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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沉情》冰海(11):今夜無眠

(2022-08-16 03:33:06) 下一個

兩人晚飯後從顧林芝家裏出來,沒有直接上車,沿著菜市場小區的花園小徑散了散步。

走到玫瑰花叢深處的一個石板凳上坐下。王逸杭仰頭望著清朗的夜空,整個人好似一把拉滿的弓突然鬆懈了下來。月光像是給他做了個嫩膚護理,撫平了額頭的溝壑,洗淨了眼裏的疲憊,柔化了深刻的下頜線條,恍惚間,似乎還是那個元氣滿滿的少年。

陳寰凝視著那張夢中撫摸親吻溫存過無數次的側顏,竟有一種時光倒流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良久,他夢囈似的低語:“逸杭,我不知道,原來你這些年裏吃了這麽多苦。”

王逸杭從思緒裏一晃,扭過頭來望著皎皎月色下瑩白如玉的陳代表,仿佛沒聽清似的愣了一秒鍾神。然而馬上就嬉皮笑臉地貼上來:“寰寰,你看這裏花前月下,四下無人,不如我們......”

陳寰被蟄著了似的一下子跳起來:“這裏露水太重了,我們趕緊回車裏去吧。”

“哎,車震麽?” 王逸杭黏乎乎地追在身後,不依不饒。

 

兩人一起回了陳寰的小區。一路往六樓爬的時候,王逸杭仗著樓道裏燈光昏暗,手腳著實不老實。剛到601室門口就急成了隻猴子,一把將陳寰按在牆上,舔開唇縫風卷殘雲般的地吻了上去,同時右手也沒閑著,在側腰摩梭了片刻便尋了個破綻長驅直入上上下下踅摸了個遍。兩人糾纏了足足十來分鍾王逸杭才有點氣喘地放開他,一雙桃花眼紅彤彤地春色無邊: “寰寰,咱今晚不睡了......”

陳寰一言難盡地瞟了他一眼,拉著他的手進了屋。

後半夜的時候,王逸杭累極了沉沉睡去。陳寰給他光溜溜的脊背上掖好被子,輕手輕腳地上了陽台。

入了秋的夜晚幹燥而微涼,空氣裏開始透著一絲凜冽。

他的視野十分清晰,從臨近陽台老槐樹上斑斑駁駁即將謝幕的小白花的花瓣,到樓下陰影裏誰家熊孩子隨手丟下的糖紙上的圖案,分毫畢現,可以說過於清晰了。他的夜視向來好,這一兩個星期以來竟好的出奇。但世間萬物有盈則有虧,白天,尤其是正午光線強烈的時候開始出現了點小問題,有時候會有重影,有小蚊子般的雜物在眼前飛過,攪得人心浮氣躁。

他偷偷地背著王逸杭去眼科谘詢過,大夫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給他開了點潤眼的眼藥水,還有一副戴上去熊瞎子一樣的墨鏡。

也許真的象小鳶說的那樣,該回黑海進廠維修了?可是冰海的楚家,曲木的臨西,都讓他放不下心來。小鳶說他是憂國憂民的勞碌命,十八歲的時候差點因為這個送了命,十年過去了,好了傷疤忘了疼,依舊是左手放不下獸族,右手放不下人族。

小鳶說的一針見血:“你關起門來和港生過日子不就完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愛作妖的人他總歸要作妖,你打也打不完。好不容易撿回來的一條命,不好好地守著那誰恩恩愛愛就是瞎折騰。”

想到這裏,他心情一陣激蕩,有什麽堵在胸口似的劇烈咳嗽起來。

有人把一條毛毯披在他肩上。王逸杭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光溜溜地披著一件水藍色的睡袍,眼神裏卻是幹淨清明,不象之前那樣黏黏乎乎的。

“你怎麽光著就出來吹風?” 陳寰伸出手去把睡袍帶子係好。

王逸杭一撅嘴:“你不在身邊,我睡不踏實。”

