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夕陽下,我父親孤獨的背影,小恩雅光腳走過我的身邊,啊啊,我的孤島歲月
多年以後,當我垂垂老矣,躺在病榻上,麵對陪伴我身邊的芳菲,我將回想起在孤島上那些遙遠的下午和我做的那些白日夢,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日子,它們曆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我所處的時代,這個世界開始聯係在一起)
在我出生之前的幾百年裏,一些富有冒險精神的航海家完成了偉大的地理發現,整個世界第一次被聯係起來,之後發生了工業革命,使得人類及他們所居住的這個星球進入到一個嶄新的時代。
這個星球上的不同的種族及人民交往頻繁,大部分都與商業有關,探索未知領域及追逐利潤一直就是人類發展的最基本的動力。與此同時由於不同種族文化之間的差異及地緣政治方麵的因素,導致各個地區的經濟文化發展非常不平衡。
如果夜晚你乘坐飛機從空中看下去,你會發現一些區域被延綿幾百公裏的閃爍的燈火所籠罩,而另外一些區域則是茫茫無盡的黑暗,這就是我所處的這個時代的特色,差異巨大。
(我來自一個大家庭,關於我家族的一點往事)
舊世界帝國疆域遼闊,擁有悠久的曆史和文化。那裏生活著眾多的民族,他們樸實勤勞,大部分人從事簡單的農業勞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數千年來,這塊大陸上的不斷的爆發戰爭,然後統一,隨之而來的文化交融、經濟發展,使得他們逐漸進入一種繁榮階段,同時又不斷的孕育危機,最後導致動亂,使帝國處於危機之中。然後是爆發新的戰爭,朝代更迭,如此周而複始,從未改變。
我來自一個大家庭,我的家族的起步可以追溯到上百年前。我的祖父出生在舊世界帝國北方一個赤貧的家庭,他的父親根據季節的變化四處遷移,尋找工作機會。
我祖父小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無所事事,整日在街上閑逛,與過往的行人搭訕,並伺機尋找可以謀取微小利益的機會,這培養了他察言觀色、見機行事的能力。
之後帝國爆發了水災,洪水泛濫,導致方圓幾百平方公裏赤地千裏、顆粒無收,之後爆發了饑荒,餓殍遍野,人民流離失所。他的父母都餓死了,他成了孤兒,流浪街頭,賣過包子,當過貨郎,學過木匠,還學過獸醫。
那是一個動蕩的年代,對於多數人都非常的不幸,但對於我祖父則是一次命運對他的垂青,原本他的一生注定默默無聞,但動亂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那時內戰頻繁,他參加軍隊,從士兵開始幹起,由於他表現出色,很快被提升到連長,在一次艱苦的攻堅戰中,他毫不留情的處決了幾個畏縮不前的士兵,雖然那些都是當初跟著他一起出來的兄弟,早年街頭討生活的經曆鍛使他成為了一個堅定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者,他信奉權力,並冷酷無情,之後他的從軍生涯一份風順。
內戰告一段落,他離開了軍隊,拉了一幫人自立山頭,嘯聚山林,成為當地一支頗有實力的武裝,由於戰亂各地治安情況混亂,很多地方鄉紳、大戶人家雇傭武裝組織,保護財產。我祖父看準時機,迅速擴大了自己的隊伍,維持了地方的治安,最後得到眾多地方勢力的支持,成為當地最大的武裝力量,之後他成為獨霸一方的軍閥。
