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表姐去了一趟我們家的舊宅,並在家中微信群上分享了她拍攝的一組照片,群裏的表姐、表妹們看了之後都紛紛發表自己的感言,回憶童年在那裏度過的美好時光,讓沉寂多時的"親戚群"熱鬧了起來。舊宅已物是人非,人去樓空,豈止是舊宅,整條街的情況都是如此。市政府美其名曰是為了修繕和保護有價值的曆史建築,但其真實意圖不得而知。
對於城市市政規劃,普通市民大都以一個旁觀者的眼光來對待,萬一"不幸"成了被拆遷的對象,最多據理力爭為自己多爭取些利益,其它別無選擇,而利益無非是分房和分錢。至於拆遷之後,這裏的土地用途,很少有人去操那份閑心,因為人微言輕,市民隻能做個旁觀者。隨著上海的老房子越拆越多,我們記憶中的上海就離我們越來越遠,最終舊時的上海隻能散落在零星的文字和圖片裏。我們從張愛玲,王安憶的小說裏都可以一窺不同年代的上海風情。文字是不朽的,為了讓我們記憶中的上海不至於代遠年湮而消失殆盡,上海人的一支筆應該多說說話。
上海人喜歡高樓大廈,亮麗的城市景觀,但當城市滿眼都是高樓林立的時候,上海人卻又開始鍾情於舊時的建築,舊時的情懷,因為舊的東西有故事,不但引來懷舊傷感,還能從中有新的發現,新的感悟。上海人關注的視角就在這新與舊,外來與傳統之間來回的切換,這種切換我們稱之為"眼界"的改變,上海人所謂的"眼界",就是一個人判斷事物的價值尺度,人不同,當然眼界也大不一樣。眼界與品味不同,一個眼界高的人不一定品味高,但品味高雅的人一定眼界高。除了什麽事都用"眼界"來衡量之外,上海人喜歡稱呼自己"阿拉上海人",除此之外其餘的都是鄉下人,後來又把"鄉下人"改稱為"鄉巴子",雖然這不是一句難聽的髒話,但含有貶低他人的意思。過去,社會貧富差距不大,但地域之別卻相當的大,上海人占盡了這份優勢,所以看什麽都低他一等。現在,"鄉下人"有錢人並不少見,上海人的地域優勢也日漸式微,"鄉下人"一詞就被"外地人"取而代之,與母親通話時,經常聽她說"南京路都是外地人"(母親每天在南京路上晨練),要是在過去她一定會說"南京路都是鄉下人"。
語言上的文明是一種進步,但城市景觀,風土人情的改變卻讓人扼腕歎息。上海一直是遠東第一大城市,雖然至今還依然保持這一殊榮,但遠不是那麽回事,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上海正在慢慢的消亡,無論是外在的風貌,還是內在的氣質,舊時的上海終將成為曆史長河中的細碎浪花。
餘秋雨說:"上海人一直是中國人一個非常特殊的群體。"我想這種特殊性一來是指地位的特殊性,二來是說性格的特殊性,究其性格而言,上海人有其多麵性,很難一概而論,"十裏洋場"的上海人,"寧要浦西一張床"的上海人和現在的新上海人,他們雖曆經百年,有著神奇的共同點,但也存在許許多多的不同之處。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滋養一代一代上海人的"一方水土"又有何神奇呢? 殖民地的海派文化、弄堂裏的市井生活、商業社會的夢想追求,這三者缺失其中的任何一部分,都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上海人。十裏洋場的上海人兼具這三種特性,上海小姐、上海小開、上海老克勒、上海地頭蛇、上海小癟三,都是其中典型的人物,張愛玲:"上海人是傳統的中國人加上近代高壓生活的磨練。新舊文化種種畸形產物的交流,結果也許是不甚健康的,但是這裏有一種奇異的智慧。"