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現在的社會"凍死骨"頗為罕見,但露宿街頭流浪漢的不幸遭遇卻時有耳聞。2年前,悉尼有位收集垃圾的卡車司機誤把路邊睡覺的浪浪漢當作一堆垃圾,直接把人給碾壓死了。這則新聞曾引發很多討論,城市流浪漢的悲慘境遇可見一斑。
生活在大都市的人們都目睹過那些靠乞討來維持生活的無家可歸者,他們遊蕩於街頭,倦縮在大樓的牆角,棲身於公園,睡臥在高架橋的橋墩下,哪裏有避風避雨的地方,哪裏就是他們的家。匆匆的人流行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不時都能見到這些淒慘的身影,但很少有人同他們有過近距離的接觸和交流,流浪漢地位卑微,衣衫襤褸,身上散發著異味,很多行人要麽熟視無睹,要麽見到他們繞著走,一副無視於他們存在的樣子,好像自己才是城市的主人。流浪漢是城市中被邊緣化的群體,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姓名,家庭狀況,過去的經曆,內心的情感。人們更加關注的是精彩紛呈的城市生活,豐富多彩的情感人生,很少有人去聆聽他們的聲音。丁玲《曼哈頓街頭夜景》:"在這裏,他比不上一盞街燈;比不上櫥窗裏的一個仿古花瓶;比不上掛在壁上一幅亂塗的油畫;比不上掠身而過的一身紫色衣裙;比不上眼上的藍圈,血似的紅唇;更比不上牽在女士們手中的那條小狗。"把生命用價格的尺度去衡量並不妥當,但流浪漢的微不足道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他們就像是風雨中燃燒的蠟燭,隨時都可能燃盡熄滅。
幾天前,有位加州的群友發來了一個視頻連接,打開一看,隻見一位妙齡女子正在網絡直播,敘述的事情大概是這樣。她單位同事有fourplex準備招租。有一天,有位government agency的工作人員帶了一位流浪漢前來租房,工作人員告訴出租者,政府準備為流浪漢承擔70%房屋租金,另外30%租金由那位承租的流浪漢來支付,此外,政府另外還有1000美元的現金獎勵給予出租者。群友的同事不願意把房子出租給流浪漢,原因有三,其一,流浪漢搬了進來勢必嚇跑其它租客。其次,流浪漢是否有能力支付另外的30%租金。最後,如果流浪漢賴著不走怎麽辦。把這些說出來,希望聽聽大家的意見,出出主意,找一個合理的理由拒絕這個流浪漢(沒有合理的說法可能會招致法律訴訟)。
加州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地方之一,然而無家可歸者大約有10多萬,流浪漢的處境本來就很艱難,現在又逢新冠肺炎大流行,正好像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使他們居無定所的生活雪上加霜。加州政府為了緩解流浪漢群體生活和健康憂慮,動用1.5萬個房間來安置好他們,包括征用酒店房間,釋放更多的政府房源和租用私人物業。無家可歸者是社會上最弱勢的群體,是最宜受到病毒感染的人群,政府的這一善舉實在應該好好的支持,但執行起來卻變得困難重重,特別是租用私人住宅,正如那位直播的女士所言,流浪漢住進來以後對其他租戶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流浪漢對另外30%的租金能否負擔得起?如果流浪漢賴著不走怎麽辦?當然在美國私有產權得到法律的保護,無需擔心財產的被侵吞。或許人們更在意的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以後一旦需要這些流浪漢搬離時會不會有什麽麻煩,甚至可能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法律戰。所以房東寧願現在鄭重選擇租客,免得以後留下無法預料的後患。