(我父親是一名將軍,他的一生充滿了自負與悲涼)
我父親出生的時候,我祖父是雄踞一方的軍閥,他娶了一個大家閨秀,也就是我的祖母。陸續生了很多孩子。我父親相貌英俊,輪廓分明,身材挺拔,年輕時是一個花花公子,喜歡打網球、跳舞、交女友,吸食鴉片,過著聲色犬馬的生活。
我祖父想培養他將來繼承自己的事業,送他到國外一所著名軍校學習,他混了幾年回國後成為舊世界帝國的一名軍官,之後由於我祖父的各種操作,我父親在很年輕的時候就被晉升為舊世界帝國軍隊的一名將軍。
當帝國再次爆發內戰的時候,我父親終於有機會來施展他的軍事才能,但是事實證明他隻是一個空有漂亮皮囊的一介武夫,他有勇無謀,並且缺乏謀略,在戰場上屢戰屢敗,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爛。
在一次戰役中兩軍陷入了膠著狀態,那天他喝了點酒,乘著酒勁,他赤臂,騎著他的大白馬,揮舞軍刀,在寒冷的冬天,在兩軍對峙的地帶狂奔,那是他人生最輝煌的時刻,他的身先士卒鼓舞了士氣,士兵不斷的為他叫好,
正當他躍馬楊威的時候,一聲清脆的槍聲使一切歸於平靜,他被對方的冷槍集中了大腿,從馬上狠狠摔了下來,雖然最後他保住了那條腿,卻落得個終身殘疾,變成了一個瘸子。
內戰的後期,他所率領的部隊潰逃到帝國南部的邊境地區,翻過數十座山嶺,大部分士兵在這個過程中走散或死去,幾經輾轉最後他帶著很少的殘兵搭乘一條漁船來到太平洋上的一個小島,登島的時候隻剩下十幾個人。
島上很荒蕪,與世隔絕,隻有大片的原始森林,那裏居住著一個原始的部落,部落有幾百人,他們在這個島上生活了上千年,延續著原始的部落生活方式。
我父親拜訪了部落的酋長,由於這個島孤懸大海,部落的人從未看過外麵世界的人,當他們第一次看到我父親的時候,他挺拔的身軀、英俊的麵孔,配上他那套破舊的將軍服,使那些土著人對他充滿了敬畏。
我父親那條裝著鋼鐵支架的瘸腿,走路的時候金屬碰撞聲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我父親用幾條步槍,再加上十幾塊銀幣當禮物送給部落酋長,酋長第一眼看到那些亮眼的銀幣時,他的眼裏充滿喜悅。
我父親就這樣換取了他們的信任,在島上駐紮下來,部落送來了食物和水果,幫助他們度過了登島之後最初的日子。
之後我父親勘察了整個島嶼,他發現了一塊理想的土地,他想開發那片土地,種植鴉片,當他向酋長提出想買下那塊土地的時候,被酋長拒絕了,因為那片土地聚集著他們先人的靈魂,是一塊聖地。
談判最終破裂,酋長發出最後通牒,限期他們離開島嶼,否則將付諸武力。
我父親認為部落雖然人數眾多,但他們隻有冷兵器,不足以擔心,之後戰鬥的慘烈超出他的預期。部落的士兵都是天生的戰士,他們無懼死亡,衝鋒前他們會載歌載舞,食用一種含有興奮劑的植物,讓自己極度興奮,然後發動衝鋒。
幾次交手,雙方各有傷亡,我父親吸取了內戰失敗的經驗,他采取了回避的方式,堅守不出。期間他的一個士兵罹患傷寒死亡,他們沒有掩埋那個士兵,夜晚部落一個武士趕到,剝走了士兵的製服和靴子。
第二天兩軍對峙,那個部落武士穿著從士兵身上剝去的製服及靴子,耀武揚威。
幾天後那個武士感染傷寒死亡,接著病毒開始在部落裏蔓延,他們對於這種病毒沒有任何抵禦能力,病毒愈演愈烈,從那時起他們再也沒有主動挑起過戰鬥。
不久酋長也染疫身亡,部落為酋長舉行葬禮的時候,我父親帶領他的手下襲擊了他們,他們猝不及防,場麵血腥,一片狼藉。我父親帶著他從帝國內戰潰逃出來的殘兵敗將打敗了人數眾多的部落,這是他一生中取得的唯一的一場勝仗。
