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河流

病毒是可怕的,但是愛情是美好的。 ——加西亞?馬爾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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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關於瘟疫的情歌(七) A love song of plague

(2022-02-19 19:41:56) 下一個

第七章,傷痛如影隨行,永遠在愛與痛的邊緣,一曲鄉村悲歌及漫長的漂泊之路

 

有一種傷痛,如影隨形,深入骨髓,伴隨她一生,隻有她知道那天傍晚發生了什麽,那是她難以啟齒的秘密,這個秘密折磨了她一生,直到她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刻才會揭開,可能這就是人性吧,沒有人可以回避。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無人可以逃避)

一個叫叔本華哲學家說“人生來就是痛苦的”。如果你認真觀察生活,你會發現快樂總是轉瞬即逝,而痛苦或不如意總是如影隨風,每個人在他的一生中都會經曆各種痛苦,痛苦才是人類的終極宿命,這就是人生的真相。

 

祥林嫂來自鄉下,已經人到中年,她生活在這座叢林城市中,但又對這座叢林如此陌生。她幾乎沒有什麽朋友,每天身處茫茫人海,與無數陌生人插肩而過,在她的精神世界,她與這座城市沒有什麽關係,她隻是軀體暫時寄居在這裏,終究有一天會離開這裏。

 

大部分時間她不苟言笑,很少和人交流,在她的內心有一種痛如影隨形,幾乎每時每刻,無處不在。她會觸景生情,當她經過一個餐館,看到一對吃飯的母子,就會觸發她無法抑製的傷痛,她會變得目光呆滯,站在那裏看很久,直到有人提醒她才會醒來。當她獨處的時候,她會自言自語,聲音很輕,但可以看到她的嘴唇在蠕動,在所有這一切背後隱藏著一段不幸的往事。

 

(當祥子第一眼看見小芸,就不可救藥的愛上了她)

祥林嫂婚前叫小芸,她出生在鄉下,家裏沒有兄弟,隻有幾個姐妹,她們的母親因病早逝,家裏隻有父親帶著幾個女兒生活。她是長女,她要照顧兩個妹妹和臥床的父親。

 

父親很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在一個礦井裏工作,多年來在幾十米的地下挖煤,拉扯幾個女兒長大。後來他罹患了一種呼吸道疾病,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在醫院,醫生看了他肺部的照片,就像一塊黑色的海綿。

 

之後他就失去了工作能力,常年染病在床,夜晚也無法正常入睡,隻能斜靠在枕頭上勉強睡上一會,這種情況持續了好多年。

 

由於家裏沒男人,田地荒蕪,雜草叢生,日子過的越發的艱辛。

隔壁家有一對親兄弟柱子和祥子,十幾年前,哥哥柱子帶著弟弟祥子來到這裏投靠親戚,後來在這裏定居下來。

 

祥子經常過來幫忙做農活,話不多,做事穩重,為人敦厚溫和,小芸的父親很喜歡他,看著他像自己的親兒子,祥子也在小芸的父親身上找到了父愛的感覺。

 

小芸她長相清秀,她沒讀過什麽書,可能是繼承了母親的基因,有一種天然的大家閨秀的氣質,說話輕柔、舉止得體。

 

祥子二十出頭,比小芸小幾歲,長的高大挺拔,他第一次看到小芸,就喜歡上她,她站在那裏就像是女神般的存在。一次小芸遞上一杯水,他接水的時候無意碰到了小芸的手,他有一種觸電的感覺,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幸福。

 

祥子就這樣偷偷的喜歡著小芸,但是從來沒有表露過,這一切被臥病在床的小芸的父親看在眼裏。後來小芸父親病情日益嚴重,每日咳血不止,醫生說來日無多了,要準備一下後事了。

 

小芸父親叫來祥子,問他是否喜歡小芸,祥子支吾以對,承認自己喜歡小芸,但覺得自己配不上小芸,小芸父親說如果你發誓一輩子對小芸好,我就做主將她許配給你,你要好好照顧她。

 

(村頭那顆大樹下,小芸的一個秘密)

