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之九:命運甜餅
辛夷楣 蓋瑞·坦普
辛夷楣:
我和蓋瑞的差異很快就顯現出來。他的直率有時把我驚得差點背過氣去。有一天,我正在我家的廚房裏做晚飯。蓋瑞站在我的旁邊,他突然問我:“你掙多少錢?”我愣愣地看著他:心想我們認識不久,他怎麽張口就問起我掙多少錢來?
他顯然不理解我的想法,繼續追問:“大概而言,你每周收入多少?”我隻好回答了。
他聽了高興地說:“你看,我們兩人如果結合在一起,有這麽多收入,過得會很好,非常的好!”
他興衝衝繼續往下說:“那天,我看見你,又看見了你的這個單元,我就非常滿意。從這裏開車到我的辦公室隻要10分鍾,太方便了!你應該讓我早點搬進來,你說對不對?我們何必把時間浪費在你來我往的路上?”
蓋瑞的直白讓我吃驚使我尷尬。他考慮問題如此簡單實際,又毫無遮攔地表達出來。我們中國人可就隱晦曲折多了。當然,我也理解他的急切。但是,我不想太匆忙,我不想讓他這麽快就搬進來。
我不願破壞他的好心情。我知道他不可能理解我為什麽這麽慎重。我隻得說:“我們才剛剛認識不久,再等一等吧!等我們從西澳過完聖誕節回來再說。”
西澳聖誕
雖然,我對蓋瑞相當滿意,我們的關係也情意綿綿。但是,我心裏仍在打鼓,我急需我的好友為我出謀劃策。我和好友華認識多年,感情甚篤。她的丈夫也是西人,她對他們比我有更多的了解。更重要的是,她對我十分了解。作為旁觀者,她知道我該找什麽樣的人。而且我們將在西澳滯留10天,她有足夠的時間觀察蓋瑞。假如說,我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她可太具備從旁觀察的良機了。她在電話裏也一再說:“你帶他來,我幫你掌眼!”
我和蓋瑞一心盼望快點登上飛機,開始我們的西澳聖誕之旅。華建議我們去柏斯南麵的風景區——瑪格瑞特河住3天,並為我倆預定了旅館。蓋瑞從網上把車也租好了。
枕著天鵝河的柏斯婀娜多姿。蓋瑞和我乘遊船沿天鵝河西下,直達印度洋。甲板上風大,我的綢裙被吹起來。我趕緊用兩隻手抓住裙裾,狼狽地笑起來。蓋瑞搶拍下這個鏡頭。
華為我們訂的小旅館是典型的英國老式旅館。房間小小的,走廊窄窄的,花格糊牆紙,老式鐵架床。大家公用的客廳裏不僅有壁爐,還擺設著許多工藝品。旅館每天供應英式早餐。老板娘係著圍裙給我們煎雞蛋、鹹肉。老板則熱情地向我們介紹周圍的景點。
因為蓋瑞付了租車的錢,我就堅持要付旅館錢。在外吃飯,我也堅持輪流付賬。在交友過程中,有些女士喜歡讓男士付錢;而且認為男士付錢爽不爽,是判斷取舍的一個重要方麵,我則喜歡與男性共同承擔。
我們穿著遊泳衣在海灘上玩耍。也許是光線的關係,印度洋顯得波動熱情,不像我們熟悉的太平洋那般蔚藍平靜。我們的感情也急劇升溫,變得如膠似漆。到處是聖誕假日的歡樂氣氛,到處是燦爛的陽光。真沒想到,我們的關係在這裏急劇升溫。
我們和華的一家度過了許多愉快的時光。華對我說:“蓋瑞是個好人。他一進來,我和他一握手,我就知道了。這幾天,我和他談了許多。他對你非常珍惜,一片真情。我覺得他非常適合你。”
“你真的這樣想?”我半信半疑。
“沒錯!聽我的沒錯!告訴你吧,在澳洲,他是你最好的丈夫!他心腸好,性格好,職業好,年齡合適,身體也不錯。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了,不要再猶豫了!那天,看到你們挽著手,在天鵝河邊散步,顯得那麽和諧。我就不由得想,你們將來一定會白頭到老,共度餘生的。”
華熱情洋溢地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她一貫眼光敏銳,見解獨到,不由我不信,但願這次她沒有看走眼。
我對蓋瑞說:“我們一回去,我就請房客找房搬家,你就可以搬進來了。”
“這就對了!要不,我把我租的單元先留著;如果咱倆的試驗失敗了,我就搬出來。”
“你還是把它退了,每周不少錢呢!”
我不想讓他長期付房租,承受無謂的經濟損失。我們總要同居一段時間,不會很快見分曉的。
回到悉尼,蓋瑞很快就搬進來了。大概自那時開始,他就叫我“寶貝兒(baby)”,我則叫他“親愛的(darling)”。
吃中餐
兩人真正住在一起,吃飯就成了每天不能回避的問題。我以前的男朋友特裏不習慣天天吃中餐,所以我們是周末吃中餐,周一至周五吃西餐。西餐有時由我做,有時由他來做。不管他做的好吃不好吃,我也隻得吃下去。
我問蓋瑞:“你老吃中餐會不會嫌煩?”
