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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追夢的上海人(19)

(2025-08-16 04:31:38) 下一個

夏小慧最後一句"楞頭青",猶如一顆丟進河裏的石子,在淑君心裏激起不小的波瀾。她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衝動任性,做事不顧後果的代名詞,可是她隻想按照自己的意願講真話,這難道有錯嗎?還原事情的真相當然沒錯,錯得是她有沒有為此作好應對的準備。說真話反而讓事情變得更糟,講真話的結果比說假話的人更遭人白眼,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人們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所以夏小慧隻是在事前提個醒,讓她知道做什麽事都得顧及他人,考慮後果後再行事。

 

淑君捫心自問,"如果自己從沒跟賈東傑有過任何過節,會不會跟夏小慧持同樣的看法?會不會也鄙視那些說出真相的人呢?"現在看來怎麽說遠比事情本身來的重要。一旦真相退居其次,那麽披著真相外衣的假相就會取而代之,大行其道。從這也可以看出,人們並不在乎事情的真偽,在乎的是它能否為自己所用。淑君表麵上依然裝作我行我素,可心裏的想法卻在悄然改變。當一名警察進來了解情況的時候,她隻能選擇妥協,說些無關痛癢的違心話,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雖然她痛恨自己成了施暴者的幫凶,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幫凶"才是所有人都想扮演的角色,最後她也不例外。這世上順從自己的意願有多難,淑君算是實實在在領教了一回。

 

 

不出所料,事情的發展正如夏小慧預料的那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賈東傑受到警察的嚴厲警告,自然收斂了不少,還信誓旦旦地保證戒掉賭癮。Sarah受到一些驚嚇,但畢竟未受皮肉之苦,在警察麵前還極力淡化這場風波,為那男的開脫。最後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歡喜。賈東傑得到了原諒和寬恕。Sarah表現出少有的寬宏大量,在眾人的心目中多了一個好女人的形象。淑君要回了那筆學費。夏小慧贏得交口讚譽。掩蓋真相竟能獲得如此多的附帶價值,這是誰都始料未及的。

 

可是對一個卑微無措的女人施暴所帶來的後續影響卻沒人關心,甚至連想都不曾想過。賈東傑因失手而顏麵盡失,他會不會善罷甘休,還是會變本加厲?Sarah對暴力的妥協,她會不會屈從於暴力,還是尋思別的出路?事後淑君覺得要是Sarah能夠勇敢地去麵對,結局肯定不是這樣,皆大歡喜能得到短暫的太平,但從長遠來看,還真不好說是一件好事。

 

星期一是學校開學的第一天,淑君仍然跟上學期一樣,選擇下午的課。在去學校的路上,一街一景,景色依舊,但是她內心的感受跟剛來時大相徑庭,而且離學校越近,心中越是多不知從何而來的挫敗感。時間才剛剛過去三個多月,豐滿的理想就從雲端跌落了下來,雖沒摔得個粉碎,卻讓她清醒了許多,知道讀書並非是一條坦途,生活決非一帆風順,要保持自己信念的完整無缺,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這個代價她願意承擔。

 

到了學校之後,淑君發現這裏跟上學期有很大的改變。原來占有二個樓麵的大廈,現在擴充至三個樓麵。迎麵而來的都是些新麵孔,男男女女都有,這些剛來的新生,清一色的上海口音,陽光向上,自信滿滿都寫在他們青澀的臉龐,跟淑君那時的樣子一模一樣,好奇、積極、樂觀,還有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氣。當然變化更大的還是她走進自己教室的那一刻,班上的同學明顯減少,過去班上有近40位學生,現在隻剩下10來個人,人數變少倒是其次,更讓她吃驚的是這些人的精神狀態,尤其是男生,頭發蓬亂,眼神空洞,臉色黝黑,衣著隨便,邋裏邋遢,臉上無一例外都寫滿疲憊和焦慮。疲憊是因為大家幹得都是些社會最低層的工作,而且每個人都盡其所能地努力賺錢,錢就像是一根魔杖,越是圍著它轉,越是讓人眼花繚亂,精疲力竭。焦慮是由於每天都有新來的人加入到這個不斷膨脹的群體中來,這在身處群體內的人眼中,簡直就是一幫來爭奪有限資源的掠奪者。接下來這裏的住房、找工都將麵臨重重困難,再加上中文媒體整天推波助瀾地販賣焦慮,使人更加的愁上加愁。

 