他抬起眼來,一個和高大身型不相稱的小狗眼神結結實實地懟上了陳寰的臉。陳寰心裏一動,一把將他攬進懷裏,在微涼的麵頰上親了一口。

王逸杭的一顆卷毛頭順勢在陳寰頸窩裏蹭著,過了良久,嘴裏喃喃地說,“寰寰,你別怪我沒出息,我就想這麽著和你在一起。我再幹兩年就夠本退休了,到時候我們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釣魚養花,談情說愛,你說好不好。”

陳寰的雙目在暗處微微地有些濕潤,他揉了揉亂糟糟的卷毛頭,柔聲說:“好,那時我就撂挑子,什麽都不管了,隻管給你做飯。”

 

然而事與願違,兩人還窩在床上睡回籠覺的時候,吉雪淵就帶著姬泠鳶找上門來了。

吉雪淵接過王逸杭現煮的黑咖啡,目光掃過身著睡衣的兩人,溫和地點了點頭。姬泠鳶年輕氣盛就沒那麽客氣了,見陳寰臉色刷白瞪了王逸杭一眼幽幽地說:“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覺要一個一個地睡。欲壑難填,傷及了根本就不好了。”

王逸杭被噎得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覺得陳代表這個遠道而來的“弟弟”不是個善茬。

吉雪淵開門見山地說:“冰海出事了。”

原來陳寰他們離開這些天,冰海又出了幾起類似李琴琴的嗑藥自殘案,弄得民間怨聲載道。冰海公安局的穀蔚成因此和楚家交涉,想讓他們撤下“醉生夢死”這種新藥。誰知楚玉廉今非昔比,認為無論公檢法,隻要是食了他楚家的俸祿就要給他消災,萬萬沒有撤藥的道理。

穀蔚成在楚家碰了個硬釘子,顏麵盡失,覺得是自己把這個獸族拍檔給慣壞了。

就在周末的時候,對楚家大公子經營的紅燈區“仙樂飄飄”進行了突擊掃蕩,三家會所俱樂部被勒令停業整頓,二十幾個獸族舞者被強行帶走,進了冰海拘留所。這其中就包括王逸杭曾經光顧過的聲色場所“深藍”,和大公子的新寵,藝名“紅雪”的一隻小海鳥。

冰海仿佛一夜之間從夜夜笙歌的獸族天堂成了劍拔弩張的戰場。

冰海特別物種安全局的局長單一耕本來就是擺擺樣子的,此時見大事不好麻溜地拔腿溜了。獸族會長周靈靈兩頭協調無效,心力交瘁之下,隻得給吉雪淵發急電求援。

陳寰冷笑一聲:“這‘醉生夢死’,還真是個禍胚啊,”說罷目光聚在吉雪淵身上,“吉校長,冰海這事的根子出在藥物身上,幹別的都是治標不治本。不如這樣,我和小鳶去南洋水域深入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五哥說的那個‘海蛭’。”

王逸杭看著陳寰,嘴巴動了動,憋著沒說話。心道:剛才還說什麽都不管了,給我做飯去,一轉臉就要去南洋涉險!

吉雪淵仿佛聽到了他的心思似的,看了他一眼道:“逸杭,陳寰說的有道理。他和泠鳶深諳水性,你不用擔心。” 頓了頓又道,“我和你一起去冰海,越快越好。和人族公安那邊打交道的事情還是得靠你的手段。”

見王逸杭遲疑,又說:“哦,對了,我和你們特安的趙局打過招呼了,他那邊沒問題。”

王逸杭心裏暗罵吉雪淵一聲老狐狸:你什麽都安排好了,先斬後奏,我還能說什麽呢。估計帶黑海的小青蛙來就是想讓他和寰寰去南洋走一趟。寰寰自己鑽套子鑽的還挺歡實呢。

送走了客人,王逸杭的目光黏在陳寰身上,依依不舍。

陳寰被他盯得發毛:“幹嘛,有吉校長的私人飛機,幾天就回冰海和你會合了。不是生離死別。”