寧要浦西一張床"的上海人既有著上一代上海人的DNA,又有繁華的商業,熱鬧的弄堂,七十二家房客的住房,三六九等的職業,在這毫無個人隱私環境裏日濡月染,造就了見多識廣,頭腦靈活,斤斤計較,追求時尚和小而精致的生活,好麵子,又善於包裝自己,膽小怕事,重視規則,善於經營小家庭。有些上海人把某些特質演繹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變成上海人獨一無二的特色——上海丈母娘""上海小男人""上海老阿姨",但大部分上海人沒有練就這般的神功。其實,買菜揀精揀肥,待人揀佛燒香,處事精明圓滑,說話貧嘴薄舌,交友擇小圈子,女人嬌滴滴,男人"妻管嚴"……很多都不是上海人的專利,所以把上海人貼上臉譜化標簽裏麵多少含地域(嫉妒)的成份?多少是人的天性使然?又有多少接近於事實呢?實在不好說。新上海人更多的是在繁華的都市中追逐人生的夢想,所以說所謂的新上海人隻是頂著"上海人"的虛名,同中國其他地方人並無多少區別。
共飲浦江水,同講上海話,是上海人最大的相同之處。上海外灘,南京路,淮海路,四川路,城皇廟,徐家匯,哪一個地方不是上海人隔三差五地去光顧?最不濟的一年也要去上好幾回。那些鱗次櫛比的商店,琳琅滿目的商品,南來北往的人流,上海人的審美和趣味的受用,便在無意的浸淫裏化作了自己獨特的視角,所以八十年代以前,說上海領全國風氣之先一點也不為過。在上海這一隅之地,每天遇到的人,磕磕碰碰的事,大家都習慣用上海話來交流,方言讓人的視野更容易局促於自己的小圈圈,也容易給外人留下上海人排外的印象,如同移民在外,受製於別人的語言,總以為別人對你行種族歧視之惡,但真相往往與你的想象有距離,甚至完全南轅北轍。商業社會的發達,"利"字當頭是再也自然不過的,隻是上海人在這方麵樹大招風,被無端放大變得特別的顯眼,引來別人的側目。上海人崇洋媚外,精明小氣,一頂頂大帽子飛來,讓上海人應接不暇,當然飛來的"流彈"也殃及許多無辜的上海人,但這沒什麽關係,上海人大都如風過耳,毫不在意。上海人給人總的印象是皮膚白皙,文質彬彬,外出總是穿著整潔,得體,守規矩,尊重別人隱私,易中天評價上海人:"說得白一點,上海人區別於外地人的,就是他們身上特有的那種‘上海味’",這種"上海味"可能就是精明過人(見識多),圓滑世故(會變通),善於比較(選擇廣),不易近人(講方言),喜愛時尚(重外表),其餘的跟其他地方的人沒有多大區別,更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致命傷"
上海人擁有一些相同的特征,更有許多不同的地方,差異可謂是五花八門,各有特色。籠統來說"上海人怎樣怎樣"比說"北京人怎樣怎樣"來得沒把握,說"上海男人怎樣怎樣"比說"北京男人怎樣怎樣"錯的更離譜。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說,上海人思想開明,男女比較平等,無論在求學,就業,加薪,升遷都是如此。在上海家庭夫妻角色互補,互換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沒有人會覺得大驚小怪。所以,在菜市場經常可以看到一個大男人拎著菜籃子,四處挑肥揀瘦,討價還價,然後帶著喜悅的心情滿載而歸地回家,碰見弄堂裏的大媽阿姨,急忙展示自己所買的便宜貨,一臉的自豪,好象是在說:"看我這能耐,你們行麽?"。晚上下班回家,男人還得在自家的廚房裏"大施拳腳",張羅一家人的晚餐,日複一日,不知疲倦。休息日也不得安生,還得陪老婆去逛大街,老婆興致盎然地一家店一家店的閑逛,遣興陶情地對著時尚一件一件地挑選,而男人則是木納地站在一旁陪著,提累了雙手,溜酸了雙腿,還不能有半點怨言,像這樣的好男人,為什麽還會招致外人的詬病?