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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燕 :女 ,生於1962年 ,畢業於1984年上海師範大學中文係,現為上海市尚文中學退休老師。
兒子因為加班,已經多日不回家吃晚餐了,清明節晚餐自然要求他盡可能在家裏吃。今日餐桌上有一盤紅燒螺絲,嘴巴早已有些精刁的兒子連聲讚歎:放糖了,就是好吃好吃!
兒子,媽媽算不得會做菜,但做些紅燒魚腥蝦蟹:紅燒鯽魚,紅燒小龍蝦,紅燒毛豆子蟹,凡是諸如此類的係列菜,還是比較拿手!這些媽媽自認為是得了你外婆外公做菜的秘籍。
聽到兒子的小小的讚揚,我心裏感到美滋滋的,同時也牽出一縷縷對我長眠於地下的父母的懷念。
紅燒螺絲這道菜並不是什麽大菜,在許多人眼裏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上不了台麵的低級菜。但它在我的眼裏情有獨鍾。
“清明前後吃螺絲,眼睛亮又大。”這是母親說的。母親沒什麽文化,但在我的心裏她思維敏捷,口頭表達新鮮豐富。在我幼小的心裏,她的話總是裝滿了大道理。誰不愛美?誰不願眼睛亮又大呢?不是說我很聰明嗎?我當然要更聰明洛!所以每當新年的日子剛進三月,我也就吵吵嚷嚷地要求母親燒螺絲吃。記憶中,與大多數人家一樣,我家大葷大肉也隻有逢年過節有的吃,然而像螺絲這類既可以稱得上河鮮,又價格便宜的“小葷”母親是很舍得買的。每當清明前夕,母親會多次買螺絲讓家人權當開葷解饞。
她買來了螺絲總要在家養至少兩天。養幹淨後,炒前她要剪螺絲,有時教我軋螺絲屁股時候,她會讓我猜謎。
我說:“姆媽,我猜對了怎麽樣?”
母親說:“有獎勵。”
我又說“有什麽獎勵?”
母親反問說:“你要什麽獎勵?”
要什麽獎勵呢?我尋思著:“清明前後吃螺絲,眼睛亮又大。”母親的話在耳邊響起。
“有沒有多吃螺絲的獎勵?”我問。
她說 :“完全可以。”
“有個小孩躲貓貓,躲進缸裏把蓋蓋……”沒等母親把謎麵說完。
“螺絲。”我立刻答道。
“誰養你的?這麽聰明!”
“撿來的撿來的!”
哈哈……
直到現在回想起來,與母親在一起逗比的時候,是多麽開心幸福啊!
母親稱螺絲為“小葷”也實在是太有道理了,尤其是清明前後的螺絲,肉肥,味鮮美,嚼勁實足。每次母親在炒螺絲時,那刷拉拉刷拉拉的聲響,那不用放什麽料就能散發出來的腥香氣總會引導我這個有時屬貓有時屬鴨的讒涎欲滴。當然母親也並不是什麽料都不放的,蔥薑啊,料酒啊,隻是放得少而甚少,然而食鹽就不會少放了,按她的理論是凡水產品要燒得鹹才更鮮美。
母親在生時,家務主要靠她一手勞作。母親去世後,父親自然成了孤寡鰥夫。我也工作,成家,與父親各自生活兩地……
多年後的一個清明節,我回家祭母探父,看父親越來越老去,心裏真不是滋味,但是父親見我回來,倒是蠻樂觀開心的,忙著要買些菜弄給我吃,我說你不要忙,我回家不是為了要你忙著給我弄吃的。他說:“知道知道,不弄複雜的,弄簡單的。小時候你喜歡吃魚腥蝦蟹,我就炒個‘清明螺’給你嚐嚐。我來燒,味道嘛?嗬嗬!你吃了就知道了,保證你吃了還想吃。”於是他趕市買來了約兩斤半價格最貴不大亦不小的已經養好剪好屁股直接拿回家好炒的螺絲。
不一會兒,隨著陣陣嘩啦啦的聲響,和飄來股股直誘人入肚的酒香鮮味,那是父親放了上好的五年以上的“女兒紅”所致。父親將兩盤螺絲端上了桌,哇!青螺絲,黃生薑,紅辣椒,細白蔥……好看!在我的印像裏,父親是不會燒菜的,想不到,他還能燒出如此色香味俱全的“清明螺”。父親說:“別光看,快嚐嚐,吃口怎樣?”他邊說邊遞給我幾根牙簽,一如小時候母親燒好了螺絲總要到她的針線筐裏找根小縫針方便我挑螺絲吃。啊,母愛又回來了。我一邊接過牙簽,迅速拿起一粒螺絲吮,同時又抽出了桌子上的餐巾紙來拭去我將要流下的淚,一邊裝著辣到了的樣子。
“有點辣,但好吃!”我裝模作樣地解釋道。“哦!你吃的那盤沒放辣椒啊!”父親說道,“我不知道你現在是否還善於吃辣嗎?所以做了辣與不辣的各一盤。”
“噢!爹爹,我都愛吃!”我終於淚潸潸了。
父親燒的“清明螺”也確實燒得好吃。
那天父親告訴我,紅燒螺絲乃至一切紅燒魚腥蝦蟹的秘籍關鍵。
啊!“清明螺”真令人魂牽夢縈。今天我全盤接受了我父母親燒炒螺絲及紅燒魚腥蝦蟹的秘籍。兒子的讚賞肯定了我的小成績。我感到格外得意!也以此文字來祭奠一下我的最勤勞,最聰慧,最慈愛的父母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