小芸有一個秘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父親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

此時的小芸的心裏已經有一個心儀的男孩,他們是在一次鎮上的集市上認識的。

 

那個男孩來自鄰村,技校畢業,在省城的一個科技公司做程序員,他長的很文弱,戴著一副眼鏡,有點木訥,還有一副尚顯稚嫩的麵孔。

 

小芸沒接受過太多的教育,但她骨子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對知識的向往,她對有知識的人充滿尊重,她喜歡文質彬彬的男人,文弱書生就是她心目中有文化的男人形象。

 

小芸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孩,她主動表達了愛慕之情,從此他們就開始了一段秘密交往。他們經常在村頭的那棵大樹下約會,男孩給他講工作中的人和事,城裏的各種新鮮事,小芸聽得很向往。

 

男孩比她小幾歲,看上去像一個小弟弟,她對他的無限的憐愛,兩人陷入熱戀,他們交往了一年多,向往著未來的生活,彼此牽掛。

 

當父親和小芸提起和祥子的婚事,她拒絕了,父親問為什麽不同意,小芸沒有說原因,那時她的心裏隻有鄰村男孩,但是父親對這一切並不知情。

 

之後小芸看著躺在床上的父親,每天咳嗽不已,身體消瘦的不成人樣,她產生了深深的負罪感。

 

她很痛苦,她和男孩見麵,男孩建議小芸跟他一起私奔,小芸舍不得父親,拒絕了,她對男孩說,如果他真的愛她,就等她兩年,等父親走了,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之後小芸答應父親的要求,同意嫁給祥子,了卻父親的一樁心願,

 

父親的病情越發嚴重,已經病入膏肓,他感覺自己來日無多。一天天氣晴朗,他感覺稍微好一點,他把所有人召集來,讓柱子和祥子兄弟把自己抬到院子裏,在他麵前,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儀式,父親當著眾人的麵將小芸托付給了祥子,並要他好好照顧小芸,祥子跪在地上,當著眾人的麵承諾一輩子好好對待小芸,決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新婚之夜,小芸與祥子的一個約定)

夜深,孤獨的月光,空空蕩蕩的院落。

隔壁房間傳來父親艱難的咳嗽及呻吟聲。

小芸和祥子麵對麵,沉默了很久,小芸開口了,她說出一個條件,隻做名義上的夫妻,不能做正常夫妻之間的事情。

祥子同意了,隻要能與小芸住在一個房簷下,他就很滿足了。

之後柱子改名叫劉祥林,小芸也變成了祥林嫂。

 

不久父親去世。他們處理完父親的後事,過著與常人無異的生活,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真實的關係。

 

不久劉祥林去了外地的一個城市做建築工,年底才回來,休息一個月,然後再次外出打工,留下祥林嫂一個人留在鄉下。

 

在那幾年,他們維持著名義上的婚姻關係,但是祥林嫂的心裏隻有鄰村的男孩。他們保持著聯係。每年春節男孩回來,他們都會見麵,這種情況維持了兩年。

 

有一年春節,男孩說工作忙不回家過年了。

春節期間,小芸去鎮上參加廟會,無意看到男孩和一個女孩在一起。

她找到男孩當麵質問,男孩隻得承認那個女孩是他的新女友。

小芸感到了深深的傷害,兩人分手了。

 

經過一段痛苦的調整,小芸接受了劉祥林,成為了真正的祥林嫂,不久祥林嫂懷孕,生下兒子小強。

 

小強長的很漂亮,還喜歡笑,劉祥林非常喜歡。他對祥林嫂說,我這輩子娶了你,有了兒子,滿足了,我會努力工作掙錢,讓你們過好的生活。

 

小強身體孱弱,時常患病,長大一點的時候,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喜歡一個人坐在地上看螞蟻,還喜歡畫畫,有時這樣可以過一個下午。

 

祥林嫂開始擔心,帶他去看醫生,醫生診斷小強有輕微的自閉症,通過特殊的治療是可以痊愈的。為了給小強治病,他們搬到鎮上,租了一套臨街的房子,

 