他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你放心吧!我一點都不介意每天吃中餐。我在亞洲許多國家都待過。你忘啦,我在印尼住過幾個月呢!在那裏,我什麽都吃過。同事們常常帶我去小飯館吃飯,那裏一般有幾十個小碟供你挑選。他們怕我吃不慣,總說這個你不會吃那個你不要碰。我說,你們先不要說這是什麽,那是什麽,先讓我吃。隻要是熟了的東西,我都吃。等我吃完了,你們再告訴我,這是什麽鳥,那是什麽蟲……”
啊呀,他還果真見過世麵了!幸好,我吃的東西並不太雜。他倒不必為了維護我們的關係,整日鼓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氣,去吃這個蟲那個鳥。
我說:“這樣吧,我做了什麽,你要是愛吃,就告訴我,我以後常做。你要是不愛吃,我也就不常做了。你不是說你會做飯嗎?這下你搬進來了,該顯顯身手了!”
“好,周末我們去買東西時,我要買些魚片。我來給你做沙爹魚片。”
那天,蓋瑞把馬來西亞的沙爹醬抹在手掌大的魚片上,放進烤爐,烤了40分鍾,然後他還拌了一個蔬菜沙拉。我一嚐,魚片很老,也沒什麽味道。
他急切地問我:“怎麽樣?怎麽樣?”
我不好直說,隻得一邊吃一邊隨口答道:“不錯,不錯。”
他很高興地說:“我烤的時間有點長了,說老實話,不怎麽樣。你喜歡吃,就太好了,剩下的魚片你可以帶飯,明天中午吃。”
我不想掃他的興,但是,第二天讓我再吃他的魚片是太痛苦了。我就把剩下的魚片,裝進塑料盒,放在冰箱深處,過了幾天,他早已忘了,我才把它們扔進垃圾箱。
我好奇地問:“蓋瑞,除了沙爹魚片,你還會做什麽菜呀?”他用手指頭數起來。
我很奇怪:“你怎麽還要用手指頭數?”
他一邊數手指頭,一邊說:“我那天做了沙爹魚片,我還可以做沙爹豬肉、沙爹牛肉、沙爹羊肉……”
我大笑起來:“好了,好了,不用再提沙爹了。從此以後,你不必進廚房了,做飯的事還是我來吧!”
後來,他承認他一向廚藝不佳,他的前妻是好廚師。不過我發現,蓋瑞雖然不會做飯,有一點卻很難得,幾乎什麽都吃,吃什麽都香,從來不挑剔。這使我做飯很放鬆,沒有精神負擔。
蓋瑞像一些澳洲男子一樣,吹牛不臉紅,吹牛沒有心理障礙。我的弟弟、侄子、表弟們也愛吹牛,但是,他們吹牛不如蓋瑞放鬆,沒有蓋瑞那麽淋漓盡致。我想,這是東西方男子的不同,西方男子顯然更善於吹牛。要是我是他,我絕不敢在我倆第一次見麵時就說:“我會做飯。”
蓋瑞十分熱愛他的工程師工作。他在他們公司已經幹了十幾年,可謂經驗豐富,技術高強。我發現他不但動手能力強,分析能力強,知識麵也相當寬廣,講起他熟悉的領域總是洋洋灑灑頭頭是道。別人解決不了的難題他能解決,他還經常擔任其他工程師的培訓教師。這當然是他吹牛的好資本。他常常得意地對我說:“在我的領域,我是活著的上帝!”
聽這位“活著的上帝”吹牛,我覺得又好玩又過癮。在信息時代,他不但能幹,還善於宣傳自己,自然容易把握機會,獲得成功啦!我心裏羨慕不已,很想向他學學吹牛的本事,也把自己好好宣傳包裝一番,但總是學不來。
有一天,蓋瑞告訴我:“我的家庭醫生說,我跟你在一起對我的身體有好處。每天吃中餐使我的驗血指標比從前正常了。”
我還有點不信:“真那麽見效嗎?”
“當然啦,搬進來以後,我每天吃很多蔬菜,不僅量大且種類多,脂肪卻大大減少,各項指標自然比過去強多了。”
澳洲實行家庭醫生製度。除急診外,一般人看病總是固定找一位醫生。如有必要,這個醫生會建議你看專科醫生或去醫院。他認識這位醫生已經十幾年,經常去他那裏看病開藥檢查,醫生對他的身體情況十分了解。
公開亮相
我的親戚朋友們都想見見蓋瑞,他也急於要公開亮相。我猜出來了,他認為我把他介紹給越多親朋,證明我對我們的關係越有信心。
一天,我決定邀兩位好友安和培培來家吃飯,當然主要是來看他。好友安說想吃鹵豬舌。我知道西人一般不喜歡吃內髒雞爪豬舌之類,有人甚至對這些東西有恐懼感。
我問蓋瑞:“我要燒豬舌頭,你介意不介意?”
