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關於瘟疫的情歌 （十一）A love song of plague

第十一章，夜鶯的歌聲如泣如訴、婉轉而悠長，猶如大海中妖嬈而致命的塞壬的歌聲

 

在浴室，祥林嫂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雖然已不再年輕，但依然白皙、豐滿，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認真看過自己了，對於自己的身體她有一種深深的厭惡，每次看到都會引發她強烈的罪惡感。

 

（繁華都市，每個人都是匆匆過客）

在京都這座繁華的都市，每天無數的麵孔湧現在街道上，公交地鐵上，寫字樓裏，他們默默無名，為了生計而奔波不停。

 

祥林嫂從小在鄉下長大，沒有受過什麽正統的教育，但她天生麗質，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一種特殊的氣質，她的骨子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分寸感，與人交往時謙遜有禮，聲音溫和。

 

她穿著幹淨整齊，頭發大部分時間是盤成發髻，就像舊時代江南大戶人家的傭人，

許多年過去了，祥林嫂隱瞞了自己內心的傷痛，茫茫人海中，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人，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經曆過的痛苦。

 

（陽台上，有一個孤獨的小女孩）

在天使島的山腰下坐落著一棟兩層的別墅，裏麵住著一對中年夫妻及他們的女兒影兒，祥林嫂就在這戶人家做保姆。

 

男主人是一家小科技公司的創始人，他畢業於一所名校，在相關技術領域很有天賦，很年輕時就開始創業，他的太太是他的大學同學，他們結婚多年，因為創業的初期很艱難，他們年輕的時候一直沒有要孩子，等他們事業有成，他們已經不再年輕。

 

後來他們經過很多努力才有了這個孩子，他們給孩子起名影兒，夫妻兩人都非常的疼愛，影兒漂亮乖巧，十分討人喜歡。

 

影兒已經六歲了，她從出生就患有一種先天性的心髒病，發作的時候，影兒會呼吸困難，麵色發紫。

 

由於這種致命的疾病，她沒有上學，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裏，她身體很虛弱，不能做劇烈的運動，也不能像其他的孩子那樣在外麵玩耍。

 

她有著一張天使般的麵孔，大多數的時間因為身體的原因顯得臉色蒼白。也許意識到自己與眾不同，她很安靜、乖巧，大部分時間都沉默寡言。

 

她的父母非常的愛她，每次父母和她說話，她回答的時候都是輕聲細語，或微笑點頭。它的父母給她請了家教每天來家裏給她上課。

 

如果沒有上課，她就站在陽台上，抱著一個芭比娃娃看著樓下追逐嬉戲的孩子玩耍。

 

（在一個角落裏，祥林嫂發現了一隻神情憂傷的夜鶯）

一天下午，祥林嫂在院落裏收拾衣服，聽見一陣優美的鳥鳴聲，她循著聲音找過去，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一隻夜鶯，小時在鄉下她經常會看到這種會唱歌的鳥，它長著一雙漂亮的翅膀，上麵點綴著黃色的斑點。

 

夜鶯看到祥林嫂又開始鳴唱，聲音甜美，像是在傾述什麽，祥林嫂聽出了一絲悲哀，她仔細觀察發現它的一支翅膀受傷了。

 

她小心翼翼將它捧起，問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嗎？你的歌聲聽起來那麽悲傷，

夜鶯沒有躲避，它蜷縮在祥林嫂的手裏，停止了鳴唱，流露出悲哀的眼神。

 

祥林嫂發自內心的喜歡，這麽可愛的小鳥，你受傷了，你是想找一個家嗎？

祥林嫂想到影兒很快要過生日了，她就將夜鶯帶回了家，送給影兒當生日禮物。

 

似乎是有緣，夜鶯的來到讓影兒欣喜不已，她的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

 