附近有一所幼兒園,可以學習繪畫,小強在繪畫中找到了樂趣,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平時祥林嫂除了照顧小強,還做一點小買賣,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幾年,日子過得平淡而溫馨,小強的童年時光平靜而幸福。

 

(一個平淡無奇的黃昏,小強不見了)

轉眼小強四歲了,這天在外地打工的劉祥林接到祥林嫂的電話,讓他馬上回家。劉祥林立即啟程趕回家,祥林嫂告訴他小強不見了。

 

那天傍晚,祥林嫂在廚房做飯,小強一個人在客廳裏畫畫,片刻祥林嫂出來,發現小強不見了,門開著,她跑出去,外麵天色已晚,稀稀落落的行人,已經沒有小強的蹤影。隻有一隻狗在那裏不停的吠叫。她四處尋找,對麵一個熟人說看見小強在街上玩的時候,被一個中年婦女帶走了,因為當時小強沒有任何的反抗,她也就沒有在意。

 

小強的丟失深深打擊了祥林嫂,她陷入到了一種精神崩潰之中,不吃不喝也不睡覺,幾天後身體陷入衰竭狀態,醫生給她注射了鎮靜劑,她陷入昏睡。

 

三天後醒來,但是人變了樣,目光呆滯,沉默不語,她變得自閉,不再出門,她時常會自言自語,重複一句話,都怪我,要是那天我不把小強一個人丟在客廳畫畫,小強就不會丟了。有時還會輕聲唱一首世上隻有媽媽好的歌謠,那是小強還在繈褓裏時她經常唱的一首歌謠。

 

劉祥林辭掉工作,回到小鎮陪伴祥林嫂,之後祥林嫂得了一種奇怪的癲癇病,發作的時候她會短暫喪失意識,這種病不時發生,劉祥林帶著她看了很多醫生,之後祥林嫂情況時好時壞。走在外麵,她會盯著別人家的小孩子看,很多人把她當做瘋子。

 

(二十年的漂泊,隻是為了忘卻痛苦)

過了半年,祥林嫂的病情沒有好轉,劉祥林覺得不能再在原來的小鎮生活下去了,

決定帶著祥林嫂離開這個小鎮,換個環境,也許祥林嫂可以忘卻發生的不幸,同時他也想外出尋找小強。

 

他們離開家鄉開始了漂泊的曆程,他們沿著鐵路線,一個一個城市尋找,每到一地,劉祥林會在火車站附近尋找一家便宜的旅館,住在十幾個人一間的房子裏,兩個鋪位,祥林嫂煮上一鍋麵,兩人匆匆吃晚、睡覺,第二天起床便開始沿街張貼尋人廣告。開始他們會經常接到一些信息,每次帶著希望去了,結果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傳言。

 

幾年就過去了,他們去了很多城市,旅行了幾千公裏,錢花完了他們就找份臨時工,一邊打工,一邊尋人,慢慢的他們適應了這種漂泊的生活。

 

(帝國的鄉村,凋敝的景象及愚昧粗野的人民)

他們經過無數的鄉村、小鎮以及城市,目睹了廣大的鄉村人民的日常生活。

 

大部分的鄉村處於一種凋零、破敗的狀態,大片荒廢的農田,路邊堆滿垃圾,肮髒不堪,在鄉村地區幾乎看不到年輕人,年輕人都已經離開家鄉去了城市謀生,隻剩下年邁的老人、婦女和孩子,還有滿街的流浪狗,整個鄉村呈現出來的是一種粗鄙的景象,衛生狀況堪憂。

 

延續幾千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耕社會已經消失,鄉紳自治的鄉村管理結構已經瓦解,分崩離析,隻剩下野蠻、愚昧的人民,他們麵無表情,反應遲鈍,使用粗鄙的語言交流。鄉村仿佛是一片原始叢林世界,隻剩下強悍的人民,以家庭為單位,為生存而戰。

 

(在帝國,一次空前的生育控製運動)

在人類漫長的進化史中,男性從什麽時候開始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導者?我想大概和私有製的產生有關,從那時起男性這種荷爾蒙動物主宰了這個世界的話語權。

