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杜莎守護下的西西裏（一）：多元文化的共生融合之地

一路追趕地中海上的夕陽，登陸美麗的西西裏島。西西裏位於亞平寧半島西南，瀕臨第勒尼安海的巴勒莫灣，是意大利那隻伸向地中海的皮靴上的足球。這個略呈三角形的地中海第一大島，是歐亞非三大洲的跳板，曆史上曾先後被腓尼基人、古希臘人、古羅馬人、拜占庭帝國、阿拉伯帝國、諾曼人、神聖羅馬帝國、西班牙王國、那不勒斯王國、西西裏王國和意大利王國殖民、侵占或統治，多種文明長期共存。西西裏的圖騰是三曲腿的美杜莎（Medusa），在基督教化之前就已出現了。美杜莎是希臘神話中蛇發女妖戈爾貢（Gorgon）三姐妹中的小妹，她被宙斯之子珀爾修斯斬首，頭顱被放在女神雅典娜的胸甲和盾牌上，每一個看到美杜莎的人都會變成石頭。她的三條曲腿分別指向西西裏島的三個海角，日夜守護著這座島嶼，美杜莎的形象在島上隨處可見。

去年十月自駕環遊西西裏，飄過島上九個省或廣域市中的七個，最喜歡多元文化交融之地——首府巴勒莫（Palermo）。公元前734年腓尼基人來到巴勒莫，公元前276年成為希臘殖民地。公元九世紀，阿拉伯人攻占西西裏，巴勒莫成為西西裏酋長國的都城以及僅次於科爾多瓦的歐洲最大最繁榮的商業城市，建造了歐洲最古老的王宮al-Qasr，王宮的位置曾是迦太基人的定居點。1072年魯傑羅一世率諾曼人騎士團入侵巴勒莫，建立了西西裏王國。這座宮殿改建為諾曼王宮（Palazzo dei Normanni），早期建築的基礎部分至今可見。1790 年，朱塞佩·瓦阿納天文台在王宮頂層落成（左上圖中的圓頂），王宮現在是西西裏大區議會所在地。右下圖是始建於12世紀的國王狩獵行宮和夏宮——摩爾風格的齊薩王宮（Palazzo della Zisa），名稱源於阿拉伯語al-Aziz。

諾曼王朝是西西裏王國的鼎盛時期，1132年，首位國王魯傑羅二世在諾曼王宮內建修建了帕拉提那（Palatina）皇家禮拜堂，供奉使徒聖彼得，其名稱來自古羅馬的七座山丘之一，是歐洲宮廷或皇家專用的代名詞。禮拜堂有三個後殿和六個尖拱門，是拜占庭、諾曼、法蒂瑪混合風格的典範。拜占庭式馬賽克壁畫金碧輝煌，以聖像和聖經故事為主，帶有希臘文和拉丁文銘文，耶穌兩側是聖彼得和聖保羅。意大利現存的穆卡納斯木雕屋頂大都在巴勒莫，阿拉伯式的八角形蜂巢雕刻精美繁複，西西裏島可能是當時歐洲基督教、伊斯蘭教及拜占庭文化最融洽的地方。諾曼王宮、主教座堂、齊薩王宮等阿拉伯-諾曼時期巴勒莫的七座曆史建築，以及西西裏北海岸蒙雷阿萊（Monreale）和切法盧（Cefalu）的兩座12世紀主教座堂，於2015年入選UNESCO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巴勒莫主教座堂的特點是不同曆史時期的不同風格疊加在同一座建築上，成為這座城市的曆史雕刻和集中見證。教堂主體是1185年為紀念聖母升天而建，位於6世紀的一座拜占庭大教堂原址，9世紀時改為清真寺。左上圖是位於教堂廣場中心的巴勒莫主保聖人之一聖羅莎莉亞（Santa Rosalia）立像，據傳她的遺骨於17世紀被發現，拯救了瘟疫中的巴勒莫，每年7 月 14 日是當地的聖羅莎莉亞節。14世紀的教堂西入口兩側有兩座高聳的塔樓，15世紀哥特式-加泰羅尼亞風格的南側主入口有三個拱廊。左邊第一根石柱屬於最初的拜占庭大教堂和後來的清真寺，上麵刻有《古蘭經》經文，入口上方描繪聖母的馬賽克則來自 13 世紀。教堂現在的新古典主義圓頂及內部建於18世紀末，魯傑羅二世夫婦，以及他的外孫——腓特烈二世和其第一任妻子都安葬在巴勒莫主教座堂。