最初的幾天，那隻夜鶯蜷縮在陽台的角落，不吃不喝，眼神憂鬱，似乎在思念著什麽人，它很少鳴唱。

影兒問，可憐的小鳥，你有什麽心事嗎？為什麽你總是這樣的悲傷？

夜鶯看著影兒，似乎聽懂了她的問話。

 

一天深夜，影兒醒來，發現夜鶯在她的床頭，輕輕的鳴唱，那歌聲如泣如訴，委婉而綿長，似乎在講述一個過去的故事。那一晚，兩個不同的生物，各自有著自己的悲傷，他們在彼此之間找到了一種安慰。

 

在影兒的悉心照顧下，夜鶯的情緒有所好轉，慢慢開始吃東西，它唱出的歌聲如泣如訴，令聽者動容，它的羽毛鮮豔幹淨，一塵不染。

 

影兒的父母時常在一旁充滿愛憐的看著這一切。因為影兒無法治愈的疾病，家裏一直彌漫著一種抑鬱的氣氛，如今看到影兒的臉上露出笑容，他們由衷的高興，家裏也傳出久違的笑聲。

 

影兒的媽媽還給她講了一個有關夜鶯的傳說，一個住在天上的女神不留意弄丟了自己的女兒，從此陷入無盡的悲哀和自責，後來天神出於憐憫把她變成了一隻夜鶯，每天晚上都用自己的悲鳴表達對女兒的思念。

 

因為呼吸困難，影兒在睡眠的時候經常會發噩夢，夜鶯似乎很懂影兒的心思，每當夜幕降臨，影兒上床準備入睡的時候，它就跳到影兒的窗前，低沉而曼妙的鳴唱，那鳴唱猶如一劑撫慰靈魂的良藥，伴隨著夜鶯婉轉悠揚的鳴唱，影兒進入夢鄉。

 

（一種久違的欲望在祥林嫂的身體裏萌發）

一天晚上，祥林嫂洗漱的時候，在鏡中發現自己脖子部位有一些淺淺的斑點，摸起來沒有什麽感覺，她想可能是皮膚過敏，沒有太在意。

 

幾天後，臉上也開始出現了斑點，稀稀落落不明顯，摸起來沒有任何不適，但是又有點神秘，但是祥林嫂感到一絲的不安。

 

之後的幾天祥林嫂感到了輕微的頭暈、乏力，工作的時候無法集中精力，她請假回家休息。乏力的情況沒有消失，在之後的幾天她的身體變得很不穩定，使她很煩惱。

 

這天洗澡的時候，祥林嫂看著自己略顯豐滿的的身體，雖然不再年輕，但皮膚依舊光滑、白皙。雖然年華已逝，人到中年，但依稀可以看到一點殘留著青春的氣息。

 

她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身體，內心突然湧現出一種莫名的興奮，她嚇了一跳，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她意識到這是一種欲望，那些曾經的青春的騷動，已經是遙遠的記憶。

 

在村頭那顆大槐樹下，她與那個鄰村的男孩，相互愛慕的眼光，兩人長久的沉默。

在那個深沉的夜晚，那個男孩站在那裏，單薄的身材，羞澀的表情，但是在年輕的祥林嫂眼裏是那麽的可愛，她想用一生的時間去關心他。

 

那晚，在月色下，她主動打破了尷尬的沉默，吻了那個男孩。

往事如煙，外麵的一陣嘈雜聲驚動了祥林嫂，她從回憶中醒來。

 

二十多年過去了，因為小強的丟失，她從未再關注過自己的身體，她憎恨自己的身體，她曾經多年沉浸在一種深深的罪惡之中。

 

由於某種神秘的因素，祥林嫂的身體緩慢而持續的發生著一些微妙的變化。她的皮膚變得光滑柔嫩，身體裏時常湧動著一種莫名的情緒，難以言表，但又清晰可見。

 

