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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十三年》第二章:歸心似箭(6)

(2025-12-05 18:54:00) 下一個

周五,榕城大學商學院,季直樓。

平日裏熱烈而匆匆的校園,此刻顯出少有的寧靜和從容。坐落在校園東北角的季直樓一身潔白,沐浴在秋日的晨曦中,猶如一位正在休憩的儒商,沉靜,雋永。

九點剛過,依然有學生陸陸續續的往二樓趕去。

季直樓的二樓大多為獨立的會議室,供學生們的團隊活動使用,也有兩間容量較大的會議室改建成了選修課教室,承辦一些小眾的實驗類課程。此時,二樓拐角處的選修課教室裏人頭攢動,似乎比經濟金融類的基礎大課還要更受歡迎。

“最後一排的同學請盡量往前走,前麵還有不少空位,”講台上傳來一個清脆幹淨的女聲。

聲音的主人身材修長,一身香檳色的套裝,上身西裝半敞著,西裝裏麵同色係的緞麵襯衫和脖頸上的細金項鏈在陽光下流淌著動人的光澤。她烏黑色的半長發在腦後隨意的束著,一縷碎發垂落在鬢邊,襯得她劍眉星目的麵容,格外醒目生動。

“好吧,我宣布,今天的案例分析就交給坐在最後兩排的同學了,”見沒人行動,她抿嘴笑道。這招果然有效——打算坐在後麵摸魚的千年老油條們紛紛抬起屁股來,依依不舍的挪了窩。

四十五分鍾後,年輕的女老師合上筆記本,“今天的‘知識產權法’就講到這裏,請同學們課下自發組成三到五人的團隊,結合當前的案例,討論專利對於社會創新的利弊。希望商學院和工學院的同學們可以混合組隊。”

顧桂美斜挎上背包,匆匆往停車場走去——榕大的課程雖然結束了,可是她作為職業律師的一天才剛剛開始。從地處新城區的榕大趕回市中心的事務所,怎麽說也要半個多小時的車程。

“顧先生——,哦不,顧老師!”

顧桂美止住腳步,隻見身後距離十來步遠,是一個高高瘦瘦,衣著單薄的男孩子。

“同學,你選修了我的課嗎?如果對於內容或者案例有什麽疑問,可以在周一的答疑時間找助教谘詢……”

“不,我是想問您,這門課原本一直是鄧永昌鄧教授親自授課的,怎麽突然換人了?”男孩有些生硬地打斷了她。

顧桂美微蹙的眉頭鬆開來,“哦,是這樣,鄧教授應邀去歐洲參加一個論壇。這幾周由我來代課,”頓了頓又說,“對了,你是工學院來旁聽的新生吧?你叫什麽名字?我看著你有點臉生。”

“我叫什麽並不重要,”男孩的臉上遮掩不住的失望,“那您知道鄧永昌什麽時候回來嗎?”

顧桂美對他一口一個“鄧永昌”這樣直呼其名有些不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男孩棱角分明的臉龐,和臉上青澀的倔強,有那麽一點打動了她,讓她想起了多年前,那個小老虎一樣的自己。

她的聲調軟了下來,“鄧教授請了兩個月的長假。你是不是有什麽法律上的問題想要谘詢鄧教授?或許,我可以幫你。”

男孩神情疑惑地望著她。

顧桂美笑了,大方的伸出手來,“我叫顧桂美,方城律師所助理律師,榕大商學院客座講師。”

男孩握住她的手:“我叫熊墨衣。”

 

不知什麽時候,顧桂美身後的停車場裏悄然無息的開進來一輛通體黑色,沒有標識的商務車。

一個身穿藏青色製服,腰別警械,頭戴警帽的男子跳下車來,麵無表情的向二人道:“榕大校警。我們接到舉報,有人冒充榕大學生,公然騷擾教職人員。請二位跟我去榕大警務室配合調查。”

顧桂美下意識的擋在熊墨衣和校警之間,摸出紅色的榕大職工證來:“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是商學院的客座講師,這位是我班上的學生。並不存在什麽失當的行為。”

校警模樣的人冷眼瞅了瞅熊墨衣,“你是榕大的學生?請你出示學生證。”

熊墨衣的臉瞬間沉的比鍋底還黑:“我憑什麽要給你看?榕大的校園本來就是對外開放的,我一合法公民,我怎麽就不能來了?”