蓋瑞痛快地說:“我當然不介意。你做了,我如果愛吃就吃,不愛吃就不吃好了!”
結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竟非常喜歡吃鹵豬舌。這樣,鹵豬舌就成了我的保留節目之一,隔不久就“表演”一次。
安和培培給了蓋瑞良好的評價,她們對他的充分肯定顯而易見。春節期間,我又把他介紹給我的一些親戚,他們也喜歡他。
但是,蓋瑞期待著有個大規模的活動,好讓他來個公開亮相。我告訴蓋瑞:“2月份,我的一位老同事要舉辦畫展,悉尼作者圈的人都會出席開幕式,我的老同事們也都要到場。這可是你公開亮相的好機會,得打扮得漂亮點兒。”
我曾誇他穿黑襯衫精神,那天蓋瑞就穿上了黑襯衫,還向他的中國同事借了一條有著大龍圖案的領帶。蓋瑞非常喜歡這位畫家的畫,也喜歡我的朋友們。臨別時,一位女士的車陷在泥地裏,開了半天怎麽也開不出來。我讓他上去試試,他坐進車裏熟練地操作起來,很輕鬆地就把車開出來了,在場的人都拍手叫好。
此後,我有什麽活動都盡量帶上蓋瑞。我的朋友、同事異口同聲誇獎他,有的人說一時難以判斷,但沒有一個人說他不好。
培培對蓋瑞說:“可惜,你不會讀中文,不知道楣的文章寫得多麽好!”他很快就意識到,我在華人社區熟人很多,我的筆名辛夷楣頗有名氣。
朋友們紛紛邀請我們去家中做客。有一天晚上,我倆從我的一位女友家歸來,蓋瑞一邊開車一邊說:“我發現,寶貝兒不嫉妒別人。”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嫉妒誰?嫉妒什麽?”
他笑了:“你看,我們去了你的好幾個親戚朋友家,他們的房子比你的大,可你一點不嫉妒。”
“為什麽要嫉妒?”我仍然摸不著頭腦。
“我的前妻及她的姐妹們總是嫉妒別人房子大、家具好、丈夫掙錢多,等等。總之,引起她們嫉妒的事兒可多了。我們去過這麽多人家了,我還沒聽你說過一句嫉妒話。”
我解釋說:“我的親戚朋友們比我年輕比我能幹。他們的今天都是自己奮鬥來的。我為什麽要嫉妒?我還從來沒想到這一層!”
“所以,我誇你心態好嘛!”蓋瑞樂嗬嗬地說。我意識到,蓋瑞原先大概是被一些比較狹隘的女人包圍著。
精心澆灌
自從搬進來之後,蓋瑞幾次對我說:“我會裝修房子。我們原來的那個舊房子,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是我多年不斷裝修改建的。我可以買材料來,把你的廚房、浴室及整個單元好好裝修一下。你不用擔心,我不要你花錢,我來買材料。”
我卻總是說:“不不不,你先別動手。”
蓋瑞不理解我為什麽說不。要知道,在澳洲裝修房子很費錢,而最費錢的就是人工。現在有人要給你免費裝修,還要給你花錢買材料。這樣的好事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我為什麽要拒絕?哪有這樣糊塗的女人呢?
我解釋說,我是怕他費了工夫又花了錢,最後如果我們兩人吹了,他不得不搬出去。那他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蓋瑞說,即使我們將來吹了,他也不在乎。
我直率地說:“我不想占這個便宜,我不願讓你吃虧,我不願做讓自己將來感到內疚的事。我們現在處於磨合階段。誰也不知道,我們將走向何方。在關係沒有確定之前,平等地付出與拿取很重要,我不願讓你付出過多。”
蓋瑞不喜歡提起我倆萬一分手的話題。本來嘛,我倆現在這麽親親蜜蜜,我們在各方麵似乎都相處協調,我的親戚朋友們也都說他好。他忍不住一再提起裝修的事。但是,我就是不想讓他吃虧,不想讓我們的關係不平等。後來,我隻好對他說:“我們現在這麽忙,兩人都上五天班,周末出去玩玩多好,裝修的事先別提了,以後放假了再說吧!”蓋瑞隻好不提裝修了。
有一天,安邀請我、蓋瑞和培培到她家吃晚飯。十幾年前,我、安和培培在悉尼一家中文日報工作時相識。那是20世紀90年代初期。報社的老板、總編及大多數雇員都來自香港,他們對我們這些大陸人看不上眼。總編脾氣又大,報社氣氛壓抑。這種情形之下,我們隻能互相鼓勵互相幫助。後來,我們先後離開那家日報,友誼卻與日俱增。我們一見麵,就總談個沒完沒了。
安的女兒特斯(Tess)和培培的兒子都喜歡蓋瑞。吃完晚飯,我就讓蓋瑞和他倆玩。他們先下棋,後來又看電視。
那一陣安的丈夫在中國,我、安和培培則坐在另一個小廳裏聊天。我覺得沒聊多長時間,就見蓋瑞站在門口說:“寶貝兒,電影都演完了!”
