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製思維
《思想能力的衝突》之四
宗鍵
專製不隻是執政者的專利,專製的思想傾向也存在於民眾的心裏。
自我中心思維使得人們在與人相處有不同意見的時候,往往不是認真傾聽對方的意見,通過溝通對話達成共識,商量妥協找到解決辦法,或者求同存異,即使不能認同也能夠尊重對方的意見, 而是確信自己的意見想法做法是有道理的正確的,往往是要將自己的意誌觀念強行施加到對方身上,要對方服從同意自己。當自己沒有權力、能力、辦法或可能來將自己的意誌施加到他人上麵的時候,就心裏憤怒難平,積怨聚仇,是屬於無法在現實裏實現的專製意願與傾向。上有執政者與平民百姓之間,下有領導與部下、老板與員工、夫妻、父子、同事之間,都可能存在有這種專製的現象。思想過程裏的專製傾向,也是一種思維的形態,可以稱之為專製思維。
自我中心思維使得人們總是認為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自我中心思維的自我合理化使得人們總能夠找到理由來證明自己的合理正確,即使在聽取他人意見的時候,也往往已經是不自覺地被自我中心先入為主地加上了偏見。人們往往不單是相信自己的合理正確,而且還會在情緒上非常不滿反感持有不同意見的對方,認為對方是蠻不講理不可理喻,或者是故意跟自己過不去,是要挑戰自己的權威,將意見觀念討論的問題變成意誌與權力鬥爭的問題,使得本來是在理性層麵的不同觀念的討論變成在非理性層麵的情緒衝突。人們因此會覺得有充分的理由,並且帶著強烈的情緒,要對方服從同意自己的意見,或者是想方設法來排斥打壓對方。
專製思維是自我中心思維的產物,是自我中心思維的外在投射與表現。如果說自我中心思維是一個人不能夠理解與接受他人會有不同的意見想法立場觀點,自己的思想可能是錯誤的,而他人的思想可能是正確的,那麽,專製思維則是將自我中心自以為正確的觀念強加於對方,強迫對方服從自己的思想觀念。自我中心思維會導致一個人對於自己思想的錯誤判斷, 一般是屬於一個人自己思想內部的問題,專製思維則是使得一個人將自我中心的思想與意誌強行施加到人與人的關係裏,施加到社會裏,造成對於人與人關係與社會關係的損害。也就是說,自我中心思維的害處,有相當部分是通過專製思維來實現的。
家庭裏家長強迫子女做家長認為是正確的或偏愛的事情,而不是聽取子女的想法,尊重他們的興趣愛好與生活選擇。夫妻之間一方強行要求另一方在生活事物的安排決定等方麵服從其意願,而不是設身處地考慮對方的實際情況與想法感受,尊重對方的想法與做法。美國政治裏打壓持批評態度反對意見的媒體,用取消文化的方式迫使人們遵從言行方麵的政治正確要求。對於不同意見反對意見的網路暴力行為。這些都是專製思維的表現。
人們往往會認為,如果是正確的思想觀念與事情,是可以強迫要求所有有關的人來服從的。問題在於,自我中心思維使得人們都會相信自己的思想觀念是正確的,不能夠看到自己強迫別人服從接受的思想觀念,有可能是錯誤的。再說,事物是複雜的,充滿了各種矛盾的因素,一個人的思想觀念即使是正確的,這種正確性也必定是相對的,這個正確的思想觀念不可避免地包含著限製與錯誤的成分。在某種條件下具有比較多的合理性的觀念, 可能在另一種條件下會不再具有合理性。而且,每個人會有各自不同的情況條件,不同的性格心理與偏愛,各自的思想觀念可能各有相對於當事人的合理性,也就是說,不同的觀念與做法, 對於各方各自來說, 可能都是合理的正確的。對於這一方是合理的,不一定適用於對方,反之亦然。所以並不一定我認為是正確的,就一定是對其他人也是正確的。
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關係與態度,要求彼此之間的平等對待,包括對於他人的意見觀念的平等態度,即使是自己不同意的意見觀念。專製思維不僅是要將自己的意誌觀念強行施加到對方,也是損害與破壞了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關係。
表明自己的思想觀念以及對於事物的辨別判斷,對生活與政治問題進行討論爭論,這些並不是專製,專製思維是用各種方式想要將自己的觀念與意誌強行施加到他人身上,想要迫使他人服從自己的意願。
專製思維使得人們在意見不同的時候無法進行理性的對話討論,而是一方要將自己的意誌觀念強行施加到另一方,激化成為意誌與權力鬥爭的對立衝突,成為非理性情緒的對立衝突。專製思維與自我中心思維結合在一起,使得人們在將自己的意誌觀念強加到他人上麵的時候,還同時帶著自我正確、自我正義的強烈情緒,認為自己是在做正確的正義的事情,而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是被思想本能的心魔附身驅使,在做錯誤的有害的事情。
有些喊著反專製口號的人,他們自己卻是非常強烈地要將自己的觀念意誌強行施加到別人身上,采用情緒化衝突的方式,將持有不同意見與反對意見的視為敵人,支持政治人物專製的做法,這些都反映了他們自己思想裏嚴重的專製思維問題。用專製思維的觀念與做法來反專製,結果仍然還是專製。
正如自我中心思維是我們思想裏根深蒂固的本能習慣, 專製思維也是我們思想裏本能的習慣傾向,我們的思想裏在不同的程度上或多或少一般都會有專製傾向的問題。這種本能的思想專製傾向,如果在民眾裏沒有得到充分的認識與自覺,並加以限製與克服,就會造成民眾在遇到思想觀念不同與衝突的時候,不是理性平等地進行對話溝通,而是帶著強烈甚至狂熱的情緒要將自己讚同的觀念強加到對方,強加到社會,並且將對方視為敵人,造成當今美國社會政治對立衝突中表現出來的民眾思想專製的嚴重問題。
家庭裏的專製問題會造成家庭裏人與人關係的不協調,造成家庭成員情感與心理的傷害,造成家庭的不正常甚至破裂。美國社會裏民眾的思想專製問題,如果繼續惡化下去,會造成美國民主體製要求的協商共識無法實現,言論自由的原則受到侵害,少數與弱勢群體得不到保護,就會成為專製勢力的土壤與基礎,使得美國的社會與政治朝著專製的方向傾斜。民眾思想專製與美國的憲政和自由民主的理念是背道而馳的,是會破壞甚至顛覆自由民主的體製。我們越能夠克服擺脫專製思維的影響,就越能夠處理好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越能夠在美國民眾之間實現平等的理性的對話討論,實現一個健康的真正強大的美國民主體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