晚上劉祥林回家，吃完飯站在陽台上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看著外麵街道上熙攘的行人，一言不發。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也是他每天最放鬆的時刻，大部分時間他都沉默寡言，他的內心裝了很多事情，生活對待他並不算友善，但是他卻甘之如飴，逆來順受，他將很多事情埋藏在內心，不喜形於色。

 

祥林嫂坐在屋裏，透過玻璃門，看到外麵劉祥林硬朗的輪廓，充滿陽剛之氣，祥林嫂偷偷看著劉祥林，內心蕩起些許漣漪，這種感覺很奇特，這麽多年很少出現。

 

劉祥林對這一切渾然不知，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他們之間那種平淡如水，波瀾不驚。兩人努力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很脆弱，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掀起軒然大波。

 

他們很多年沒有性生活，由於某種原因，任何與性有關的想法都會讓祥林嫂產生罪惡感，最終她抑製了自己內心的衝動。

 

祥林嫂準備好晚餐，打開了一瓶紅酒，劉祥林感到很詫異。

你從來不喝酒的，今天這是？

今天是一個很特別的日子。

劉祥林愈加困惑，什麽日子？

我們結婚二十年的日子。

這個日子你還記得？

是的，因為那天很特別，那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雨，家後麵的那條小河漲水淹沒了我們家門前的路。

我想起來了，那天你從外麵回來，全身都淋濕了。

那天我有點事出了趟門，祥林嫂沉吟片刻，流露出一種複雜的神情。

 

祥林嫂端起酒杯說，謝謝這麽多年你對我的容忍，我知道有時我很過分。

我對你父親做過承諾，要保護好你，所以我一點都不怪你。

如果換成別的男人，我們早就過不下去了吧。

生活就是過日子，沒有什麽過不下去的日子。

祥林嫂喝了一大口酒，側麵而泣。

 

劉祥林說，這麽多年咱們一直都沒有回去過，家裏的房子也不知怎麽樣了。

這麽多年他們從來沒有提起過他們在鄉下的家，他接著說，要不過段時間咱們回去一趟，看看？

祥林嫂不語，眼神朦朧，看著劉祥林說，這些年真的很對不起你。

一種久違的愛意湧上心頭，她伸手摸了一下劉祥林的臉。

劉祥林內心一熱，兩人互相凝望，多年的禁錮，一種不可名狀的衝動不期而至，劉祥林緊緊抓住了祥林嫂的手，幫她拭去眼淚。

良久，兩人都感覺有點力不從心。

 

晚上祥林嫂對劉祥林提起自己近期的身體不適，劉祥林說可能是一種真菌感染引發的皮膚病，他開夜班出租車時經常聽一個電台節目“深夜保健室”，嘉賓王博士講過很多有關女性皮膚病的話題，他是婦科方麵的專家，不如去找他看看。

 

第二天，祥林嫂按照劉祥林提供的地址來到王博士工作的醫院，掛了王博士的會診號，見到王博士，講了自己的症狀。王博士檢查了祥林嫂脖子上和臉上的紅斑，有點疑惑，王博士近期陸續接診了一些相似症狀的病人，起因不明，從症狀上看，可能是某種不為人知的病毒所引發的真菌感染，傳統的治療手段都無法治愈。

 

王博士問起祥林嫂其他的症狀。

祥林嫂猶豫片刻，說最近時常感到莫名的興奮，但之後又是疲憊、乏力。

王博士問是一種什麽樣的興奮？

祥林嫂說，自己多年沒有性生活，但是最近身體產生了一種性的欲望。

王博士說，你的年齡有性欲也很正常。

但是我很多年沒有想這種事了，所以感到很奇怪。

王博士安排驗血，讓她回去休息，繼續觀察。

 

（深夜王博士在顯微鏡下發現了一種美麗的病毒）

夜深，空蕩蕩的實驗室，隻有王博士孤獨的身影，在顯微鏡下，他仔細觀看祥林嫂的血液標本，他看到一種既熟悉又陌生圖案，它們看上去是如此的美麗而又與眾不同。

 