我這才意識到時間不早了,連忙笑著站起來說:“啊呀,我們該走了!”
坐在車上,蓋瑞抱怨開了:“你讓我和他倆玩。他們一個8歲,一個16歲,我和他們的年齡相差實在太遠了。”
“我看他們很喜歡你,你們一起下棋,玩得很好嘛!”
“嗨,你光顧自己聊天,哪裏知道!他倆下棋都下不到一起,培培的兒子大很多啊!棋下不下去,我們才一起看電視的。下次你如果再來和她們聚會,我就帶上我的手提電腦,做我自己的事了。”
我意識到他的抱怨很有道理。既然是伴侶關係,兩人一起出外社交,就該讓雙方都愉快享受。我隻顧自己長時間用中文聊天,讓他長時間去陪孩子,顯然是不合適的。
我把蓋瑞的抱怨告訴安和培培。她倆咯咯地笑。從那以後,不論一起外出做客還是邀請朋友來家,我都很注意,不要冷落了蓋瑞,特別是不要長時間講中文,而不翻譯給他聽,讓他摸不著頭腦。有的場合,我如果知道是完全講中文的,蓋瑞受不了,就寧願兩人都不去。我們畢竟是在英語國家呀!為了維護伴侶關係是要做出一些犧牲的!
晚間,我常常和親戚朋友們通電話。打完電話,我總把事情扼要地講給蓋瑞聽,比如誰換了工作,誰買了房子等等,使他跟上最新進展。漸漸地,他和我的親戚朋友們越來越熟悉,我的朋友也變成他的朋友了。
他在這方麵做得很好。每逢我們和他的同事或朋友一起外出,他隔一會兒總來看看我,和我說上幾句。用他的話說:“我得照顧我的寶貝兒!”
伴侶關係永遠需要精心培植澆灌。有時,小的疏忽會漸漸釀成裂痕。不管我與蓋瑞的關係發展到什麽程度,我不會疏遠我的好友;當然也絕不能讓蓋瑞有被忽略的感覺。
有一天,我的前男友特裏打來電話。我和他講完話之後,蓋瑞不高興地說:“你們都分手幾年了,還通電話!”他的話使我陡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與特裏若繼續保持聯係,勢必會給我與蓋瑞的關係帶來不必要的誤會。
過了些天,特裏又打電話來,我對他說:“我不想和你再有聯係了。我們兩人在一起時,我已經盡了一切力量,我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我祝你今後一切順利,請你忘了這個電話號碼,再也不要打電話來了。”特裏不但不理解我的意思而且大怒,就是不肯放下電話。我就把電話掛了,而且把電話插頭拔下來。
我告訴蓋瑞剛才發生的事情。我對他說:“如果以後,特裏再來電話,你聽出他的聲音,就掛電話。我不會再與他通電話,更不會見他!”
蓋瑞當時隻是看著我,沒有說話。過了幾天,他對我說:“伴侶關係就是唯一性的、排他的。你如果保持與特裏的電話或者其他聯係,我是不是也可以與我的前女友保持聯係呢?你和他通電話,我當然是不高興的。不過,你很聰明,我才抱怨一句,你就立刻做出決斷了。”
沒有秘密
有一次,我們去參加蓋瑞公司的晚會。他們公司租了一條遊船,大家在碼頭上了船,就盡情欣賞悉尼灣的夜景,我坐在蓋瑞的好友馬克旁邊。
馬克突然說:“你們得到一幅好畫!”
我驚訝得差點跳起來。前一天晚上,蓋瑞陪我去采訪了一位澳洲著名畫家。應中國政府要求,這位畫家為爭辦2008北京奧運會做出不少貢獻,我們談得很盡興。這位澳洲畫家和蓋瑞也很聊得來。臨別時,他送我倆一張他的畫的印刷版,並簽了名。蓋瑞非常喜歡,回家就掛上了。
我沒想到蓋瑞的嘴這麽快,第二天就告訴了馬克。
我指著站在旁邊的蓋瑞,笑著說:“他可做不了間諜!”馬克和蓋瑞都笑了。
蓋瑞把我介紹給一些我沒見過的同事。他們很感興趣地問:“聽說你們準備一起回中國?打算去多久?什麽時候走?”
我笑著回答他們,心裏卻想:我和蓋瑞剛剛在醞釀的事,他的同事就都知道了。我們不是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了嗎?
回家的路上,我埋怨蓋瑞:“你怎麽什麽都告訴人家?弄得全公司的人對咱倆的事一清二楚!”
