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山雁
我似高飛雁，家鄉傍牟山。先賢名列子，才俊數潘安。
英譯本中國“第一禁書”（英漢雙語版）近日由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發行，首次現身西洋。https://global.oup.com/academic/product/new-stories-told-while-trimming-the-wick-9780197668771?cc=us&lang=en&
中國禁毀小說始於明代。但被官方禁止的第一本書既不是《金瓶梅》，也不是《宜春香質》，而是大明才子瞿佑的傳奇集《剪燈新話》(New Stories Told while Trimming the Wick)。
此書被禁後，一度在國內失傳。若不是它廣泛流傳於朝鮮和日本而後又回流中國，我們就再也無緣看到它的全貌了, 更難想象此刻讓它現身西洋。
《剪燈新話》作於何時，為何被禁，其內容究竟如何呢？
此書完成於作者在仁和縣訓導任上。教書之餘，瞿佑仿唐人傳奇寫成《剪燈新話》4卷20篇，描寫人間男歡女愛、及人鬼相戀的浪漫情懐，並以精美詩賦顯揚才學。
當時明太祖朱元璋實行高壓政策，大殺名臣。瞿佑認為自己的書不無把柄，故而深藏不漏，生怕惹禍，隻在小範圍中流傳，有了手抄本、甚至刻印本，傳來傳去就不知蹤影了。
瞿佑75歲的時候正遭受流放，有人拿出一本私人收藏的《剪燈新話》讓他校正。他大喜過望，認真做了訂正。但直到他命歸西天，仍未能付梓印行。
又20年後，《剪燈新話》在坊間盛行。太學祭酒李時勉見到一個抄本，向皇上發奏折舉報說：
“近有俗儒，假託怪異之事，飾以無根之言，如《剪燈新話》之類，不惟市井輕薄之徒爭相誦習，至於經生儒士多舍正學不講，日夜記憶，以資談論。若不嚴禁，恐邪說異端日新月盛，惑亂人心，實非細故。”
這樣以來，《剪燈新話》就遭禁了，成了中國曆史上“第一禁書”。
到底是書中什麽內容讓“市井輕薄之徒爭相誦習”，又令“經生儒士多舍正學不講，日夜記憶”？
李時勉所指責的“假託怪異之事，飾以無根之言”，就是說它近於盛行於六朝的誌怪了。
的確，《剪燈新話》中廣泛涉及龍宮、鬼府，人鬼之戀，但此類故事在六朝誌怪和唐人傳奇中已經屢見不鮮，並不犯禁。僅僅因此而被禁，實在是冤枉啊。
據瞿佑自稱，他的小說除了“涉於語怪”，還“近於誨淫”。這也許應該是其書盛傳和遭禁的另一重要原因？
但瞿佑的書究竟如何“誨淫”了呢？現在我們就來看一下其中“近於誨淫” 的部分吧。
平心而論，與明代中晚期的淫穢小說相比，《剪燈新話》相當潔淨，幾乎找不到直截的性描寫。如果非要找的話，也隻是《聯芳樓記》中一男二女的歡會與唱和詩作：
既而更深漏靜，月墮河傾，萬籟俱寂，企立船舷，如有所俟。忽聞樓窗啞然有聲，顧盼之頃，則二女以秋千絨索，垂一竹兜，墜於其前，生乃乘之而上。既見，喜極不能言，相攜入寢，盡繾綣之意焉。長女口占一詩贈生曰：
玉砌雕欄花兩枝，相逢恰是未開時。
妖姿未慣風和雨，吩咐東君好護持。
次女亦吟曰：
寶篆煙消燭影低，枕屏搖動鎮幃犀。
風流好似魚遊水，才過東來又向西。
至曉，複乘之而下，自是無夕而不會。二女吟詠頗多，不能盡記。生恥無以答，一夕，見案有剡溪玉葉箋，遂濡筆題一詩於上曰：
誤入蓬山頂上來，芙蓉芍藥兩邊開。
此身得似偷香蝶，遊戲花叢日幾回。
也許正是這種含蓄而不外露的情愛描寫，對那些儒生士子更具吸引力，以至於日夜誦讀，荒廢學業。
也許正是這種描寫助力《剪燈新話》不幸被禁，而成為中華第一禁書。
（2024年12月6日）
謝謝山雁兄好分享，兩種文體都看了，我收集到讀書活動中去了，多謝！：）
https://www.zhonghuadiancang.com/wenxueyishu/12801/
剪燈新話
https://www.gushiwen.cn/guwen/book_603e4859dbf7.as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