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舊迎新的聚會大家玩得很愉快,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覺得如此的美好。鍾書海和丹丹自不必說,他們倆情緒化的表現雖早就有跡可循,可是今天算是走向了公開。淑君似乎也受到丹丹低落的情緒的傳染,變得悶悶不樂,連她自己都暗自吃驚。還好她的不悅並沒引起別人的注意,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所以當大家邀她一起去悉尼港看跨年焰花表演,她都予以婉拒,當然推托的理由是現成的,因為明天她要去凱瑟琳那裏,走之前還有一大堆事情要準備。
淑君對於去凱瑟琳家究竟帶些什麽東西,一直拿不定主意。雖然凱瑟琳一再說除了帶些自己換洗的衣服之外,什麽東西都不用帶,她那裏都有,可是淑君還是放心不下。這是她第一次去陌生人的家裏,而且還要住上三個星期,總要帶些得體些的衣服,萬一遇到什麽突發狀況,還能應付一下,否則一身土裏土氣的便裝實在羞於見人,另外她也覺得住在海邊需要有一件遮風擋雨,保暖舒適的外套,海邊經常刮大風,早晚溫差大,光是夏裝還不夠。於是她把衣服從箱子裏拿了出來,試穿了幾件都感覺不合適,床上堆的都是她試穿過的衣服,最後她選了一件咖啡色的棉麻開襟短外套和一件奶白色開司米連帽衫,然後再挑一件湖綠色連衣長裙,帶上二件T恤衫,一條西褲和一條牛仔短褲,二雙輕便舒適的鞋子,拖鞋,睡衣、牙刷毛巾。這麽些東西就把一隻跨包塞得滿滿當當。當然外出帶書是她的習慣,她喜歡讀書到深夜,而這又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可以靜下心來好好地看書,《內科手冊》《新概念英語》《袖珍英漢詞典》《讀者文摘》,最最要緊得是帶上一個照相架。她伸手拿起放在床頭邊一個可以對折的金屬照相架,左右二邊放了二張5寸彩色相片。左邊的一張是兒子在草地上玩皮球,右邊是兒子抬起稚氣的小臉和她四目相對的相片。
淑君端詳著照片,一陣悲涼湧上心頭,控製不住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她又開始想念起自己的兒子來了。兒子是八十年代上天賜給她最珍貴的禮物,是她快樂和激情的來源。可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恰恰也是在八十年代,是那個年代行將結束前的二個月,她卻離開了兒子,遠走它鄉,而這一離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背井離鄉,母子離別,女人的傷心欲絕莫過於此。四目相對一瞬間,午夜夢回千百回,對她來說夢就是淩遲的一把利刀,每一刀下去都是痛徹心扉的酷刑;夢就像一條深不可測的溝壑,一旦跌入其中就再也難見天日。一個做母親的,尤其是知識女性,腳下的路一定不會平坦。她們有堅強的一麵,每走一步都要跟偏見作無數次的爭鬥,每一次成長都離不開堅韌不拔的意誌。即使摔得滿身是傷,也要勇往直前。 她們也有柔弱的一麵,對家庭的依戀,親情的渴望,情感的慰藉,慈悲的情懷,依附強者的天性,這又使得她們做什麽事都患得患失,優柔寡斷,顧此失彼,不停地在強弱之間搖擺。有時前者占上峰,有時後者占主導,無論做何種選擇都要一議二議三議,複議,再否決,然後又重頭再來,一切都由她們內心強弱的此消彼退,彼消我長所決定的。如果你懂得女人,就不應該過分苛責她們。
月光越過樹梢照進狹仄的小屋,使得屋內暖白的燈光添了一絲冷白。淑君坐在床沿上,抬頭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不由自主地喟然長歎,"十年前的月光下我又在幹什麽呢?"是在推杯換盞地縱情狂歡?還是花前月下的低吟淺唱?不那麽確定,或許兼而有之,亦或什麽都不是。遠去的時光,帶走的不隻是青春歲月,更是把記憶這張網撕扯得支離破碎,模糊不清,但是一些刻骨銘心的東西卻永遠無法從心底抹去。