“你放心,我隻把好事、高興的事告訴他們!”他胸有成竹地說。
我發現他沒有一點兒防人之心,不管對生人還是熟人,往往有什麽說什麽。他又特別喜歡顯擺、吹牛。我們的關係進展順利,他當然要逮住機會大吹大擂。你囑咐他別講也沒有用,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隻好隨他想說什麽就說吧。反正我們不是名人,他有的地方說得不準確也無大礙。
有一天,我們去我的一位女友家做客。那天在座的人不少,有的人是第一次見蓋瑞。我去廚房倒茶時,他們在客廳裏就七嘴八舌追問蓋瑞我倆是怎麽認識的。蓋瑞不知我願不願意把內情公開,就跑到廚房去找我:“寶貝兒,他們問我們是怎麽認識的?我怎麽說?”
我痛快地說:“我們是怎麽認識的,你就怎麽說好了!”
蓋瑞高高興興回到客廳,從85名應征者講起,講得有聲有色。大家聽得津津有味,嘻嘻哈哈笑成一片。他們驚訝我們竟真是通過廣告認識的,也感歎我們的坦率。
我想,我是有點變了,受了蓋瑞的影響。我不再把自己包得緊緊的,連這樣的隱私也毫不在乎地告訴別人了。
一位男士還和蓋瑞開玩笑:“啊呀,你的電腦裏還有那85位女士的記錄,能不能賣給我一半?”蓋瑞很得意,他喜歡這種輕鬆的玩笑。
第一次吵架
兩個人一起生活難免有些磕磕絆絆,但我倆在磨合期簡直就不吵架,隻有一次例外。那一段時間,我們雜誌事情多,我的工作壓力很大。有一天下班,我累得要命,坐在火車上打電話給蓋瑞,請他開車到我們家附近的火車站接我。他離家近,已經到家了。可是,火車到站了,他卻不在車站。我打他的手機也沒人接,我氣鼓鼓地走回了家。
到了家,我又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我已到家了。一會兒,蓋瑞一進門,我倆就吵起來。
我生氣地說:“你晚了!”
“我沒晚,我沒錯,我是完美無缺的!”他竟非常理直氣壯。
我本能地說:“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
他直直地瞪著我說:“你在辦公室受了氣,拿我出氣!”
我雖仍在生氣,但我意識到他說得對,我是在拿他出氣。他隻不過晚了幾分鍾,又因正在找停車位,沒有來及接聽手機罷了。我不該向他發脾氣,把他當替罪羊。想了想,我主動向他道歉,他也漸漸緩和下來。
我特別讚賞伴侶間的關係平等,對“妻管嚴”現象十分反感。有的女人喜歡管束丈夫,在家中說一不二,處處占強。蓋瑞天性溫和善良,不象我那麽潑辣剛強。我一定要有意識地注意,不要造成“妻管嚴”的局麵。我覺得,這種偏斜的關係會使雙方都不舒服。那晚,我剛一意識到自己錯了就趕緊道歉,就是不想讓蓋瑞因此怕我,不想讓他認為我蠻不講理。
此後不久,蓋瑞說不喜歡一人先回家,總是下了班就開車繞道來編輯部接我。這樣做耽誤了他不少時間,但他總是樂此不疲地天天堅持。我想,他是從這次吵架中意識到我近來確實比較辛苦,所以特意每天開車來接我。
我的編輯部在悉尼西郊艾什菲(Ashfield)區。那是悉尼著名的小上海,大陸華人居民很多,中國雜貨店、中餐館一家挨一家。周五晚上,蓋瑞接了我,我們常常先買東西,然後就在中餐館吃晚飯。
蓋瑞象許多西方人一樣,聽過不少上海故事。一聽說那兒的中餐館是上海風味,就很感興趣。我們很快就發現那裏的中餐館真是價廉物美啊!我也很快發現,他最喜歡的是生煎包。
既然他喜歡,我們就次次都點生煎包,再點一兩樣菜。菜來的快,但生煎包比較費火,老是不來,等得我們心焦。後來我們有了經驗,一進門,先點生煎包,再慢慢想別的菜。蓋瑞學會了用普通話說生煎包,且發音很準。
我發現,中國話的四聲對西人太難,說整句的中文不容易。但是,說兩個字、三個字,隻要反複練習,還是容易學會的。每次我們一坐下,蓋瑞就噘著嘴,很努力很清晰地說:“生煎包!”
服務小姐就笑了,嘩嘩寫下來,又扭身去告訴廚房。後來,服務小姐和我們熟了,我們一進門,她就衝我們一笑,說:“生煎包!”我們也笑著點頭,像遇到知音似的。
電腦迷
蓋瑞是個電腦迷。每天晚上吃完晚飯,他就端著啤酒進了書房,長時間地坐在電腦前幹這幹那。我呢,則愛給家人、朋友打電話或者看書,各不相擾。
偶爾,我走進書房,跟他說幾句話。我如果待的時間長一點,去的次數頻繁一點,他會嫌煩。蓋瑞稱電腦是他的2號情人,僅次於我。他希望有充足時間與2號情人相處,不喜歡1號情人總去打擾。
有天吃晚飯時,蓋瑞很高興地誇獎我:“寶貝兒知道怎麽與男人相處。當我坐在電腦前時,很少來打擾。”
“《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水星》這本書裏講,男人不喜歡交流,女人喜歡交流。男人自古以來喜歡待在山洞裏。所以,我晚上盡量不打擾你,讓你有時間玩電腦。而且,我覺得你的愛好與你的工作聯係緊密,你對電腦懂得越多,你在工作上越主動。你修的醫療測試儀器好多是電腦控製的,對不對?”