世界遺產巴勒莫曆史建築群中的另外四座：左上圖是相鄰的海軍上將聖母教堂鍾樓和聖塔爾多教堂，均建於12世紀。前者是正在裝修中的西西裏阿爾巴尼亞人的教堂，彌撒使用拜占庭禮和古希臘語；後者得名於7世紀一位愛爾蘭基督教聖人，教堂規劃顯示了諾曼人對簡單而嚴肅形式的偏愛，有三個獨特的紅色圓頂及以及阿拉伯風格城垛，內部的穹頂和羅馬柱頭美輪美奐（右上圖），是我最喜歡的巴勒莫教堂。左下圖的獨修者若望教堂始建於6世紀，伊斯蘭教征服西西裏後被改為清真寺，12世紀歸還給基督徒並進行重建，由本篤會修士們管理。教堂以五個輝煌的紅色圓頂著稱，體現了北非伊斯蘭文化在西西裏的顯著影響。右下圖是1131年竣工的12孔海軍上將橋，相傳總領天神彌額爾在此地顯靈，幫助魯傑羅一世征服了巴勒莫。

巴勒莫老城是按照十字架形狀建造的，十字架的縱臂是最古老的卡薩羅（Cassato）大街，全長1.8公裏，起源於腓尼基人建城的時代，是這座城市的東西向主軸線，筆直穿過老城。大街途經巴勒莫多個重要廣場，兩旁坐落著該城的著名建築，包括諾曼王宮和主教座堂。上方二圖分別為始建於16-17世紀的大街西端的新門（Porta Nuova）和東端的費利切門（Porta Felice），前者毗鄰諾曼王宮，為歡迎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來訪而建；後者麵對大海，由兩個巨大的塔樓組成。下方二圖是十字架的中心——建於17世紀初的八角形 “四首歌廣場” (Quattro Canti) ，歐洲最早的城市規劃實例之一。四個街口之間的四個立麵是幾乎相同的巴洛克建築，噴泉雕塑從上到下分別為巴勒莫的另外四位主保聖人、西西裏的四位西班牙國王，以及春夏秋冬四季女神。

巴勒莫曆史上共有五位主保聖人，除了聖羅莎莉亞之外，另外四位是泰爾的聖克裏斯蒂娜（Cristina of Tyre）、聖寧法（Ninfa）、巴勒莫的聖奧利維亞（Olivia of Palermo）和西西裏的聖阿加莎（Agata of Sicily）。其中隻有聖寧法是男性，聖阿加莎是出生在西西裏卡塔尼亞的一位處女殉道者。聖奧利維亞似乎僅憑民間傳統就被尊為當地聖人，她的名字沒有被記錄在任何主流的殉道者或聖徒傳記中。早在聖羅莎莉亞崇拜建立之前，聖克裏斯蒂娜就是巴勒莫的守護神。聖克裏斯蒂娜教堂建於 1174 年左右，是巴勒莫最古老的教堂之一，毗鄰巴勒莫主教座堂，後被納入主教座堂的附屬設施。這座小教堂完全由凝灰岩建成，諾曼阿拉伯風格的拱門莊嚴樸素，內部的四根柱子支撐著四個尖拱，相交形成中央拱頂，左側中殿的壁龕中有 1586 年描繪聖彼得和聖保羅的壁畫。

13世紀的西西裏霍亨斯陶芬王朝國王與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二世是一位思想前衛、特立獨行、博學多才的君主，他在巴勒莫點燃了意大利文藝複興的火種。意大利語、十四行詩和 “西西裏詩派”均誕生於諾曼王宮中，並影響了後來的但丁等人。巴勒莫有兩座建於19世紀後期的新古典主義風格劇院，左上圖的馬希莫劇院（Teatro Massimo）是僅次於巴黎和維也納的歐洲第三大歌劇院。1972-1990年間拍攝上映的美國電影《教父三部曲》，講述了來自西西裏的黑手黨科裏昂家族幾代人的愛恨情仇，《教父三》最後的場景在馬希莫劇院拍攝。右上圖是平民化的多功能劇院Teotro Politeama Garibaldi，以意大利統一運動的三傑之一朱塞佩·加裏波第（Giuseppe Maria Garibaldi）命名。巴勒莫是一個地形險要的天然良港，下方二圖是巴勒莫灣景色。

