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美國的【海外關係罪】

中國大陸 1970 年代之前生人應該還記得【海外關係】在那個時代的特定含義：【海外關係】=【涉嫌通敵】=【反革命罪】。當年我爺爺在台灣，我外公在香港，我父母便因此成了重點懷疑對象，被所清華大學屢屢要求解釋各自的【海外關係】。他們長期生活在紅色恐怖之中，平日謹小慎微，不敢亂說亂動，更不敢公開維權，好不容易逃過了很多【海外關係】人士所受到的公開批鬥和牢獄之災。

 

但我家樓下的一家老美就沒那麽幸運了。【美國佬】當年被視為人民公敵，在中國的美國人也順理成章地被打成【美國特務】，他們全家祖孫三代也因此統統被關進監獄，包括在中國出生的孫兒們。很多年後，當他們終於被【平反】出獄、全家黯然回美前夕，紅色恐怖陰影未散，鄰居們還是不敢公開跟他們一家人打招呼道別。文革過後，清華裏不少有【海外關係】的人家紛紛逃離中國，我們一家也第一時間逃到香港，之後在香港和美國還遇到不少其他【海外關係】難民家庭，除了港澳台美的，還有大量印尼華僑。我外公當時還健在，但爺爺已在台灣過世，天人永別。後來在 97 大限即將臨頭時，我又逃到美國，【一國兩製】【港人治港】是否能【50年不變】，還有 7 百萬港人可以見證曆史，也不缺我一個。

 

本來以為美國是一個有人權、自由、民主和法製的公平社會，絕對不可能有人會因【海外關係】入罪，但20 年前的【李文和冤案】使我不得不開始對此重新審視。在 9/11 之後，美式【海外關係】嫌疑罪愈演愈烈，美國的阿拉伯裔人人自危，我的伊朗裔鄰居為避免成為【反恐】犧牲品，改稱自己是埃及人。在逐漸了解美國曆史之後，我才發現美式【海外關係罪】由來已久，二戰時數以 10 萬計的日裔美國人被無辜投入集中營，人權衛士是鬆豐三郎 1942 年開始據理抗爭，屢戰屢敗，40多年後才得以勝訴。

 

近年來，2018 貿易戰和 2019 新冠疫情令美中關係日趨緊張，美國華裔在無知暴民和無恥政客眼裏忽然成了【人民公敵】。暴民在民間對華裔實施的肢體攻擊，一般人肉眼可以看到，多少還有自衛防範的機會。政客們利用聯邦司法部和 FBI 等國家機器，在【中國行動 China Initiative】幌子之下，明裏反奸反盜、捍衛美國國家安全，暗裏將華裔教授學者已【海外關係】入罪、海量製造新【李文和冤案】，防不勝防。連個別老美學者也不能幸免，被當成司法部否認對華裔種族歧視性執法的遮羞布。

 

聯邦司法部近期製造的大量【海外關係罪】的手法通常如出一轍：

#1：一旦某位倒黴的華裔教授學者成為 FBI 的鎖定目標，他們便根據其公開的【海外關係】信息開始羅織罪名，包括經在職美國院校機構批準或者默許後與中國大陸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的各種公開合法的學術交流活動，無論是暑期講學、校際實驗室合作項目，還是【長江學者】、【千人計劃】等等，全都一網打盡。

 

#2：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先用間諜偷盜罪將你拘捕起訴，然後按原計劃將這將些罪名統統撤銷，因為司法部自知一定會敗訴。

 

#3：從你過去十幾二十年的申報文件和 FBI 的偵訊口錄中雞蛋裏挑骨頭，告你撒謊罪，在耗盡你的律師費後逼你認罪。

 

#4：公開宣布大功告成，然後後拍拍手走人。受害人是否從此流離失所、傾家蕩產與司法部再沒有半毛關係。

 

#5：聯邦司法部最終目的：在那些人眼裏，最忠實可靠的華裔教授是被美國學校開除了的【前教授】，最忠實可靠的華裔科學家是被美國科研機構開除了的【前科學家】。

 

生活在學術象牙塔內的華裔學者們原本【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太平日子忽然煙飛灰滅，開始人人自危。直接受害者在美國社會正義義聲音的支持鼓勵下打破沉默，不但有像是鬆豐三郎那樣勇敢地站出來控告聯邦政府侵害人權清華校友的，還有人成為美國的【當代薩哈洛夫】物理學家。不幸的是，被誣告的華裔學者在維權過程中遇到的最大障礙的高昂的律師費，因為這個層次的律師費是普通民事案件的兩三被，一個案件甚少要幾十萬。多數受害人已被停職停薪，日常生活都沒有著落，更不可能再拿出幾十萬的律師費。不少人在彈盡糧絕之下被迫接受司法部的所謂【減刑協議】，認個【莫須有的輕罪】，然後被【坦白從寬】式地入獄服刑。但刑滿出獄時，除了失去原有工作和退休金，而且也永遠不可能回到本行，最後隻有在貧困潦倒中度過殘生。

 

為了解除財務困境，有些受害人不得不在 GoFundMe 募捐，MIT 的陳教授比較幸運，很快籌到所需的 40 萬。但多數人的籌款活動並不順利，比如田納西州立大學的胡教授，半年下來捐款還不到 3 萬，如果不能盡快籌得所需款項，後果不堪設想。值得慶幸的是，胡教授的案件已經引起了華裔維權團體的高度重視，並將在3月1中午的例行網路公眾月會上向美國全社會公布冤案真相，以利加速募捐進度。

起初，納粹抓共產黨人的時候，

我沉默，因為我不是共產黨人。

當他們抓社會民主主義者的時候，

我沉默，因為我不是社會民主主義者。

當他們抓工會成員的時候，

我沉默，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

當他們抓猶太人的時候，

我沉默，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最後當他們來抓我時，

再也沒有人站起來為我說話了。

 

自救者,人恒救之。

 

 

許寧 Frank Hui

2021-02-28

美國亞特蘭大 Atlanta U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