淑君走進教室,剛才還嘰嘰喳喳的教室,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看著她,那眼神總有點怪怪的,也說不出怪在哪裏,總之這讓她很不自在。淑君揀了個靠窗的位置,一個安靜的角落。她是一個謙虛謹慎,從容低調,不矜不伐的人,從不曾有過拋頭露麵,愛出風頭的念頭。可是還是阻止不了別人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下課之後,淑君不解地問老賴,"這些人為什麽老盯著我看,我臉上好像有什麽讓他們不舒服的東西。"

 

"那還用說嘛!"老賴重複說了一遍,"那還用說嘛,或許他們都在問自己,為什麽大家都有的東西,在你的臉上卻找不到,譬如,疲憊、焦慮、沮喪、憂慮,甚至有的人還有營養不良。"老賴一邊拾掇書桌上的紙、筆、書本,一邊說,"別人還以為你傍大款。人人都羨慕吃穿不愁,春風得意的富裕生活,所以你得習慣別人的眼神和議論。"

 

"你正經點好嗎!別人這麽認為還情有可原,可是真實的情況你心裏比誰都清楚,用不著這麽陰陽怪氣地說話。"淑君不滿地說,"我還不是跟你們一樣整天為生活奔波,甚至更加的辛苦。這麽拚命努力,你們還嫌不夠,總覺得我們在走捷徑,難道你們男人總帶著一副有色眼鏡來看待周圍的女生?"

 

"不要老拿男人來說事兒,男人跟男人區別大了去了呢,看看你們房間住的那些人,到底是男人之間區別大,還是你們女的。"老賴帶著不滿的神情,"另外,我想告訴你別想樣樣都占便宜,要過好日子就得保留被別人指指點點帶來的誤解。"

 

"在這裏過好日子?早知是過這種日子,請我來我都不來,這種好日子還是你留著吧。"淑君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我還沒找你算帳呢!那天你發什麽神經病,在飯桌上大談什麽女人的'酒窩。你們這些男人除了談女人之外,就沒有別的話題可聊?看來你也好不到那兒去。"

 

"唉!你今天怎麽不依不撓地就愛談論男人的話題—— "老賴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聽著——漂亮姑娘,今天隨你怎麽說都行,不過有個事實不可否認,除了你和丹丹之外,我跟誰都可以無所顧忌地談天說地,而且談得還非常的愉快,有一種令人振奮的樂趣在裏麵,也就是你說的'神經病,可是你也不想想這是為什麽嘛?"

 

"噢——為什麽?"

 

"因為你們倆身上有一種共同的,讓男人發怵的東西,或者說過於一本正經,其實人活一輩子為何不輕輕鬆鬆,笑逐顏開地過日子。

 

"過苦日子還能輕鬆?真見鬼!"

 

"鬼我可見過不少,改天再跟你聊這個。"老賴說,"還是跟你說說我碰到的人,一個男人,一個不一般的男人,一個在天上的男人……

 

"不要跟我談男人,有事說事,要不我可要告辭了。"

 

"剛才還喜歡這個話題,一下子又改了口味,女人的善變可見一斑。"老賴身子往後一靠,"好,那我們就說事吧。鍾書海要我傳個話給你,如果放便的話,幫他取些東西回來。"他放低身段,從口袋裏找出一張紙條,滿臉堆笑地說,"沒啥值錢的東西,你就把這些歸攏起來給我,然後我再轉交給他,其餘的讓他姐姐親自去拿。"

 

淑君把字條打開一看,上麵寫道,"一隻旅行袋,一條牛仔褲,二件長袖襯衣,一頂遮陽帽,一隻畫架。"這時淑君想起丹丹所說的,"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你和小慧代我送送他,我不希望看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離開這裏。"她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猴精的男人,心想,"這些東西總讓人聯想到旅行,難道鍾書海真的要去鄉下嗎?"不過她還是裝著若無其事地說,"那他為什麽自己不回來一趟,一個大男人連這種勇氣都沒有,還有什麽好談的呢?"