那校警一愣,顯然沒有料到一個手無寸鐵的黃毛小子竟敢在他麵前公然挑釁。他向前一步,一手搭在腰間,目光冷峻,“我再說一遍,請你出示學生證。”

**********

榕城新城派出所。一輛白色的星途淩雲趕在六點十分停在派出所門口,一個身著檢察製服,佩戴檢察徽章的中年男人匆匆走進值班室。

沒多久,他神色凝重的與當班的二級警員任重快步往裏走去。任重邊走邊說,“顧檢察長,事情就是這樣,當時榕大的校警身上有輕傷,我們給他驗了傷錄了口供,顧老師和那個學生暫時留在拘留室。我們於所長被市局叫去了,他讓我等著你,把事情處理好咯。”

中年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色鏡框,道,“小任啊,辛苦你了,害的你周五都不能按時下班。你對象該有意見了吧?”

任重吐了吐舌頭,連連擺手,“不不不,我還沒對象呢。”

任重把顧劍帶到拘留室,讓他做了相應的登記,一五一十的交代,“顧檢察長,人,就交給你了。榕大校警那邊的工作我們會去做,這次鑒於初犯,且認錯態度良好,就不留案底了。”

顧劍苦笑,“小任,你告訴老於,我請他喝酒。”

任重出去後,顧劍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望著麵前打扮精英,青春逼人的女兒,從牙關裏蹦出幾個字來,“顧——桂——美——,你長大了,有本事了,學會襲警了是吧?”

略顯憔悴的顧桂美委屈道,“爸,您沒看到那校警那副德行,我——”

顧劍“啪”的一掌落在拘留室牆上,“混賬!我已經看過筆錄了,錯不在他。你,你們如果肯配合調查,那就什麽事都沒有,最多就是耽誤幾個鍾頭的時間。可是你們半點委屈都受不得,居然敢襲警,還咬人!”

顧桂美低聲說,“爸,他竟然要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公民實施電擊,這也太過分了。”

顧劍哼了一聲,“所以你就咬人?你以為你這是在進行正當防衛?這麽多年的書都白念了!他使用電棒,那是在行使他職務內的權力。你想沒想過,要是這次留了案底,你就不用在這行混了!”

這時,顧桂美身後一直保持沉默的熊墨衣開口了,“顧叔叔,這事兒都怪我。那個校警因為一個子虛烏有的舉報要強行帶走我們的時候,我一下子就聯想到我爸的遭遇了。我的腦子都懵了。真的不怪桂美姐,她都是為了救我,一時情急才出了昏招。”

顧劍轉望向衣著單薄的熊墨衣,眼裏多了一份複雜的情緒。過了半晌,說,“走,我送你回周紅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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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周五晚上榕城大學南門口的商業街格外熱鬧,而榕大校園卻安靜,祥和,與世無爭。

榕大停車場上,一輛黑色雷克薩斯孤零零的停著。路燈將雷克薩斯,和靠在它身上休憩的女郎修長的身影投送到停車場的水泥地麵上,勾畫出一副漂亮的剪影。

那女郎點著一根韓國愛喜,樣子十分放鬆,仿佛一切煩惱都隨著淡淡的煙草清香而消失了。

沒多久,她把愛喜扔到地上,攏了攏披散在肩頭的半長發,懶懶的說,“出來吧,一個大男人,別扭扭捏捏的。”

隨著她的話音,陰影裏走出一個頭戴棒球帽的身影。

這人走到離她三四個身子之外站住,躬身作了個揖,“師姐好!師姐好一個苦肉計,我佩服至極。”

女郎撇撇嘴,“少來這套,你記得我們的約定就好。”

棒球帽恭敬的遞上一個牛皮紙袋。

女郎打開來粗略地檢查了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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