此事似頗費解。相比之下,上海女人在外就顯得頗為強勢,或許是幾千年來受支配的女人第一次與男人平起平坐,所以本能的總想壓過男人一頭,但有的上海男人卻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硬生生把妻子的強勢作風變成一隻泄了氣的皮球,讓雙方回到地位平等的狀態,隻要夫婦之間保持均勢,便可雲淡風輕,平安無事的快活度日,我周圍許多上海朋友家庭都有類似的經曆,妻子一個人忙裏忙外,他一個大男人樂得清閑自在。其實我還是主張家庭中男人應有男人的擔當,女人要扮好女人的角色,雙方相互體貼,互敬互愛。但是如果你實在心疼自己的老婆,也樂意擔當起家務重任,那也無妨,這支大軍又多了一個同路人。
上海曾擁有許多迷人的高樓大廈,幾十幢各式高樓聳立在浦江西側,堪稱"萬國建築"博覽館,充滿了異國情調,還有散落在租界裏的各式各樣的洋房、商鋪、酒樓、舞廳,十裏洋場,燈紅酒綠,有錢人在這個"冒險家樂園"過著一擲千金,紙醉金迷的生活。上海還有張愛玲小說中的眾多中產階層,佟振寶、白流蘇、呂宗楨。上海更多的是“節省天光"過活的貧窮百姓,他們被大上海所吸引,從四麵八方來這裏討生活,整天幸苦奔忙,用自己的雙手支撐起一個小市民的生活,他們才是上海的主體,上海市民生活的寫照。梁實秋曾寫道:"我在上海住幾年,黎明即起,弄堂裏到處是嘩啦嘩啦地刷馬桶的聲音,滿街的穢水四溢,到處看得見橫七豎八的露宿的人。"我小的時候,也在同學家住的弄堂裏看到過這種情形,當然那是炎熱的盛夏。那時節,家裏熱的呆不住,弄堂和人行道便是納涼睡覺的好去處。早上起來,空地上都是橫七豎八的放著竹製的躺椅、草席、門板,有的上麵還躺著呼呼大睡的男女。弄堂口、馬路邊隨處可見穿著睡衣刷馬桶的婦女,生煤爐的孩子,戴著草帽掃馬路的清道夫,拉著糞車步履維艱的老人,行人見了他們都趕忙走的遠遠的,像見到瘟神似的避之若浼。普通的上海人便在這樣的環境裏養成了隨遇而安,獨善其身的秉性,隻求把自己的生活過的精彩紛呈。
上海人講究規則,"親兄弟明算賬",明算賬經常用在人們的人情往來上-結婚,旅行,聚餐,送禮,上海人覺得這樣做十分的自在,因為明算賬之後便無需看人臉色,誰都不欠誰。年輕時,我經常和朋友們外出聚餐,釆用的都是"劈硬柴"(AA製),這為平凡的日子增添不少樂趣。1985年與太太成婚,我負責購買家俱,太太置辦家電和床上用品,婚宴也是男方三桌,女方三桌,我從未送過聘禮,丈母娘也從未索要過彩禮,婚後倆人過的齊樂融融。這些看在外人眼裏,或許就顯得不夠大方,又得在上海人小氣的名聲上添加上一筆。明算帳與小氣劃上等號的同時,還會牽扯出負麵的後果,譬如,幾十萬知青回滬的安置,把無數家庭鬧得雞犬不寧,本來家裏空間有限,還得重新安置,父母處境難堪,手心手背都是肉,而兄弟姐妹卻不理這一套,據理力爭,互不相讓,如果婆媳姑嫂,妯娌連襟涉入其中,更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家庭"混戰"。明算帳落實在家裏房屋動遷上,本來相安無事的家庭便會掀起狂風大浪,人一旦牽涉到房子錢財的分配,親情便不值一提,甚至吹得無影無蹤,翻臉,吵架等鬧劇層出不窮。就這樣"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久而久之,在外人眼裏上海是個人情薄如紙的社會,自私自利,簡直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如果有感於同上海人交往時留下不好的體驗,那還有憑有據,情有可原,最可惱的是有的人隻是道聽途說便心懷偏見,那還真的讓人無言以對。其實,大家隻要環顧一下自已的四周,你都能找到這些熟悉的人和事,甚至連自己的身上都有這些影子,為什麽還要用雙重標準來審視上海人?因為人人都知道抬高自己最省錢省力的方法,就是多花費點唾沫星子,便能達到目的。