“真是太對了!我發現,寶貝兒非常理智。我的前妻跟我打架,老是搗毀我的電腦。她還經常翻動我的抽屜。你從來不動我的東西,尊重我的隱私權。”
“哦,這是最基本的常識和禮貌。我們雖然住在一起,但是應該尊重彼此的隱私。即使結了婚的夫妻也應該尊重彼此的隱私,何況我們?”
“如果每個女人都像你這樣通情達理,男人的日子可就好過多了!我的同事們很羨慕我呢!”
蓋瑞喜歡寫科幻小說。他從電腦裏一氣調出六篇手稿讓我看,我仔細閱讀之後,對他說:“這好像是六篇科幻小說的開頭,都沒有寫完。我覺得這一篇最好,你應該先把它寫完,寫成一個長篇小說。”
他深受鼓舞:“寶貝兒是當編輯的,有眼光。雖然,你用中文寫作,但是中英文寫作的要素是基本一致的。我相信你的判斷,就先集中力量把這個長篇寫完。”
他寫得很快,沒多久就寫了幾萬字。有時他寫一會兒,就站起來,滿意地撫摩著自己的胸脯,精神抖擻地對我說:“我的靈感上來了,我的靈感上來了!”
有時已經很晚了,他還不停地寫,不停地說:“我正在興頭上,正在興頭上!”但是,他的靈感不常來,他的愛好又很多,科幻小說就寫寫停停,總也完成不了。
他還喜歡製作錄像帶。他知道我有許多相冊,就說:“你選擇一些不同時期的相片給我,我掃瞄後,就可以用電腦製作小電影了。”
我把照片選出來給他,沒多久,他就把小電影做好了。他說:“現在,你可以來給片子配音,向你的家人講解一下。”我錄了音,他又配上音樂,就成了一部很好玩的小電影了。
後來,他又根據他對我的人生的理解,做了英語配音。他配音的主題是:我是一個樂觀的人,在中國,我雖然生活中挫折頗多,但照片中常露笑容。結婚後,我仍覺得生活中缺少什麽,因此飛到陽光燦爛的澳大利亞。我結交了許多新朋友,但我需要一個象他這樣心心相印的好丈夫。安和培培看了他的這個英文版,一致讚揚他的主題很好。
蓋瑞搬進來幾個月了,我倆的關係日益增進。我原先擔心我們的愛好相差太遠,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問題。他喜歡看科幻片、驚險片、打鬥片,我則喜歡家庭倫理片、愛情片、曆史片及一些紀錄片。用蓋瑞的話說:“我倆喜歡不同的垃圾!”
他喜歡買碟片,總是在他的電腦上看。偶爾,他說:“這部片子你肯定喜歡,咱倆可以一起看。”我們就坐在電視機前一起看。但這樣的時候很少。我們一起去電影院,也是看兩人都喜歡的片子。
原先,我經常到俱樂部跳舞。我從小喜歡跳舞,但是我發現蓋瑞並不喜歡,而且他的肩膀有傷,不適合這樣的活動。盡管他總說:“我無所謂,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業餘時間本來就不多,我為什麽要讓他勉為其難地和我去跳舞呢?我們該幹些兩人都喜歡的事。我倆都喜歡旅遊,周末就經常開車遠遊,有時還帶上吃的,在外麵野餐;有時又在外麵住上幾晚。悉尼周圍的海灘、國家公園、水庫,我們幾乎都逛遍了。我不去跳舞,但是並沒覺得十分遺憾。
我還曾擔心我們之間能夠有多少共同語言,後來我發現,我們接觸越多,了解越深,共同語言也越多。隨著了解與信任的加深,我們談論的範圍越來越廣,社會人生、時事政治無所不包。
遇到不同意見,我們絕不隱瞞,總是盡量擺在桌麵上,但是,我們從來不強求一致。我倆背景經曆不同,觀點有異是正常的,在我們構築心橋的過程中,求同存異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我和蓋瑞從來不臉紅脖子粗地爭論不休,對分歧總是一笑置之。
謝謝你訓練了我的丈夫
蓋瑞對人有很強的觀察識別能力,尤其對女人他看得很透,分析鞭辟入裏。我笑道:“看來,為了維護你的婚姻,你對女人琢磨得很透,對人生也看得很清楚。”我總是很尊重他的判斷。
因為我倆都沒有孩子,我們的關係就相對簡單了。我隻要盡量為他著想,他隻要盡量為我著想,沒有其他瓜瓜蔓蔓。幾個月來的磨合證明,蓋瑞是那種盡情給予,全力奉獻的人。在我眼裏,他是個童心未泯活力四射的好人。我想,我的家人也一定會喜歡他的,我主動提出帶他去北京探家。
這時,蓋瑞建議,我們倆在銀行建立一個聯合賬戶,將來家用就從聯合賬戶裏支出。據我觀察,西人十分注重經濟獨立,有些夫妻結婚多年經濟上仍然有分有合。蓋瑞這樣提出,意味著他對我已經相當信任,他希望進一步加深我們的關係。
那麽,我該不該大膽地往前走呢?我打電話給西澳的華:“蓋瑞搬進來好幾個月了,我們相處融洽,似乎一點矛盾都沒有。如果聯合賬戶建立了,我們也結了婚,矛盾又出來怎麽辦?”