淑君大學畢業之後,就被分配進了上海新華醫院,僅憑這一點她就覺得沾沾自喜,除了自己的學業優異之外,歲月更是待她不薄。她先在急診室當住院醫師,後安排去了兒科病房,接著又在門診看病。每天朝九晚五,生活安穩。工作雖然既忙又累,但她喜歡帶來改變,有成就感的工作。小孩病央央的進來,又生龍活虎的出院,這對她有莫大的吸引力,帶來的安慰和喜樂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她覺得生命真是奇妙無比,尤其患病的孩童,隻要舊屙一去,立馬就活潑好動起來,煥發出無窮的生命力。每當這時,她總是伸出一根手指,讓小孩攥緊抓牢,那一刻帶來的生命歡愉,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獎賞,遠勝過任何的物質利益。唉!她喟歎一聲,如果不出國,過幾年她就能升為主治醫師,對她來說,人生就是一條坦途,隻要按著這條現成的路走下去,就能到達理想的彼岸。踏上這條路還帶來一份意外的緣分,那就是結婚嫁人,接著便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讓淑君稱心如意的,就是每天晚上看著自己的兒子在緊挨他們夫妻大床的小床上入睡,一隻嫩的像舌頭似的小腳把被子蹬開,一隻柔軟的小手伸出床欄,那副憨態可掬的樣子,真想天天擁著兒子進入夢想。淑君在十年內成就了人生三大夢想,她應該心滿意足地享受生活,而不是這山望著那山高,讓她深深後悔的是自己還搞不清狀況的時候,就貿然走上出國留學這條路。這次出國不僅讓她跟兒子的骨肉分離,還有她心心念念的事業,她是兒童樂園的守護天使。
外麵驟然響起了一陣劈劈啪啪煙花爆竹的爆炸聲,預告著時光已經邁入一個新的十年。今晚淑君絲毫沒有睡意,除了每年守歲的習慣之外,今天似乎對她有更多的意義。新的一天,也就意味著新的心情,新的事物,新的生活,新的希望,一切看上去都是新的,可是一切又都是從舊有的東西而來的。在她眼裏"新"就意味著改變,改變才是王道,因為在她身上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失去的了,唯有就是把握好改變命運的機會。她走出房間,跑到前院黑黝黝的空地上,隻見南邊黑沉沉的夜空中,不時地泛著亮色,有時特別的亮,接著暗了下來,忽然又持續不斷的閃著白光。沉悶的焰火爆炸聲從遠方傳來,隆隆聲像是雷鳴。她在心裏默念道,"十年寒窗,一身白掛;接下來的十年又會得到什麽呢?一張綠卡,一個安居樂業的家,一個前景光明的前程,還是一場破碎的留學夢想……"一切皆有可能,也就意味著一切都事在人為,隻要自己不懈怠,不放棄,終有收獲的一天。
第二天中午,淑君來到凱瑟琳的家。傑西卡一見到淑君,黝黑的臉上頓時綻放出了笑容,那樣子像極了剛拿到特赦令的犯人,不過笑臉轉瞬即逝,接下來她就開始抱怨連天,一個勁地訴苦說:"這兩天我忙的暈頭轉向,人就像是一台機器,根本沒時間歇一口氣。"可淑君心裏明白聽她的話至少要打個對折,她說手腳忙個不停,你應該理解為還有不少的空閑時間。她知道就算再忙也不可能如她說的那樣,就這幾個人,這幾張嘴,還能忙到哪兒去?
等淑君隨她走進廚房,這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見裏麵亂七八糟,東西丟的到處都是,地下,桌上,爐灶邊,水槽裏,昨天本該收拾幹淨的廚房,她居然什麽都沒做,就等著淑君回來收拾亂局,氣得淑君眼淚都快掉了下來。這個菲律賓女人真會偷懶,也就是說昨天凱瑟琳一家離開之後,她就什麽事情都沒幹,還大言不慚地聲稱"暈頭轉向",現在居然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更懶得作任何解釋,甚至還神氣活現地聲稱,"對你來說,留下這麽點活真算不了什麽。"察言觀色的傑西卡似乎看出淑君的不悅,於是扭動木桶般的身子倒來一杯橙汁,把淑君招呼到她的旁邊坐下,接著又細數起淑君要幹的事情。