上海的明算帳之風之所以如此盛行,其故有二,第一,明人不做暗事,什麽事都放在陽光下,有章可循,有法可依,做到心中有數,風險可控。第二,明算賬之後,這樁事情算是到此為止,大家清清爽爽,誰也不欠誰,有興趣大家可以按此法繼續玩下去,覺得吃虧就不必強求,可以另起爐灶。最怕事情弄到最後變成一筆糊塗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牽牽扯扯,糾纏不清,死纏爛打,不肯放手,那種既賠錢又折磨人的買賣,上海人可不會上當受騙。
上海的曆史尚短,卻造就了不同凡響的上海魅力,上海人帶著深植於內心的上海精神走遍天下。我來到海外30多年,跟五湖四海的人友好相處,天天同當地人打交道。對人對事從未有地域或種族之分,擇友更是基於平等友好,真誠相待,趣味相投為原則,當然,更不會把別人對上海人的偏見放在心上,因為"偏見"正好說明他人格上的缺陷,與我絲毫沒有半點關係。我隻關心過好自己的生活,回饋社會,心靈有個棲憩之地,堅守上海人那種不亢不卑,平等包容,與時俱進的人生態度,這是上海留給我最寶貴的精神財富。
1)這些窮人來闖生活,手上又沒有錢,所以他們對自己身邊僅有的一點點錢看得很緊,千萬不能讓人騙走。。否則都往了。
2)這些人來這裏是來謀生活的,機會人脈很重要,所以打扮做人一定要上台麵,讓人看得起。。
如此形成了上海人的兩大特點:1)上海人從不輕易相信別人;2)上海人要麵子。
其它那些縣裏的人稱上海縣裏的人為“上海人”。。
突然上海變成了5口通商的城市,而且被英國認為是最好的可以通商的城市後,外資蜂擁而至,工業在這裏發展了。。
上海周邊的人前赴後繼往這裏拱,最便宜的就是水路。。寧波人經由海上,安徽人經由長江。。
1970年時上海周邊的農村有些還是沒有電的,用油燈,而在此幾十年前的30~40年代,上海市早就是個不夜城了。這種心理上的震撼有多大呢?一位寧波同學說,當時他們寧波鄉下的人來到上海玩過一次後,回去再也睡不著覺了。。天天想往上海走。。
所以既然“上海人”的定義無法是籍貫上的,就隻能是文化上的:(1)如博主所說,能否講上海話?這是一種令大部分人很絕望的中國話(舉例說比英文難學多了)。大多數即使到上海上大學,然後在滬工作的“新上海人”(有上海戶口),講上海話的詞匯量不超過10-20個字。不幸的是在普通話的文化帝國主義打壓下,新一代上海出生,在上海上中小學(甚至父母籍貫都是“上海”)的學生基本都不會講上海話。全世界千萬種語言每天基本消亡一種(最後一位會講某種語言的老人去世),不幸的是上海話已去正在消亡的語言的隊伍裏去排隊了。可悲!我估計將來人類學家會雲集滬劇院最後一些後繼無人的老演員那裏采錄。
(2)即使滿足不了第一項條件,關鍵看“新上海人”是否在文化上自我認同是上海人。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各人不同。
這又回到了京滬之爭了。
雖然上海人見到北京人從不敢鄙視成“鄉下人”,淮海路南京路的店員, 就不敢對操一口京片子的人嘰歪,畢竟中國人把天子腳下的人都有著“宰相門人七品官”的潛意識, 上海人對“官兒”也是挺崇敬的, 所以在搞不清楚來者何人的情形下, 一般願意把北京人當成比較高的幹部, 雖然在一些生活習性上, 對北京人頗有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