那一刻王博士屏住了呼吸，這種病毒與梅毒病毒有些相同的基因重疊，但又明顯不是同一種病毒，他意識到這可能是一種新型的的病毒。

 

在人類進化的過程之中，曾經產生過幾種類似的新人類，他們之間發生了很多的交集，但同時又處於一種競爭之中，後來其中幾種在競爭中被淘汰，而最終隻剩下一個種類生存了下來，也就是我們的祖先。

 

因為我們現在的人類則是史前幾種新人類交配的結果，從遺傳學的角度其中有一半的人會天生攜帶一種有缺陷的基因，而這種缺陷基因在遇到一些特殊的病毒的時候會很容易的被感染，而另外一半的人卻具有天然的免疫性，這一點與梅毒的傳播方式具有相識性。

 

作為一個治療梅毒的專家，王博士接觸過很多梅毒患者。對這種病毒侵害人類身體的方式與梅毒患者有一些相似之處，但又有所不同，病毒會侵害人的神經係統，激發人體內的多巴胺。

 

在病毒的初期，會使患者間歇性的興奮，類似於吸毒。之後病毒的作用會不斷加強，持續不斷的刺激最終將導致一係列的並發症，到第三期，病毒會攻陷大腦，引發神經紊亂，並最終導致患者器官衰竭而死亡。

 

他看著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病毒，想起最近聽到的一些傳言，有一種不明的皮膚病正在這個城市悄悄地散播，他感到不安，同時又有點興奮，他不確定他是否發現了一種新型病毒，這種病毒的潛在危害性有多大，但是至少目前還沒有看到相關的報道，他一夜未眠。

 

王博士聯係了祥林嫂，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祥林嫂說症狀依舊存在。

王博士說這可能是一種新型的病毒，她需要做更多的檢查。

之後介紹她去一家專科醫院，介紹了自己熟悉的一個醫生，讓她盡快去看診。

 

與祥林嫂通完電話，王博士陷入沉思，此時電話響起，是機長打來的。

機長問，最近在忙什麽？

王博士猶豫片刻說，最近接診了一個病人，發現了一種新的病毒，但不確定。

機長不以為然，你的職業病又犯了，太平盛世那來的病毒？你們醫生就喜歡搞點危言聳聽的事情，唯恐天下不亂。

王博士說，這次我有一種直覺這個病毒沒那麽簡單。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病毒，也許上帝創造人類的同時也同時創造了病毒來對付人類，我們身處一個無可救藥的世界，如果病毒真的要來那可能就是天意吧。

雖然這麽說，但是我們醫生的天職就是治病救人。

哈哈哈，你具有悲天憫人的情懷，但是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都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不值得你去拯救。

如果能確認是一種新的病毒，可能會引發瘟疫，風險很大。

風險無處不在，呆在家裏也可能會地震，走在街上也可能會遇到搶劫。我看你有點杞人憂天了，可能是工作太忙，壓力太大導致的焦慮，過兩天我帶你去望鄉放鬆一下。

 

周末王博士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晚會。

在晚會上他遇到了幾個醫學同事，王博士說最近發現了一些新的病例，是一種不明的病毒引發的，需要大家注意這種病毒。

 

他說話的時候被鄰桌的一個人聽到，他是一個治安警察，他的職業敏感讓他感覺王博士可能是在散布一個謠言，他並沒有吭氣，第二天向上級舉報了王博士。

 

夜晚王博士在淩亂、狹小的單身宿舍裏，徹夜未眠，他感到一種困惑，他想起機長說的他在飛行的時候經常在想的一件事，我們人類其實非常的脆弱，整個太空都是有害的輻射，它們和我們地球上的人類隻隔了一層薄薄的大氣，出了大氣，就是無邊無際的太空，人類在那種環境之下瞬間就會死亡。

 

在宇宙與自然的麵前人類是多麽脆弱的一種生物啊，王博士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