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冬天特別寒冷。以前熟知的冬閑時段僅存在於概念和人們腦海的記憶中了。在過去幾年，忙碌了一整年的農民們又都被召集起來，不是築路或改山造梯田，就是挖溝開渠修水利，總之，不折騰，心不安。1975年，農業學大寨運動在全國如火如荼全麵展開。縣委要求全縣動員，大搞農田水利建設，曹莊公社規劃挖條人工河從趙家湖引水。曹莊大隊負責承包開挖其中一段200米長的河段。
接到任務後，大隊黨支部開會討論分工。賈書記說，到年底了，公社要求上報各方麵材料。自己作為大隊會計，要召集各生產小隊會計，按上級要求，匯總和計算全年各項生產指標，包括糧食總產，畝產，各項副業產值，人均產值和產量，人均收入和支出等數據，以及撰寫年終總結匯報。這些必須在年前完成上報。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一句話，他沒有時間。老曹支書和大隊長都年紀大了，婦女主任不可能勝任。討論結果是，與往年一樣，這次的挖河水利工程仍由副大隊長劉德培掛帥。明知這又是一項苦差，但也找不出理由推辭，他隻得點頭承接下來。
當時農村挖河是一項十分艱苦的高強度的體力活。勞動工具十分原始，幾乎沒有機械設備。最好的設備是各生產小隊自備的幾部雙輪的人力平板車。曹莊大隊需在陰曆年前約兩個月左右的時間裏，在全憑肩挑鍬挖的條件下，要開挖一條上寬21米，下寬7米，深3米，長200米的一段人工河。全大隊十二個生產小隊平均分配包幹河段，人員自籌，食住自理，公社給予適當經濟補助。每個生產隊幾乎調動了全隊的勞力，除婦女，兒童，老人和病員外，15歲以上青年男女和55歲以下男人，全部出勤。各生產隊進度每天匯總上報。拖延進度，各自負責，完不成當天任務，不得停工。雖然是農民，但全體過半軍事化生活。吃住在河沿，統一時間出勤和收工，輕傷不下火線。早晨七點半出工，天黑後挑燈夜戰，晚上九點收工。除中飯和晚飯時各休息45分鍾外，其餘時間全在幹活。
工程初開始時還稍輕鬆一點，隻是把挖出的土方，肩挑板車拉，從河心平地運到河岸邊。隨著工程的進展，河床離地麵越來越深，從河心向河岸的坡度越來越陡，上百斤帶水的泥土壓在肩頭，還要上陡坡，真得舉步維艱，寸步難行。初開始時，平板車是一車倆人，一拉一推，倆人共同挖土裝車。隨著工程深入，坡度增陡，改為四人，最後六人一車，一人架轅，倆人或四人在兩旁背車，一人在後托和推。晴天還好點，逢下雨和下雪後，泥土再混上水重量倍增。一腳踏入泥濘的土中，人站不穩，走不動，更別說肩上還壓著重擔。這時，雙輪板車基本也排不上用場了。一天下來，幾乎沒有人不摔倒幾次，混身上下稀泥糊滿衣服，完全就是泥人。有些年青女孩子摔倒後，就地坐下大哭起來。一段時間下來，高強度的體力勞動，再加上夥食中營養不足，使得許多年青女社員停止了例假，男人普遍患有小腸疝氣。因為，幹活時總是一身汗，又不能適時洗澡和換洗內衣，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刺鼻難聞的體味。內外衣服裏藏有無數的虱子。
雖然說，帶頭的副大隊長劉德培不用身先士卒，親力親為，下到工地去挖河挑土，但他也必須吃住在工地，守在河沿，丈量土方，檢查進度，查找問題，督促改善。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相較之下，賈書記工作輕鬆許多。賈書記說年底會計工作繁忙，那隻是借口，實質就是不願領隊去挖河。他這份工作主要是匯總各生產小隊的數據。工作量不大，材料收集齊全後，幾天就完成了。(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