現在看來蘇珊那邊的事相對簡單一些。她的腿傷恢複得不錯,前二天腳上綁著的石膏繃帶拆掉以後,現在也能下地略微走動走動。這麽一來淑君就比較好安排自己要幹的事情。蘇珊臥病在床的那些日子,她的生活變得十分有規律。早上是她畫畫的時間,最近她醉心於畫素描。中午她有午睡的習慣。起床後她會找人聊天,跟朋友"煲電話粥",看書,或坐在輪椅上看日落。吃晚飯時她會看一些電視新聞,接著再來一部好萊塢電影。晚上她最晚十點鍾睡覺。傑西卡把蘇珊的情況大致介紹了一遍,還不忘加上一句,"每天早上,她會寫一個清單交給你,詳細列出需要幫她辦的事情。你還得去鎮上的超市、魚店、肉店、郵局、麵包房、報刊雜誌,隔三差五租些新的影帶回來。剩下的就不用我來交待,都是我們平時該做的事情。"交待完這些細節,她就領著淑君來到蘇珊的住處。
蘇珊住在一幢祖母房裏,離凱瑟琳的大宅子有50米的距離。這是一個帶有車庫的建築,車庫後麵就是她住的地方,三房二廳,還有二個衛生間,一個廚房,一個洗衣房,一個大廳和蘇珊住的睡房都麵朝大海,傑西卡住在蘇珊睡房的隔壁。以前蘇珊還未受傷時,她隻是在周末才回自己的家裏,最近一段時間為了照顧蘇珊的起居,她就一直住在這裏。從今晚開始,她就要把這間房間騰出來給淑君來住。這間臥室不大,光線明亮,十分舒適愜意,一張單人床,上麵全都是換洗過的幹淨被褥。一把木搖椅,還有一張小圓桌,配二把坐椅。淑君走到窗前,向窗外張望,隻見蔚藍的天空飄著潔白而輕盈的浮雲,山坡上是成片的精美豪宅,錯落有致地掩映在綠樹叢中,紅瓦的屋頂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婉如一幅美妙絕倫的畫卷。淑君心裏一陣驚喜,這是她做夢都沒想到過的生活。
不過當她踏進蘇珊的房間,感受到卻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房間裏帶著淡淡的詩意,濃濃的藝術芬芳。蘇珊的房間幹淨整潔,淡灰色地毯,印花布的窗簾樸素淡雅,一張書桌上擺著一束鮮花,二張單人布沙發花色素淨,房間的牆上掛著多幅油畫,都是印象派風格的作品。顏色燦爛鮮豔,有白色、藕色、粉紅、鮮紅、洋紅、鵝黃、正黃、橙黃、翠綠、天藍、寶藍、紫色,但絕少有褐色和黑色,簡直是一個色彩世界,畫麵有人物、風景、海景、生活中觸手可及的事物,不一而足。
蘇珊坐在沙發裏,看到她倆進來坐姿也沒改變。她年紀看上去60多歲,頭發有點灰白,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女人,但是她那樣子卻透著一股和藹可親的氣質。她對淑君能跟她同住表示歡迎,接著她說:"我的生活樸素簡單,沒過高要求,所以也無需刻意地照顧。平常生活,方便為先;平凡生活,快樂為上。"她平平常常的三言兩語一下子打消了淑君的顧慮。來這裏之前,她還疑慮重重,甚至拿來一大堆偏見加以佐證,什麽很多沒結婚的"老姑娘"性格古怪,難以相處。很多老人都喜歡用沉默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痛苦。很多喜歡藝術的人,生活中往往是個嚴肅、內向,不輕易表露心跡的人,他們隻對了解他們的人敞開心扉。現在看來遠不是那麽回事,不過她還是告誡自己做事要勤勉,態度要謙和,行為舉止小心為好。
清晨,朝霞滿天,空氣中彌漫著略帶鹹味的氣息,海浪柔和地拍打著礁石,吻著細如白沙的沙灘,一艘白帆輕巧地在湛藍海水中劃出一道潔白的弧線,成群的海鷗麇集在海灘上,飛飛停停,快活的享受晨光下的寧靜與美好。淑君從小路拐進大路的時候,隻是匆匆瞥了一眼那如畫般的大海。吹來的海風帶著絲絲涼意,她趕緊把連帽外套的帽子套在頭上,一陣溫暖湧上心頭。街上很安靜,幾聲鳥鳴清脆悠揚,夾雜著樹葉沙沙,海浪濤濤。街道兩旁高大的樹木樹冠上灑著金色的光芒,像是戴上一頂金色的皇冠,樹底下是黑黝黝的一片,像是遠年積留的苔蘚,透著淡淡的泥土和草木的芬芳。街上偶爾有汽車馳過,也有些晨練的人迎麵而來,他們熱情地跟淑君打著招呼,大家似乎都是早已熟識的鄰裏。
淑君照著蘇珊所給的清單,買來了牛奶、酸奶、麵包、色拉、鹹肉、雞蛋,一本婦女周刊,最後再買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回來之後,她立刻安排早餐,等一切收拾停當之後,又馬不停蹄地去大宅子裏幹活。她一直要忙到上午十點半,才回到蘇珊那裏,接著準備兩人的午餐。吃完飯後,她又得把廚房收拾幹淨。此時,蘇珊安穩的睡去,她卻累得精疲力盡。她也隻能小憇片刻,下午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還要做晚飯,接著又要洗碗刷鍋。直到晚上八點,她才是自己的時間,一本書看了沒多久,累的眼皮直打架,有時書還沒放下,人卻睡了過去。這種周而複始的生活,一晃過去了十多天。