華非常肯定地說:“你們之間如果有大矛盾,這幾個月早暴露出來了。同居幾個月都沒有大矛盾,就說明沒有大問題。至於將來再出現的矛盾,就是你們應該想辦法克服的了。哪有婚姻沒有矛盾的?”
她的一席話再次使我茅塞頓開。我真慶幸有這麽個頭腦清醒的好友!而她,又正好在我們相識的關鍵階段有幾天時間好好觀察蓋瑞,我不再猶豫了。
蓋瑞提出建立銀行聯合賬戶後,我對他說:“我們如果建立聯合賬戶,就把兩人所有的個人賬戶取消,把所有的存款放在一起。今後,我們所有的銀行賬戶都是聯合賬戶,這樣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猜忌和矛盾。”
蓋瑞聽後非常高興。我們都深知,夫妻之間信任是最重要的,而經濟上的完全公開對建立這種信任相當關鍵。
我又對他說:“我們把錢都合在一起,你的工資比我高,對家庭經濟的貢獻比我大,我願意在我的單元房的房契上加上你的名字。”
他聽了非常感動。我們打電話向律師谘詢,律師說,你這是等於把單元房產權賣給他一半,你們要付稅,才能辦手續加名字。稅款數目不小,我和蓋瑞一商量,無形中是我們要多交一筆稅,決定作罷。
蓋瑞把這些事情講給他的好友馬克聽。馬克一連聲地感歎:“你這回算是遇見好人了!她太難得了!她是你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人!”
當我們請馬克攜夫人來家吃飯時,我們的關係已經很確定了。馬克和蓋瑞認識二十多年。他很關心地一再問我:“你決定要他了?真的已經決定了?”
我笑著說:“決定了,他是好男人,他不是完美的,但在我眼中是近乎完美的!”
馬克大笑:“那你的標準太低了!”
我深為感慨地對馬克夫婦說:“我真該感謝蓋瑞的前妻,是她對婚姻提出了那麽多要求,迫使蓋瑞為了維護婚姻多年來拚命努力。他千方百計猜想女人是怎麽回事?女人到底要什麽?然後,他就努力去做,最終把自己訓練成了一個典型的好丈夫。我真想給蓋瑞前妻寄一張卡——謝謝你曾經訓練了我的丈夫!”
馬克夫婦與蓋瑞大笑。馬克一邊點頭一邊說:“說得好!說得好!有道理!”
命運甜餅
有一天,我對蓋瑞說:“我想安和她的女兒特斯了。我們這個周末哪天下午先到餐館找她們,然後我們帶特斯去曼利海灘玩,玩完了,再一起在安和她弟弟的餐館吃晚飯。”
蓋瑞很讚同,他知道,我和安感情很深,他也喜歡安和她的女兒。但是大家都忙,我們又有些時候沒見麵了,安和她弟弟開的中餐館離悉尼著名的曼利海灘很近。
那天下午3點多鍾,我們到了安的餐館。她們沒想到我們會來,又驚又喜。特斯叫我“大姨媽”,我也特別心疼她。她性格溫和,身體結實,眼睛又黑又亮,睫毛忽閃忽閃,非常可愛。我老是記得她小時候的事情,驚訝她怎麽長得這麽快!
我們和特斯在曼利海灘和山上好一頓玩。後來,特斯說她餓了,要回餐館吃飯。飯後,安拿一個小碟,托了三個小甜餅來,讓我們三人抓鬮。這種小甜餅裏麵有個小字條,寫著不同的英文句子,澳洲人管它叫命運甜餅。
我讓特斯先抓。她撕開包裝紙,掰開命運甜餅,抽出裏麵的英文字條,上麵的話與她的年齡並不適合。
我和蓋瑞抓的命運甜餅裏的字條竟然是一句一模一樣的英文:
“你和你的伴侶在一起將永遠幸福!”
我們不約而同笑起來。蓋瑞說:“一定是安搗鬼,怎麽兩人抓的一樣,又說出了我們的心裏話?”
特斯雖然才8歲,卻很有主見。她搖搖頭,很肯定地說:“媽媽沒辦法搗鬼,她不可能知道餅裏的字條上寫的是什麽!”