蒙雷阿萊（Monreale）是巴勒莫郊外一座海拔310米的小山，意為 “皇家山”，俯瞰名為“金色貝殼”的肥沃山穀，盛產柑橘、檸檬、油橄欖等亞熱帶植物。1174年，魯傑羅二世的孫子、西西裏國王古列爾莫二世在此建造了西西裏教區主教座堂。古列爾莫二世是一位開明的君主，他聘請了最優秀的拜占庭、阿拉伯及諾曼工匠前來建造大教堂。這也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阿拉伯-諾曼風格建築，教堂中殿擁有世界上麵積最大的黃金馬賽克鑲嵌壁畫，題材主要來自《聖經》舊約和新約，總麵積約6500平方米，用掉了1.2噸黃金，有 “黃金聖殿”之稱。古列爾莫二世和其父古列爾莫一世的陵墓都在這座教堂內，在聖保羅殿還安葬了13世紀法蘭西國王路易九世（聖路易）的心髒，他被奉為中世紀全歐洲君主的楷模。左下圖是融合了鑲嵌熔岩技術的大教堂三後殿石灰岩外牆。

蒙雷阿萊大教堂南側是1200 年左右建成的修道院花園輝煌的回廊，麵積約 2200 平方米，無論是規模還是細節，均為歐洲現存最精美的回廊之一，與西班牙塞爾維亞王宮花園神似。在中世紀神學象征中，修道院代表人間天堂，登上大教堂屋頂可以欣賞花園和巴勒莫海灣的壯麗景色。在花園的四個部分中，分別種植了象征正義的棗椰樹、象征生育的石榴樹、象征和平的橄欖樹，以及象征和平與富足的無花果。回廊每一邊有26 個尖拱，由總共228根大理石雙柱支撐，拐角處則是兩對四根柱子。素色及裝飾著金色和彩色圖案的柱子交替出現，柱身豐富的花紋裝飾具有明顯的阿拉伯風格，羅馬柱頭雕塑大多取材於聖經故事和基督教傳說，而且沒有兩對是相同的。花園西南角有一個小回廊，中間是一根雕刻成棕櫚樹的柱子和一個噴泉，這裏各種元素均象征洗禮儀式。

切法盧位於西西裏島北海岸的中央點，是巴勒莫廣域市一個具有漁村風情的小城，意大利最美麗的中世紀城鎮之一。切法盧的地標建築是始建於1131年主教座堂，背靠巨大的切法盧岩，是魯傑羅二世對救世主宣誓修建的。教堂的階梯式前院原為一片墓地，泥土根據傳統從耶路撒冷運來。兩座諾曼塔樓位於大教堂門廊兩側，每座塔頂都有一個 15 世紀添加的小尖頂。大教堂的設計方案與巴勒莫其他諾曼建築傑作相同，其獨特之處是將羅馬式與哥特式尖拱相結合，成為哥特式風格的先驅。後殿半圓頂上雕刻著巨大的全能基督半身像，下方是聖母瑪利亞和四個大天使。全能基督被認為是基督教藝術中最偉大的基督聖像，祂的左手拿著約翰福音，上麵用希臘語和拉丁語寫著： “我是世界的光，跟從我的，就不在黑暗裏徘徊，必要得著生命的光”（約翰福音，8:12）。

巴勒莫既有天堂也有地獄，嘉布遣修會是成立於1520年的天主教男修會，巴勒莫有一處嘉布遣修會墓穴（Catacombe dei Cappuccini）。墓穴中陳列了八千多具幹屍和1252具木乃伊，其中許多懸掛在牆上。這裏的亡者橫跨16-20世紀，包括僧侶、貴族、市民、軍人和兒童，成為一種身份象征。遺體通常穿著生前的服飾，通過一種特殊防腐技術得以保存。20世紀初這種安葬方法被禁，最後一位入葬者為年近兩歲的Rosalia Lombardo，她於1920年去世，遺體保存完好。墓穴現已成為舉界聞名的黑暗觀光勝地，我們猶豫了好久是否要去進看看，到那裏才發現居然是西西裏遊客最多的景點。進去後完全是地獄的感覺，而且禁止拍照，說實話即使允許拍照我也不會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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