一天早餐之後,蘇珊顯得情緒飽滿,她要去花園的涼亭,去那兒畫畫。於是淑君把她扶上輪椅,推著她走出屋外,並沿著一條小徑,向涼亭方向走去。涼亭在花園的高處,淑君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輪椅推了上去。涼亭外,陽光燦爛,天空湛藍,海風輕拂,海水清澈,綠樹紅花,鳥兒歡唱,光和影的交錯,雲和風的輕柔,帆與海的快活,一切都是那麽的祥和美麗。接著淑君回到房間裏,拿了一件毛毯,畫架和工具箱,跑了上來,等把這裏的一切全都安排妥當後,她又回到房裏。今天她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吸塵,揩灰、清潔浴室,準備午餐。
等到淑君做完事情,端來了咖啡和點心,卻發現蘇珊依然坐在那裏。畫筆、調色板還放在工具箱裏沒拿出來,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打算畫畫。
蘇珊道了聲謝,便叫淑君也坐下來,她似乎讀懂淑君那疑惑不解的眼神,"本來是想畫點什麽,忽然又覺得沒有心情去作畫。如果美是藝術的代名詞,一旦失去美的心情,畫出來的東西就沒有生命的表現力,隻剩下一具僵硬的軀殼。"
"對畫畫我是一竅不通,不過人的心情會隨著時空的變化而變化,所以你也無需多慮,明天會好的。"
"你是不是經常用這句話來安慰自己。"蘇珊不經意間露出一絲微笑,"任何變化要有些前題,就像開花的時令是在春天一樣,不要指望冬天也能看到滿園春色。"她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咖啡,"跟你住在一起,我很開心。你跟我年輕時有點相像,簡單、善良、溫柔、靦腆…… "她看了一眼羞紅臉的淑君,"或許你說的對,我嚐試把我的故事講給你聽,看看會不會帶來什麽變化。"
"我非常願意聆聽你的故事,這對我來說簡直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蘇珊出生在法國諾曼底的一個小鎮,從小她就知道在這附近曾居住過一個大畫家莫奈。當時有很多青年畫家來到這裏畫畫,但她不懂畫,更不會畫畫。20歲那年,她認識一位從英國來的青年畫家,不久倆人便墜入了愛河。初戀是甜蜜而浪漫的。他們在田野裏散步,釆摘野莓。躺在草地上,雙手捂著臉,從指甲縫裏看天,聽鳥,聽風。晚上坐在草堆上看璀璨無比的星河。當然畫家更多的是繪畫創作,戶外寫生,尤其是在色彩斑斕的季節。而蘇珊往往在一旁幫他洗畫筆,用二隻手比作畫框,學著如何取景。每當這時他總是取笑蘇珊,說:"一切的畫都是由色彩組成。畫畫第一件事就是觀察色彩,光陰的變幻,各種色彩的對比,色彩的成像原理,然後才能把看到的色彩準確地畫在畫布上。"於是她也用畫筆、畫布、油彩、調色板,開始了學畫。小橋、教堂、農舍、榆蔭、花草、草堆、農夫、孩童,林子裏幽幽的小徑,原野上的屋舍,霧靄朦朧的山丘,小河中的一葉扁舟,從一景一物中獲取靈感,從靈感中找尋美的價值。更美的是他向她求婚,而她早已芳心暗許地給了這位年輕畫家,隻等來年春天,她就是他的新娘。那時雖然物資匱乏,生活過得很儉樸,但心裏有愛就過得很快樂。
有一天,他告訴蘇珊要去澳洲,說是看累了歐洲大陸的田園風光,想往古老而荒原的大陸。就這樣他背著畫箱走了。臨走前他給了蘇珊一個悉尼的地址,告訴她等他攢足了錢,就馬上回來娶她,而她要是有錢也可以去澳洲找他。一年後,蘇珊果真千裏迢迢來到了悉尼。她拿著地址找上了門。房東告訴她說,這個年輕人早已搬走,並從他那本髒兮兮的本子裏找出年輕人的地址。蘇珊心裏一陣狂喜,拿上新地址又找了那裏,不過這次並沒那麽的走運,別人說年輕人沒留下任何東西就走了,不知去向。七月的悉尼,陰雨連綿,寒風呼嘯,加上旅途的勞累,心力交瘁,身無分文,蘇珊終於病倒在了旅館,一連幾天高燒不退,神誌不清。好心的酒店老板把她送入曼利地區的一家公立醫院治療。醫院裏的一對醫生夫婦非常同情蘇珊的處境,於是就詢問蘇珊等她的病痊愈之後,願不願意來他們家幫忙照顧三個年幼的孩子。先把自己生活安頓下來,再慢慢找她的未婚夫。就這樣蘇珊來到醫生家裏做起了看護,那時凱瑟琳才3歲,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小妹妹。
