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忌教授是著名詩人柳亞子之子,早年就讀於清華,後赴美、英研讀西洋文學,回國後曾執教於南開和西南聯大。1945年再度赴美,在耶魯、印第安納大學執教中國文學30年。他的美國弟子中有我的博導、以10卷本《史記》英譯名聞漢學界的倪豪士。
柳無忌不僅學貫中西(其所著英文版《中國文學導論》至今暢銷),而且熱愛生活,是養生高手,2002年以95歲高齡辭世。
七十年代末,柳教授寫了《慶古稀》表達榮退的喜悅,也透露了他養生的法門。他寫道:
在我告老那年,朋友與學生,
為我的“榮休”慶賀,為我開筵。
當時,我對眾宣布:我期待著
閑暇將帶給我未來的愉悅。
那是老年人的三福:讀、寫、樂。
我會有充分的時間與自由:
讀我要讀的書籍----有女如玉;
寫我要寫的文字----拋磚引玉;
享我要享的樂趣----其樂無窮。
他將讀書視為泡妞,樂此不疲;他愛寫作而不自傲,視所著文字為引玉之磚。除此之外,他還有更廣泛的其他興趣,令他感覺其樂無窮。
《慶古稀》還透露了他的解脫之感以及笑的哲學:
我不再忌諱“不出版,進棺材”(Publish or perish)。
那是說,作為一個大學教授,
如果沒有著作貢獻學術界,
會喪失升級機會,
對著“洋鐵的飯碗”(tenure)望洋興歎。
這些顧慮我可以拋諸腦後。
一個從謀生中被解放的人,
應安詳地滿足,自得其樂趣,
度著安適、閑裕、淡泊的餘生。
我發明與實踐了笑的哲學:
舉凡人生的一切不如意事----
如累積的痛苦,撫膺的怒氣;
過去現在,有意無意的錯誤----
都可付諸一笑,以一笑了之。
那麽,在日常生活中,具體如何操作呢?柳教授這樣寫道:
老年人笑的實行,極其簡單,
隻要在清晨起床,對鏡微笑;
為褪色的容顏,雞皮的皺紋,
發出顧影不憐、會心的一笑。
笑是多方麵的,最好笑自己。
笑我白發斑斑,但並不伏老;
牙齒有缺隙,裝上半口假齒,
以贗亂真,極盡咀嚼的能事,
勝古人(韓愈)“落齒”作詩,叫苦連天。
笑我神智清醒,更難得糊塗;
笑我健飯貪嘴,卻硬要跌磅。
人生在世,倘未能舉步如飛,
何不坐車代步,一小時百裏?
笑我已老態龍鍾,老眼朦朧。
小心翼翼,怕在冰雪上行走:
如下梯子一般,要腳步放穩,
好似一失足就會有千古恨。*
* 我的友人、哥大退休教授Henry Wells,因跌了一跤,頸骨折斷,送去醫院,竟不救而死。
(12-16-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