 

"此話一點都不假,我也是這麽跟他說的,可是……唉!因為我們不是當事人,所以沒法體會受傷的人的痛苦,這你比我清楚。誰讓你過去是個白衣天使,濟困扶危,救死扶傷,你應該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那就叫他姐姐來取,這樣更加名正言順,這個忙我實在不能幫。"淑君斬釘截鐵地說。

 

"這事難就難在不能讓他姐姐知道,否則早晚會吃不了,兜著走。"

 

"好啊,原來那天你們倆在飯桌上搗鼓的就是這件事情。那我更幫不了你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得,說漏嘴了。認栽……不過你的這個假期還真是沒白過,回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有點得理不撓人的蠻橫—— "他拿回紙條,"那我就把你的原話告訴他,看他怎麽說。"他停了一下,仿佛又悟到什麽似的,補充說到,"幹嘛舍近求遠呢,幹脆叫他自己來找你不就得了。他的學校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

 

 

老賴和鍾書海在飯桌上的竊竊私語到底說了些什麽,沒有人知道。淑君剛才隻是隨口一說,老賴也沒接這個話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眼前這個男人一定知道鍾書海的所思所想,甚至還知道得更多。可是他們為什麽要瞞著鍾書琴呢?淑君帶著很多的疑問離開學校。

 

接連好幾天,鍾書海都沒出現,老賴似乎沒把他說過的話當回事。他照樣每天來學校,照樣跟人胡吹海侃,不過聊來聊去總離不開一個固定的話題,那就是工作。眼下找工是最熱門的話題,如果兩個熟人意外的相遇,他們可以不聊友情鄉情,但不能不問去哪找工。他們可以不聊家人情人,但不能不聊如何去找一份工作,可見後者的重要性遠勝於前者。

 

現實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得讓人不寒而栗。隨著每天連續不斷的航班飛來,新來的留學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加。住房變得越來越緊張,現在十幾,二十個人擠在二房一廳的公寓裏是常有的事情,公寓裏每天都有人搬進搬出,猶如一處臨時落腳的客棧。市麵上的工作越來越少,如果還有"碩果僅存"的工作可幹,那一定不是一般人所能幹得下來的活。焦慮情緒在不斷地蔓延擴展,大家都明白此時要是還沒有工作,大概率三個月之內都不會有任何的工作機會。不是他們不想努力,很多時候就是再努力都是白費功夫。澳洲經濟蕭條,勞工市場萎縮,本地人都抱怨工作難找,外來留學生就更別提了。於是他們幹脆坐在課堂裏打發時間,那些堅持來學校上課的人當中,一大半都是找不到工作的倒黴蛋,現在運氣在扮演上帝的角色。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的小道消息。那天路上的一幕,讓淑君切身見識到了什麽叫做艱難時刻。悉尼的夏天驕陽似火,正午陽光尤烈,就像是懸在頭頂上的一盆火爐,照得人頭暈目眩,這麽熱的天氣出門,往往都是些為了生計奔波忙碌的人。淑君從中央火車站走出來,沿著一條小路來到查爾默斯街,這時前麵的過路燈正轉為紅燈,於是她便放慢腳步。忽然她在左手靠牆角的地方,看到有一個中囯留學生模樣的人坐在地上。這個人傴僂著腰,頭微微的垂下,半閉著雙眼,衣服倒是穿得不錯,像是剛來不久,卻又走投無路的人。他一臉的稚氣,麵前放著一塊硬紙板,上麵用中、英文黑體字赫然寫道,"我餓極了,請給我$1買些吃的",紙板上麵還放著一隻鋁飯盒,裏麵有幾枚硬幣。來來往往的人都像躲避烈日一樣,繞著他走,即使從他身邊走過,也是一副熟視無睹的冷漠表情,這麽個大活人就像一堆垃圾無人理踩。淑君剛想看個明白,這時過路燈轉成了綠燈,電線杆上音響裝置在突突地亂叫,淑君顧不上看上一眼,便匆匆走過馬路。

 

這一幕帶給淑君的絕不僅僅是震撼,它包含了多重意思。首先這個群體性困境短期內不會改變,而且會愈發嚴重。前幾天,同學們都在傳說唐人街中餐館的時薪已經降到3澳元,甚至還有的人爭著去免費幫人打工,隻要餐館能管吃管住就行,生存危機迫在眉睫。其次,要是她自己也淪落到走投無路的地步,那該怎麽辦?像丹丹,亦或沿街乞討的學生那樣?肯定不會。對淑君來說回上海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有一個溫暖的家,回去之後,還可以繼續重操舊業,醫院給了她一年的停薪留職。她完全可以像烏龜縮進殼裏一樣,繼續過她的太平日子。可是這麽一來人生就多一個敗跡。而很多新來的人並沒有淑君那麽幸運,他們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從,到底是出勤率重要還是肚皮要緊?勇敢麵對和知難而退哪個才是正道?難道沿街乞討就是勇敢的表現?恰恰相反,在淑君眼裏這跟逃回國一樣的不可取。

 

 