"後來找到了嗎?"淑君焦急地想問出一個結果。
"唉—— "蘇珊歎了一口氣,"我找了好多年都杳無音訊。有一年的夏天,我帶著凱瑟琳和她的姐妹到下麵的公園和海灘去玩。我們這個海灘遠近聞名,冬天是附近居民的一個好去處,可是到了夏天,就有很多其它地方的人來這裏消夏避暑。那一天正好臨近日落時分,當我帶著三個孩子來到這裏,正好看到一個上身赤裸的男子帶著一個胖女人和二個小孩子從沙灘上走上來,看樣子他們來了很長時間,正準備離開。忽然的邂逅帶來的是震撼,我們倆都目瞪口呆,我像是一座石雕般的一動不動,兩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在這一瞬間,他的目光遊離恍惚了起來,他趕緊把孩子交到身邊那個女人手裏。而她一邊接過孩子,一邊不停的問他,是不是認識那位姑娘。他連忙否認,說我像他過去的一個熟人。"蘇珊停了停,一種莫名的悲傷湧上心頭,"我從他身上的胎記認出了他,也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他認出了我。他不想認我,很大原因是誤以為我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真是造化弄人,後來我又大病了一場。"她歎了口氣,"我永遠懷念那些遠去的快樂時光。當電光石火般的愛情穿過我們生命的時候,它會留下永恒的一筆。"
淑君覺得這句話說得非常好,可她至今還渾然不知,何謂電光石火般的愛情,而"永恒的一筆"更是遙不可及,甚至今生都無緣相遇,"我真的很羨慕你擁有如畫似夢的回憶。"她說道。
"回憶再美好都替代不了現實的美好,當然也可以反過來說,現實永遠抵不過遙遠的遐想。"她把目光投向那片湛藍的大海,"他看上去一點都沒了那種畫畫人的熱情和魅力。曾經滄海難為水,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重拾愛情的衝動。與心靈豐滿的人相處,你會成為波光粼粼的湖水;跟心靈窮困的人生活,你就會變得一片荒涼。我不想成為草木難生的荒漠。"
後來蘇珊就在悉尼定居下來,開始新的生活。她跟凱瑟琳情同母女。也就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這個家庭。她熱愛生活,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從不去做,而對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總是津津樂道,樂此不疲,做飯,清潔,照料孩子,騎自行車,在花園裏修剪花木,對她來說花園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情。後來蘇珊又拾起畫筆,在繪畫裏,也就是在這些無靈魂的東西裏,能得到稍許色彩的點綴和心靈的慰籍。不過過去那種對繪畫的執著已經找不回來,隻是心血來潮地畫畫而已,時作時輟,純粹是一種聊以自慰的工具。這次摔傷,久臥在床,讓她又有了作畫的衝動,不過衝動之後,恐怕又要沉寂多時。
原創作品,未經允許請勿轉載。謝謝!
海風姐說的對,我對愛情的處理至今看來相對溫和傳統,而且通篇的基調一定是相對溫和傳統,其實這正是我想表達的東西。我一向推崇中國的傳統道德,一個中國人最大的失德就是幹些營營苟苟的勾當。不過我對我們那時代的留學生又特別的同情和理解,理解那些讀書人在傳統道德和人性欲望之間的搖擺不定,苦苦爭紮。我隻是把他們這種痛苦掙紮的心路曆程表達出來。謝謝海風姐!每一次的金玉良言都能給我帶來不少的反思。祝新周快樂!