王逸杭拉住他的手玩弄著:“你要記得給我電話,每晚打一個,不然我睡不著。”

陳寰有點詫異地看著他,心想: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肉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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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冰海,吉雪淵就馬不停蹄地去見獸族會長周靈靈,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妖婆是他情人呢。

王逸杭則去了冰海公安的拘留所,探監。

拘留所裏關了滿滿兩大屋子的人。王逸杭剛一走近,一個身材玲瓏,衣著清涼的女人就飛身上前,目光咬著他吊著嗓子喊叫:“我是紅雪,紅雪呀。禹瓊派你來接我出去的,是不是?” 聲音好像胡琴的弦,被誰搓的又尖又澀。

王逸杭抱歉的望了一眼這隻叫做“紅雪”的簌簌發抖的小海鳥:對不起了,穀蔚成誰都肯放,隻除了你。誰讓你是他的籌碼呢。

驀地,他在千恩萬謝的一群人裏發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這人在一群男舞者裏顯得身材尤其嬌小,一頭亞麻色的長直發下麵容嬌嫩,右眼角下的一個水滴狀滴淚痣讓他我見猶憐。

王逸杭頓時“轟”的一聲,覺得腦子不會轉了。

小個子走過他身邊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抬起眼皮來向他瞄了一眼,一股淡淡的佛手柑香味隨之襲來。當真花氣襲人知晝暖。

“那誰,你等等,你住哪兒,我送你,”王逸杭突然啞著嗓子喊道。

王逸杭載著小個子去了附近的一間拉麵館,要了兩碗三鮮麵。小個子看樣子是真的餓壞了,也不和王逸杭見外,呼啦呼啦的幾分鍾就把個大海碗吃了個底朝天,連湯水都沒留下。吃完了又盯著王逸杭麵前那碗。

王逸杭看著他油乎乎的嘴,有些不忍心地把自己那碗推過去:“哎,你慢點兒吃,沒人和你搶,小心噎著。”

兩人一時間相對無言,小個子一雙黑白分明的明亮美目靜靜地打量著他,好像一隻伺機而動的貓。

王逸杭幹咳了兩聲,決定把話說開:“我叫王逸杭,幾個星期前去過一趟‘深藍’,在那裏見過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

小個子打斷他,聲線秋棗般既甜又脆:“謝謝你的麵,王警官。如果你見過的那人也是亞麻色長發,那應該就是我。‘深藍’隻有我一個人是這發色。”

王逸杭嘴巴一陣發幹,舔了舔嘴唇問:“那......”

小個子見他做了賊似的支支吾吾,忍不住笑了:“你是想問,我們到底做沒做過那事?”

王逸杭想不到對方竟如此沒心沒肺,掖了掖頭上層出不窮的冷汗,擺了擺手:“算了,就當我什麽也沒說。你吃飽了?我送你回家。”

小個子倒也聽話,意味深長地衝王逸杭眨眨眼,二話不說地跟他上了車。

王逸杭打開車窗,讓小蛇般往他心裏直鑽的佛手柑香味往外飄散。身邊坐著的人目光迷離,不知看向何處。兩人近在咫尺,卻仿佛相隔了幾個空間維度。

王逸杭越往前開越心生疑竇,隻覺得眼前的街道景物驚人地熟悉。

寶藍色的跑車最終停在魚肚巷的巷口,副駕上的小個子湊上來在他耳邊熱烘烘地低語道:“王隊,你左臀上有一塊青色的胎記,好像一顆小核桃大小,” 說罷扭過頭去悉悉索索一陣忙活,從臉上卸下一張輕薄透亮的麵具來,打開車門,無比利索地鑽進了楚樹恒的家門。

“鬼鬼?”王逸杭心中大驚,隻覺得嘴裏含了一顆極苦的橄欖,苦澀的滋味在舌尖散開,漸漸輻射到他的心房四肢,如同一隻沒臉沒皮的刻薄鬼怪苦苦將他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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