我們都認為特斯有理,因為字條是在烘烤之前放進去的,隻有掰開命運甜餅才能知道字條寫的是什麽。而安端來的三個命運甜餅完好無缺,沒有人掰開過。
不過,我們仍然馬上把安叫來,欲問個究竟。她睜大眼睛,連聲說:“我沒搗鬼,真的沒有!”
我又追問:“你們的命運甜餅是從外麵買來的吧?”
安笑起來:“是,我們當然是從外麵買來的!我們好多顧客都說,裏麵的字條說得很準呢!”
安見我們仍然將信將疑,又一再重複解釋:“是這樣,真是這樣的,好多顧客都說準!”
蓋瑞和我都開心地笑了。不管怎樣,這小字條說出了我和蓋瑞共同的心聲。在現代社會,伴侶關係變得如此不穩定,特別是像我們兩人這樣,一中一西,跨越兩種文化,要想相處融洽已經不易,何況幸福,更何況永遠幸福?
我們兩人都如此欣賞珍惜這段晚來的愛情,都想留住它,又都怕它僅是曇花一現。因為過去的失敗,我和蓋瑞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輕鬆、如此隨意、如此浪漫的伴侶關係。蓋瑞常常對朋友們開玩笑地說:“我們正在等待我倆之間出現問題,但是,直到如今,一直還沒有出現!”
我在國際長途裏對媽媽談起我倆關係如此融洽,媽媽說:“這就是所謂的天造地設啊!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難道世上真有天造地設的伴侶?真有小說上描寫的理想愛情?這小小的命運甜餅真的靈驗?我們會長相廝守而且永遠幸福?
蓋瑞·坦普:
貫穿我的一生,我可能不算一個好兒子、好哥哥,但是我一直是一個不明智的好丈夫。我一直忠誠於婚姻的理念,沉醉在婚姻裏,離婚了又結婚,但是我的幾次婚姻都是災難。我把一切毫無保留地獻給婚姻獻給妻子,但我的忠實總是被人利用。我一直是給別人生金蛋的鵝、掙現金的牛。當我56歲之時,我已經辛苦地工作了大半生,我的職業使我在世界各地旅行,我準備離婚時我名下的財產卻隻有560澳元。我在經濟上是實實在在破產了,但是我有了許多人生經驗。
其實,我當時最需要的是一位可以互相信賴以誠相見的異性朋友,也許,以後我們可以發展成為人生伴侶。當我認真地與廣告應征的女士們見麵時,我是很失望的。她們中的大多數是在找一個家產富足的男人,把她們供養起來,使她們脫離現在的生活。至於她們打算為對方奉獻什麽,能奉獻什麽,似乎從未考慮。
我正在四顧茫然之時,遇到了楣。我現在仍然不知道她第一次遇見我時怎麽想。她大概認為我的個性有點特別罷。她是思想與行為都很傳統的中國女子,對我來說要猜出她的真正想法相當困難。不過,幸好她性格開朗很愛說話。她的穿著與習慣都很普通,不過她當時已經買了房子,存款也比我多。當然,我的工資高,潛在的掙錢能力強,我還有其他本領可以貢獻。楣與我以前應征時遇到的女人完全不一樣。她絕不庸俗。
楣生在中國,我生在英格蘭。我們倆人在地理、種族、文化傳統和語言上實在相距太遠了,我們的性格與生活方式也是很不一樣的。楣有一大圈朋友,是貪婪的閱讀者,對國際時事、文學藝術有極大興趣。她與家人關係很親密,是一個家庭至上者。我是一個旅行家、孤獨者,我並不真的喜歡藝術、閱讀,與家人關係疏遠,還有我不喜歡也不善於烹調。我喜歡科學技術喜歡電腦,而楣在這方麵一竅不通。
當兩個如此不同的人碰到一起時,我們卻發現對方很有趣且容易交往。我們在悉尼到處玩,我們不斷地交談,我們毫不隱瞞地講述我們的過去。幾周之後,我們對對方已經很熟悉了,我們又一起去西澳首府珀斯度過聖誕假期。我發現我們很自然地繞過我們之間的不同,兩人之間的紐帶卻越拉越近了。我們並未意識到我們兩人都在自覺地犧牲我們的生活習慣與行為方式去適應對方,我們一心一意地為了增進我們的關係改變自己。我們這樣做時充滿了幸福,連我們周圍的人都觀察到了。
2002年1月,楣邀請我搬進她的單元。我起初很擔心,我們會相處不好最終導致分手。然而,我們相處非常融洽,配合相當默契,就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好幾年似的。在那幾個月裏,我們更新了楣的單元裏的一些家具、燈光等設施。當楣把我陸續介紹給她的朋友親戚同事時,我知道她對我是認真的。幸運的是,這些人都讚同我。我們正在一步步走向婚姻,我們決定在銀行開設聯合賬戶,取消所有個人賬戶,共享所有財產。我們不僅是好朋友、情人現在我們是伴侶了!
選自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書《人約黃昏》
照片說明:2002年,蓋瑞(右)與辛夷楣在悉尼附近的國家公園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