藍山對愛情故事的處理,至今看來相對溫和傳統,除了那個賈某人。蘇珊的愛情故事,明擺著那個男人躲避她(沒那麽愛她),用求自由求發展的借口,逃之夭夭。蘇珊跟他的不期而遇,看似出於藍山的憐憫心軟,創造了個似是而非的重逢。
麥子,說心裏話,跟你相比我覺得慚愧。寫作對我來說短板比較明顯。首先我大學裏學的是分析化學,跟你們文科生的差距太大,其次腦子也沒你們好使,一句話要想個老半天,所以寫小說實在有點勉為其難,還希望你能不吝賜教。祝新周快樂!
令人欣慰的是,蘇珊最終走出了陰霾,活出了自己的精彩人生:“她熱愛生活,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從不去做,而對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總是津津樂道,樂此不疲,做飯,清潔,照料孩子,騎自行車,在花園裏修剪花木,對她來說花園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情。後來蘇珊又拾起畫筆,在繪畫裏,也就是在這些無靈魂的東西裏,能得到稍許色彩的點綴和心靈的慰籍。” 藍山兄給讀者展現了一個獨立堅強、內心富足的蘇珊。淑君一定會從這樣一位的長輩身上,汲取了麵對生活的勇氣與智慧。
藍山兄每篇都精心挑選配圖和歌曲,讚同沈香和菲兒說的,貼切應景。感覺藍山兄的每節篇章都是一氣嗬成,流暢自如、優美細膩的文筆,俺這輩子是追不上了,作家的夢隻能是夢,不幻想了,還是老老實實地當你的粉絲吧。:)
祝藍山兄和藍山嫂周末愉快!
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寫得好,不過裏麵的男一號Charles Strickland這樣的人還是不嫁為妙。這麽極端的男人誰受得了。女人最好還是遠離偏執自私的男人。說到視頻裏歌曲的詞曲作者,這個男人也是夠奇葩的,不過不得承認他還是有點才能的。接著上麵男人的話題,那些特別有藝術才能的男人也得小心,因為我們搞不懂他們,更搞不定他們。哈哈哈。謝謝菲兒的關心和鼓勵!最近看了幾則王安憶的講演,我發現她身上許多閃光點,在你身上都能看到,真覺得非常有幸能結識你!祝菲兒周末快樂!
這篇主要寫蘇珊的故事,下一篇是講丹丹的心路曆程,同樣真實感人。二個女人看似不同的愛情選擇,其實都是為了小說的最後高潮作個鋪墊。我想把丹丹和淑君的思想交鋒好好寫岀來,寫得深刻動人。我喜歡用情感的敘事寫文章,尤其是講故事,不太喜歡用那些皆大歡喜的結局,而更鍾情於含著眼淚,帶著悲涼,又能打動人心的結尾。從這點來看,似乎故事才剛剛開始。謝謝沈香的關心和鼓勵!說真話寫女性痛苦遭遇的時候,我的心同樣也不好受。祝周末快樂!
來了!謝謝沈香親。
蘇珊的愛情故事真是令人動容,不禁讓我想起高更在大溪地的歲月,以及《月亮和六便士》中那個為藝術與靈魂奔赴遠方的原型。 "我永遠懷念那些遠去的快樂時光。當電光石火般的愛情穿過我們生命的時候,它會留下永恒的一筆。"蘇珊的話讓我想到原來book club大家討論《月亮和六便士》主人公時,問的一個問題:你會不會找這樣的老公?哈哈哈。
小說蘇珊房間牆上的油畫描寫尤為精彩,極富畫麵感與藝術性:“白色、藕色、粉紅、鮮紅、洋紅、鵝黃、正黃、橙黃、翠綠、天藍、寶藍、紫色……”
視頻中那滴淚,是情緒的真實流露,更是敘事的一部分,非常貼切,藍山兄用心了。
藍山兄的小說愈發成熟,文筆自在,情感豐盈,步入佳境!
另外想說,傑西卡是夠懶的,哈哈。
另外就是蘇珊的愛情故事。蘇珊為了尋找愛人,千裏迢迢來到澳洲,結果偶遇曾經思念的愛人有了妻兒…“ "我永遠懷念那些遠去的快樂時光。當電光石火般的愛情穿過我們生命的時候,它會留下永恒的一筆。"蘇珊這句話突顯出她的智慧,說得好。
藍山最後上傳的這首歌第一次聽,很好聽,應這一集內容。藍山的圖片都好漂亮。
繼續跟讀藍山精彩的故事。祝藍山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