在這個群體當中,眼下的淑君算是一個比較幸運的人,來了這麽長時間,住宿和找工都很順利,沒挪過窩,也沒換過工作,還能平衡好讀書和工作二者之間的關係,單憑這些就足以傲人。其實人生的贏家還是有跡可尋的,那就是少折騰,最好不折騰。但凡潦倒落魄的人,他們總喜歡帶著"折騰"的鐐銬在人生的舞台上翩翩起舞,直到跳不動為止。雖然淑君運氣不錯,但賺到的錢也僅能維持眼下的生活和下學期的學費,然而她已經覺得非常的知足,對她來說知足豈止是"常樂"那麽簡單,背後是一條樸實無華的人生哲理,知足就會心靜如水,讓人保持定力,不求快,隻求穩,積土成山,風雨興焉。而求快貪多就像一輛超速行駛的汽車,車內的人不僅命懸其間,更會命喪其中。小心馳得萬年船是一條顛覆不破的真理。

 

最近老賴似乎成了班裏的大明星,大家無論碰到什麽難題,都來找他答疑解惑,而他給出的回答往往都具有針對性,觸及問題的要點。他來這裏時間不長倒比來了三年的人都了解的通透,外加他豐富的人生經驗,儼然成為人見人愛的偶像。當然他並不是泛泛而談,還提供實質性的幫助。

 

一天放學回家。淑君還沒走出教室,隻聽見有一個男生問老賴,"哎——這次你準備拉多少人去啊?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想去。"說完,他朝淑君撇了一眼,酸溜溜地說,"女生可要比我們幸運,隻要擺出小鳥依人的樣子,哪個男人不想幫她們。"那人環顧四周,見沒人搭理,自嘲地笑了笑,"假如輪回投胎之說不假,下輩子我也想做回女人試試。"

 

"這輩子過不好的人,才會尋思下輩子的事情。而這輩子過得風聲水起的人,卻心滿意足地步入了天堂,去享他們的清福。他們認為風風光光一生足矣,何必再來人間折騰一番,生老病死沒哪一件是輕鬆的。"老賴壓低聲音,"去不去你自己定奪,不過名額有限,你得盡快給我一個準信。"

 

"好勒!"那聲音聽起來有一種千恩萬謝的味道。

 

不了解底細的人還以為去天堂的名額有限,需要拜托老賴行個方便。當然這隻是一個荒誕不經的玩笑,可是在老賴眼裏自己所幹的才算是功德無量的大好事。

 

淑君因急於回家,也就懶得跟老賴搭訕,不過有一個疑問一直在她心裏盤桓不去,會不會鍾書海也是受他的鼓搗準備去那種地方?現在淑君懷疑老賴在幹找工中介那檔子生意,介紹那些因找不到工作而又願意去鄉下做季節工的人。當然他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精明人,決不可能白白搭上自己的寶貴時間。淑君隻是沒證據地胡猜亂想,那是因為她根本沒興趣跟老賴打聽這種事情。

 

這時天空中響起一陣由遠及近的雷鳴聲,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最近的天氣總是這樣,人們似乎習以為常,知道這又是一個光打雷不下雨的天氣。天一天比一天熱,每天都像是要來一場雷雨,而大雨還是一直沒有下,忸怩作態,吊足那些因缺水而嗷嗷待哺的花草樹木,被灼灼烈日烤得快要窒息的土地。

 

 

出了學校大樓,天空布滿黑壓壓的雲層,電閃雷鳴,大風肆虐,嘩嘩的風聲卷起殘枝敗葉在空中翻卷,還不時傳來一陣陣低沉的呼嘯,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街上盡是些衣衫不寧行色匆匆的行人。淑君也匯入其中。她加快腳步朝火車站方向走去,衣裙被風吹得像一隻受驚的小鳥,在狂風中瑟瑟發抖。等她趕到中央火車站不久,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她慶幸自己還算機靈,沒被淋成了落湯雞。現在正是下班高峰,火車站到處都是摩肩接踵的人流。忽然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她身邊匆匆走過,腳步走得飛快,從從容容,沒有半點遲遲疑疑,那樣子仿佛是在跟時間賽跑。淑君驚呼地喊了一聲"喂——鍾書海!",那人似乎沒聽見。淑君又追上去幾步,放開嗓門又喊了一遍,可話一出口她就有點後悔,這是她破天荒地這麽大聲叫一個男人的名字,而且是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

 

"哎——這不是淑君嗎?好久不見!"鍾書海回過頭來,臉上滿是喜出望外的光芒。

 