那個時候土著人的性格裏還保留了一種遠古的基因,崇尚武力,認賭服輸,他們接受了失敗的結果,很快就接受的新的統治者。我父親收編了酋長所有的財產,據說還占有了酋長的女人,最後她瘋掉了,被關在一個房子裏,之後就從這個世界上神秘的消失了。我父親成為孤島新的統治者,酋長的兒子也變成了他的繼子,此後一生都忠誠於他,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
是的,各位讀者,當我寫道這裏的時候,我和你們的想法一樣,我父親使用卑鄙、冷血的手段取得了這塊土地的統治權。
那裏是蠻荒之地,但土地肥沃,我父親帶著他的殘兵舊部在這裏定居下來,並開始了他後半生的墾荒的事業。
(我和我父親的關係,以及我來路不明的身份)
我父親有我的時候已經五十多歲了,他原來是有家室的人,因為戰敗倉促逃離大陸,此後他再也沒有見到他的家人。我對我的生母一無所知,我父親在潰逃的途中有了我,一個保姆帶著我,在我兩歲的時候,她去世了。
我出生時患有一種和脊椎有關的疾病,那是一種軟骨病,不能站立,所以在我五歲之前大部分時間都是躺在那裏,看著其他的孩子蹦蹦跳跳的玩耍。我到很晚才開始走路,我的孱弱的身體導致我無法從事較重的活動,所以成年後,大部分時間我都是躺在海邊的躺椅上,做著白日夢度過的。我鄙視艱苦的勞動,我看著那些每天在烈日下為我父親工作的人,我感覺他們就是我父親的奴隸而已。
雖然我是我父親唯一有血緣關係的人,但是他對我充滿敵意,從骨子裏鄙視我,可能是因為我來路不明的身份及我孱弱的身體。我一直想搞清我的來曆,一種說法我是保姆生的,我曾問過我父親關於我生母的事,他從來沒有正麵回答過我。
一次他喝醉了酒,指著我的鼻子說,你不是我的兒子,你是一個雜種。你母親是一個鄉下貨色,我的部隊經過一個小鎮,她給我做飯洗衣服,認識她的時候她的肚子就很大,誰知道你是誰的種。
我父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擁有一張完美的北方人的麵孔,在那個孤島上,他穿著他的將軍服,站在那裏,麵對著那些土著人,就像一個上帝,可是在我眼裏,他是一個剛愎自負、內心怯懦的家夥。一次在他沐浴的時候我正好經過,聽見裏麵傳來一陣陣啜泣的聲音,我看到他赤裸著身體,伏在牆上痛哭,他的寬大肩膀不停的抽動,他哭的很傷心,並發出的野獸般的嚎叫。
沒有人了解他的內心世界,我想他的後半生陷入到一種對於家人和祖國的深深的羈絆中,他的一生充滿了失敗,他像一條流浪的野狗,此生再也沒有回到自己的祖國,他內心充滿傷痛。
每當下雨天,當他用那條腿打了鋼架的瘸腿,吃力的一瘸一拐的走在泥濘的路上,他的背後跟著幾個孩子又蹦又跳,他用髒話詛咒著天氣,像一隻泄了氣的公雞,他在孤島了卻了餘生,一生都不快樂。
(大部分時間,我就坐在那裏,為落日的餘暉而感動不已)
我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孤島上度過的,孤島位於遙遠的大洋之中,遠離世界的中心,在我生活的那個年代,島上仍然處於一種未開化的狀態。
那時孤島還沒有被現代文明的氣息所感染,人民衣不遮體,民風淳樸,人與人之間關係單純和諧。他們敬畏自然及各種有力量的東西,一棵大樹或一隻身軀龐大的動物都能贏得他們的尊重。每個家裏都養了很多動物,那些動物是他們家庭的一部分。
充沛的雨水及肥沃的土地使得島上長滿香蕉和椰子樹。大部分男人以捕魚為生,女人在家操持家務,喂養孩子。島上一年四季氣候炎熱,路上到處都是隨地而臥的人。
