感，那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一次她問母親，我是爸爸親生的嗎？

母親說，你是爸爸媽媽的孩子，你還小，很多事情以後會懂得。

 

在她十幾歲的時候，她父親在操作鍋爐的時候發生了一起嚴重的事故，滾燙的熱水傾瀉而出，他被嚴重灼傷，他在醫院裏躺了很多天。

 

金彩霞去看他，他像一個木乃伊那樣身上纏滿紗布，隻露出兩隻眼，看到她他盡力表現出開心的樣子，那時她很小，但是仍然能感受到他所經受的痛苦，不久他就去世了。

 

那天她跟著母親辦理完父親的喪事，回到家，吃完晚飯，母親把她叫過來，平靜的對她說，去世的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他是王叔叔。

金彩霞問，我的親生父親在那裏？

他已經離開我們很多年了。

他去了哪裏？

他去了遙遠的南方的叢林。

他去那裏幹什麽？

去追求他的夢想。

 

我的親生父親長什麽樣子？

他是我見過的最英俊的男人。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我們在火車上相識，然後彼此愛上了對方，後來他和他的戰友去了南方的熱帶森裏去實現一個理想。

 

母親回憶父親的時候臉上泛著少有的光芒，大部分時間她的表情都很嚴肅，隻有回憶起父親才會出現光芒，她沉浸在一種幸福的回憶之中，令金彩霞記憶深刻。

這是她一生難忘的瞬間，從此她的一生都活在一種對父親的回憶之中，再也沒有走出來過。

 

你有父親的照片嗎？

沒有，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隻有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那時相機是非常稀少的東西，我們沒有來得及拍照片就分手了。

 

從那時起，她對父親母親的過去產生了強烈的興趣，母親在精神上活在上一個遙遠的時代，她的一生都活在一種羈絆之中，她從沒有從這種羈絆中走出來。

 

此後她的大半生都沉浸在母親與父親的故事之中，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呢？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

 

後來她大學選擇學習人類學，她癡迷於人類的精神世界和肉體的行為，她對現實中的人並不感興趣。她厭惡身邊的男人，他們大部分缺乏男子漢氣概，有些甚至是一種沒有進化好的動物，自私、懦弱，貪圖世俗的享樂，她的精神世界裏隻有一個男人，那就是她的父親。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金彩霞開始移情別戀，愛上自己的父親，對外麵的世界熟視無睹，在她的精神世界裏隻有一個情侶，那就是她的父親。

 

無數個夜晚她在燈下做學術研究，父親的顱骨就在那裏，靜靜的凝視著她，給她力量，似乎要陪伴她一生。隨著時間的流逝，金彩霞深深愛上那具父親的顱骨，在她的眼裏那具顱骨有了生命，他們像朋友一樣交流，有時可以聊上兩三個小時。

 

多少個夜晚，麵對著充滿男子漢的氣魄的父親的顱骨，金彩霞陷入到一種莫名的興奮之中，並達到了人生的高潮。

 

金彩霞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她忽略了周圍世界的芸芸眾生，活在自己與父親的世界裏，她對那段充滿激情的歲月充滿向往。

 

（從金彩霞的身上，丘比特找到了《神曲》裏的女人）

周日下午，丘比特來到金彩霞居住的那棟建築。

遠遠的看到陽台上的那盆風信子顯眼的擺在那裏，他非常高興，上前敲門，金彩霞開門，她穿著整齊，她的服飾、發型及她佩戴的眼鏡，都與她生活的這個時代格格不入，顯示出一種獨特的過去時代的女性的韻味。

 

客廳裏的擺設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茶幾上擺放著一瓶鮮豔的玫瑰花，窗簾拉開了，陽光透過一層薄薄的絲質紗簾照射進來，使得整個客廳都籠罩在陽光之中。

 

丘比特跟著金彩霞再次進入了裏麵那間神秘的小屋。

進來吧，你是多年來第一個我邀請進來的人。

 

丘比特好奇的看著房間裏的一切，整個房間的擺設顯得與時代格格不入，仿佛屬於另外一個世紀。

 

丘比特小心翼翼看著四周，沒有發現那具顱骨，丘比心裏有點失望。

你在找什麽？

沒有什麽，丘比特支吾到。

你這個小男孩，好奇心這麽重，你想知道什麽？

丘比特不語。

你在找那具顱骨？

丘比特點點頭。

 

金彩霞轉身進了房間，片刻出來，將那具顱骨輕輕放在桌上。

丘比特再次看到那具顱骨，與上次看到不一樣，那次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陰森森的顱骨，充滿神秘感。而此時在燦爛的陽光下，它看上去就像一個有生命的人，深凹的眼眶發出深邃的目光。

 

丘比特再一次感到強烈的好奇，金彩霞看到丘比特好奇的目光，平靜的對他說，

那是我的父親。

丘比特驚奇的睜大了眼睛。

 

你想知道我是怎麽得到父親的顱骨的嗎？

丘比特點點頭。

我媽媽留給我的。

你媽媽現在哪裏？

她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你媽媽是什麽樣的人？

她屬於一個特殊年代的人，那個年代和現在很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那個時代的人不太注重物質生活，他們追求一種精神上的生活，他們想建立一個理想的社會。

理想的社會是什麽樣子？

沒有國家，沒有個人財產，沒有剝削，所有的人都平等的生活在同一個藍天下。

為什麽現在的人不追求那種理想社會了？

因為現在的人墮落了。

丘比特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自從那次丘比特意外的發現那本厚厚的《神曲》，他就愛上了書裏麵的那些體態豐腴的女人，當他第一次見到金彩霞的背影的時候，他感覺他找到了現實生活中《神曲》裏的女神。

 

丘比特和金彩霞成為了朋友，他們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年代相差甚遠，但是也許就是這些差異使他們之間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