"是啊,現在難得見上你一麵。你這是…… "淑君覺得鍾書海比以前更加削瘦,臉色蒼白無光,頭發長而蓬鬆,在這個卓爾不群的人身上,多了些許的落寂與孤獨,還多了些什麽呢?……不過他的眼神依然清澈溫柔,帶著磁性魅力的聲音依舊激蕩人心,渾身上下還是那股子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氣質。

 

"我回我姐姐那裏,就不跟你一起走了。這把傘你留著,或許你用得著。"他尷尬地笑了笑,"路上小心點!下車時,碰到雨下得太大,不妨先在車站躲避一下,等安全些再走。"鍾書海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代我向大家問好,等過些時間我再去看你們。噢,對了——老賴要你辦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如果哪天我需要的話,在這裏買也很方便——那我走了,再見!"

 

"再見!"重逢隻在須臾之間,這讓淑君覺得意外和失落。

 

她呆站著一動不動,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裏,心裏仿佛重重地壓著一塊大石頭,有點喘不過氣來。因為我們熟悉的人已經不再掩飾不想看到我們的願望,說明他在拚命遺忘我們,見到我們隻會讓他害怕,給他帶來恐懼。我們的消失成了他人生得以繼續的必要條件,亦或是他自行選擇離開,杳如黃鶴,遁跡於無形之中。從此大家相忘於江湖。

 

淑君拿著雨傘剛走了幾步,忽然恍然大悟,原來那男人身上多了一種果敢的力量。

 


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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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山清風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問好菲兒!端一杯藍山咖啡給菲兒!
鍾書海是一個讀書人,謙謙君子,尤其比較討小女生們喜歡。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還行,要他去麵對一個全新的社會就顯得左支右拙,無法融入,最後他是以悲劇收場。我覺得這樣來寫比較能感動人心,可能是我本人的偏好,我喜歡在悲劇中尋找美的存在,美的價值。鍾與淑君的故事剛開始,開了個頭之後,讓他上山下鄉,接受再教育。先吊足大家的胃口,回來之後,才進入小說的高潮。希望讀罷能讓大家掩卷長歎。謝謝菲兒的鼓勵和幫助!像鍾這樣的人在我們周圍還是能找的到的,隻是沒他那樣極端,而小說要得正是這種獨特的東西。再次謝謝菲兒!祝周末愉快!
藍山清風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海風隨意吹' 的評論 : 問好海風姐!用中國式的"人情世故"來作這場風波的結局,還是比較附合我們生活的邏輯,最後大家皆大歡喜。現在看來中國人的處事之道真讓人無語,不講是非,能瞞就瞞,接下來再舊病複發,直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當時我們都是自費來讀書的,在國內就沒啥錢,一來碰到的就是生存問題,先找工維持生計是頭等大事,所以人性中的美與醜都能得到充分的體現,而在平時大家都為了麵子而把這些人性的弱點掩蓋起來。在這段時間裏,大家都過得熱熱鬧鬧,酸甜苦辣都有,現在回憶起來還是讓人低徊不已。謝謝海風姐一直以來的幫助!你學富五車,生活閱曆豐富,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而你給的建議我都認認真真記著,作為我寫作不可多得的參考。再次謝謝海風姐!祝周末愉快!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不好意思,出門來晚了。

淑君果然沒做“楞頭青”,放賈了一碼。

哇塞,藍山兄這篇開始淑君和鍾書海的故事了,開篇就寫得很吸引人。

“臉色蒼白無光,頭發長而蓬鬆,在這個卓爾不群的人身上,多了些許的落寂與孤獨,還多了些什麽呢?……不過他的眼神依然清澈溫柔,帶著磁性魅力的聲音依舊激蕩人心,渾身上下還是那股子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氣質。”,這樣的描寫,很難令人不動心。“重逢隻在須臾之間,這讓淑君覺得意外和失落。”,期待接下來的故事,小說漸入佳境。。。:)
藍山清風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海風隨意吹' 的評論 : 問好海風姐!端一杯藍山咖啡給海風姐!
海風隨意吹 回複 悄悄話 哇,我還期待著看警察上門這出大戲呢,居然沒有!以我淺薄之見,這出戲寫出來比冷靜的心理分析更容易引發思考和共鳴,尤其是我這樣喜歡看八卦的讀者:)。藍山不用聽我的,隻是分享一點我的閱讀感受。
留學生“放假”歸來的狀態真實,打動人心,讓人看到在異國他鄉為了謀生的苦苦掙紮。
海風隨意吹 回複 悄悄話 終於坐上了藍山家的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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