我從小就生活在一群土著人之中,他們是太平洋島嶼眾多的土著部落裏麵的一個分支,男人身材高大,女人則體態豐滿。每天在黃昏時分,部落的男人從海上歸來,他們赤裸著身體,走在在夕陽下的剪影,是我看到的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形象。
我住的房子後麵有一條小河,房間的周圍長滿了椰子樹,不遠處是原始森林,沒有外界的喧囂,大部分時候天氣是晴朗的。每天清晨,我都會在嘰喳的鳥叫聲中醒來,然後起身坐在陽台上喝一杯咖啡,一群小鳥已經等候在窗台,迫不及待的等著我給它們準備的食物。
白天大部分時間我就躺在那裏,看著大海發呆,為自然的壯觀而感動。有時我會跟隨那些捕魚的獨木舟出海,看著那些強壯的男人互相配合,捕獲一條條巨大的金槍魚,它們光滑的皮膚在陽光下細膩若綢緞。
(我與師父、小恩雅平淡無奇、歲月靜好的生活)
在我的生活中有兩個人與我關係密切,他們就是我的師父及小恩雅。
我父親在潰敗的途中,因為他的那條受傷的腿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出現了嚴重的壞疽,他被幾個手下用擔架抬著,一天經過一個廢棄的教堂,他的副官抓來一個牧師,據說他做過醫生,他檢查了我父親感染的傷口,用一種特殊的草藥敷在他發臭的傷口上,最後保住了他的那條腿。父親劫持了牧師,此後他終身沒有回到他的祖國,他成為了我的老師,我稱呼他師父,我沒有上過學,我對這個世界及人類的各種了解都是通過我師父得來的,他成了我的精神導師。
一次我去另外一個小島遊曆,在一個土著人家住了幾天,那對夫妻安排他們十幾歲的女兒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她很少主動說話,但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天然去雕飾的自然之美,我們朝夕相處,關係平淡自然。
我注意到女主人的麵孔與眾不同,仔細觀察她的眼睛是淡藍色的,這讓我感到很好奇。一天我在房間的角落發現幾塊木板,上麵布滿灰塵和蜘蛛網,我無意間翻看了一下,發現是幾幅年代久遠的油畫,畫的是一個豐滿的半裸土著少女,筆觸粗糙,用的是很劣質的顏料,有的還沒有完成,有很多改動及塗抹的痕跡,透露出一種原始粗曠的美,畫板底下有一排字,應該是畫家的簽名。
我問起這些畫的來曆,女主人說畫中的少女是她的祖母,那時島上來了一個畫家,在他們家住了一年,她的祖母就是畫家的模特,後來他們住一起,她的祖母生了幾個孩子,其中有一個就是他的父親。他們看我喜歡,就送給我一幅,我回去後把畫拿給師父看,他看了那副畫的簽名之後說那是一個很有名的印象派畫家,叫高更。
又過了一年,那對夫妻把他們的女兒送了過來,這是他們那邊的習俗,女兒過了十五歲,就會找一戶人家送過去,她的名字在土著語裏有嗯嗯的發音,我就給她取了一個小恩雅的名字。
小恩雅此後一生大部分時間都是和我一起度過的,我聽不太懂她的部落語言,但這不影響我們的交流,我們使用簡單的單詞加上手勢交流,她負責我的生活起居,打掃衛生,做飯,沒事的時候她就坐在陽台上發呆。
小恩雅平時的穿著就是用一條印有他們部落圖案的粗布從胸部圍裹起來,她洗澡的時候就用一個布簾簡單的一遮,也不避諱,然後濕漉漉的扭著屁股從我麵前走過。
有時我喝醉了,她會幫我按摩,在月光下,點著一炷香,煙霧繚繞。
後來我教她彈吉他,慢慢的她可以彈奏一些簡單的曲子,那成為她打發時間的一種方式,時常她盤腿坐在陽台的台階上,彈著吉他哼唱著民謠,打發著平淡無奇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