 

在古代斯巴達,當一個嬰兒誕生,有缺陷和孱弱的嬰兒會被拋棄,隻保留健康強壯的嬰兒,然後把他們訓練成勇敢的戰士。而曆史則由這些被荷爾蒙驅動的鐵血動物所撰寫,他們使用暴力,建立了各自的帝國,如亞曆山大大帝、帝國的始皇帝、成吉思汗、拿破侖、希特勒等。

 

曆史上在世界範圍內有很多國家實施過控製生育的行為,比如在南美白種人對印第安人、在澳洲對當地土著人采取的生育控製,據說目的都是為了消除愚昧及貧困。

 

帝國疆域遼闊,在曆史上曾發生過無數次的戰爭、自然災害以及大規模的瘟疫,

在帝國的曆史上,土地、糧食以及由此而產生的貧富不均一直困擾著曆代的統治者。

 

在帝國的一段時期,據說是因為糧食緊缺,無法滿足人口的需求,統治者在鄉村地區實施了人類曆史上規模最大的生育控製行動,他們製定了嚴格的法律控製人民的生育,那場行動持續了半個世紀之久。

 

帝國廣大的農村地區,人民的思想傳統而保守,他們在觀念上重男輕女,認為隻有家族人丁興旺才會在殘酷的叢林競爭中生存下來。

 

由於嚴厲的生育控製,男孩成為稀缺的資源,他們被認為能延續家族的血脈,保護家族的財產及利益,而女嬰兒則被忽略,有些甚至被遺棄在路邊。於此同時盜竊、拐賣男孩的犯罪行為非常的猖獗,丟失孩子是一個很普遍的現象。

 

(在京都,他們放下疲憊的心情,過著平淡的生活)

在那些動蕩漂泊的歲月裏,他們去過很多城市和鄉鎮,他們居無定所,風餐露宿,這種漂泊動蕩的生活雖然無比的艱辛,但是對於祥林嫂是一種靈魂的贖罪,在漂泊的過程中,祥林嫂的內心得到了某種程度的平衡,她的病情也慢慢的緩解。

 

十年間轉瞬過去了,他們從青年變成了中年人,他們來到了京都,這是他們來過的最大的城市,那時是深秋,天氣已經開始變涼。

一天晚上,他們在郊區的一個小旅館裏,吃完晚飯,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芸芸眾生,他們麵無表情,既看不出快樂,也看不出悲傷,這場景突然觸動了祥林嫂的內心。大部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快樂,他們僅僅是為了活著而已。

 

經曆了十年的漂泊,祥林嫂突然萌生了一種倦意。

她對劉祥林說,我們不走了,歇一歇吧,十年過去了,小強如果還活著已經十幾歲了,他長大了可以保護自己了。

劉祥林看著祥林嫂,心裏湧起一陣辛酸,當年他第一次看到小芸,那個清秀的女孩,如今已經是一個中年婦女,經曆了這些年的漂泊,雖然沒有找到小強,但是祥林嫂似乎走出了陰影,他感到欣慰。

 

他對祥林嫂說,小強如果知道過去十年我們所做的一切,他一定會原諒我們的。我們好好的活著,小強會很高興的。

祥林嫂說謝謝這些年你陪著我四處漂泊。

劉祥林說,人這一輩子,就是過個日子,苦也好,開心也好,最終就是過個日子。

 

他們在郊區的一個城中村租了一間屋,住了下來,外麵是狹窄的街道,堆滿電動車和各類雜物,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這種嘈雜讓他們感到踏實,他們覺得這就是生活本來的麵目。

 

他們在京都定居下來,不再提往事,劉祥林做了出租車司機,祥林嫂去了一家家政公司,經常被派遣去不同的人家,幫忙做家務,有時做保姆。看到孩子,她還是會情緒波動,但是她會隱藏起自己的感情,她的內心一直在糾結一些事,她想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完全解脫,這也許就是命運吧。他們再也沒有回到原來的家鄉,他們在這座城市定居下來,融入到芸芸眾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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