如果這件事碰上的是我,我同樣會充滿著顧慮,也會想方設法加以推諉,甚至拒絕。不是因為我們缺乏善心,實在是"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們從大陸出來的人都曾經耳聞目睹過私有財產被侵占的事情,那些不堪的記憶至今還曆曆在目。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我家在上海還保留了一幢三樓的小洋房,但當我出生的時候,大部分的房間都被從鄉下來的同鄉給占有了,我家隻剩下二樓朝南的一間大房和半間太陽房。這些人知道我外公去了台灣,隻留下了外婆,舅舅和母親守著這些房產,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這是最好的占房之機。大上海,花園洋房就像一塊巨大的磁鐵吸引著他們從鄉下來到上海,先是可憐巴巴的說來上海沒地方住,先暫住一下,就這樣你占一間,他占一室,最後暫住變成了久住,久住變成了占為己有。他們都是根正苗紅的階級,與他們作對無疑是自不量力。俗話說:"能忍則安"其實在那個年代,"忍"字在許多人眼中就是一種帶有原罪的表現,你越是忍,他們越是得寸進尺,還尋思著怎樣更多的占有你的財產,那時的無產者是最風光的群體。
我小時候也見過無家可歸者(上海人稱之為"討飯者"),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赤貧者。他們大多來自安徽農村,每當家鄉發大水,他們就會成群結伴地來上海等大城市討生活,呆在家裏無疑是死路一條。他們扶老攜幼,人人蓬頭垢麵,麵黃肌瘦,衣服破爛且肮髒,右手柱著拐杖,左手端著一隻破碗,有些好心人就給一些吃的,給些零錢。我們這些城市裏的小孩喜歡尾隨著他們,像看另外一個世界來的人。當時年幼無知覺得很好玩,現在回想起來真有點錐心的感覺。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討飯的人在上海漸漸減少了,長大後我才知道是政府設立了收容所,把這些流落街頭的人都集中起來再遣送回原藉。這些人因為貧窮吃不飽飯才外出乞討,現在又他們送回去,根本問題還是沒有解決,他們真的很可憐!生來就如同螻蟻,自生自滅是他們的宿命。
每個國家都有貧困人口,悉尼CBD也有很多流落街頭的人,人數大約有300多人,他們大多由於貧困、失業或可負擔住房短缺所引起的,也有家庭暴力、家庭破裂、精神疾病、性侵、吸毒成癮、賭博或社會孤立等因素。這些人占據著悉尼最繁華熱鬧的地段,支起政府負費提供的帳篷過著他們的流浪生活,雖然衣食都有保障,也不至於受凍挨餓,但畢竟環境嘈雜,衛生條件差,生活沒有保障,更沒有尊嚴。3年前,悉尼警方強力驅逐馬丁廣場上50名安營紮寨的流浪者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也引發了許多爭議,爭議的各方都是從自己的角度去詮釋流浪者對城市市容的影響,結論當然是南轅北轍。4年前,我去了一趟美國的西雅圖,那裏的流浪者之多著實讓我嚇了一大跳,成群結隊,儼然成了一個流浪漢大家園,居住環境遍地狼藉,垃圾袋,包裝紙,肮髒的被褥,破舊的電器,大小不一的行李箱,真是應有盡有。早就聽說美國的無家可歸者眾多,但聽聞和親眼所見還是有很大的區別,西雅圖偏於一偶,流浪漢已經多到令人吃驚的地步,真不可想像加州是什麽樣子。無家可歸者與城市是一種共生關係,城市是由人組成,最富裕的人處於財富最高的位置,流浪者則是城市最低層的人,中間是中產階層,像是一個橄欖的形狀。中間階層愈龐大,社會結構愈穩定。而貧富差距越是明顯,流浪漢就是會越多,隨之而來的社會問題便會接踵而至。就像城市不會消失一樣,流浪者群體也會一直困擾著城市人。
城市無家可歸者當務之急是尋求一個安全可靠的住處。勿庸諱言,有產者同無產者本來就有種種的不平等,更何況現在要麵對的無產者又是一個赤貧的流浪者。政府的介入可以彌補這種不平等,還可以讓他們得以維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流浪者容易被病毒的感染,被感染後更容易轉化成重症病人。所以政府投入大量資金征用酒店,釋放廉價房源,增加生活補助,住房補貼,讓他們最低限度能夠抵禦這場疫情。政府角色不缺席,民間慈善積極參與,普通人捐錢捐物,隻有舉全社會之力才可改善新冠病毒大流行下那些無家可歸者的境遇。很欽佩那些勇於接納流浪者的善舉,對比之下,自己頗感汗顏。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杜甫自己身處"床頭屋漏無幹處”、“長夜沾濕何由徹”的居住環境,還念茲在茲天下"寒士",期望每人都有自己安穩如山的居所。也隻有大家都安居樂業,這個社會才能健康發展。所幸的是,各國都在處理自己本國的貧困問題,國內的脫貧工程,國外對流浪者的救助,都是造福窮人的大好事。讓這些社會最底層的人都能自食其力,重拾有尊嚴的生活,才更顯得社會的慈悲和進步。
條件就是不要讓房東和流浪漢簽約,和政府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