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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在這裏拐了個彎》第4章<深喉>A

(2022-04-23 09:23:02) 下一個

另外一名老師英語水平還可以,經常過來看望我們。他樣子比較古怪,也姓李,我們稱他為“深喉”。因為他說話聲音深沉沙啞,這是由長期慢性咽炎而造成的。他早該把煙戒掉,但是他並沒有這樣做。

像所有中國人一樣,相對於瘦小的身軀,他的腦袋看起來顯得過大,但是他的另外一個古怪麵部特征使得大腦袋更顯得突出。他胡子齒齒茬茬,從臉的一邊竄到另外一邊,把中間部分全都遮住了,胡子長得亂七八糟。

他對他所說的“生活肮髒齷齪麵”尤其著迷,並多次向我們承諾說,他將帶我們去體驗一下中國的肮髒齷齪麵。“我想著你們國家的人看了一定會覺得有意思。你把這些寫出來,告訴他們。”

當他發現我們並不是特別喜歡被人稱為“老外”時,他就像給我們上課一樣訓導我們說。“這是個禮貌稱呼。‘老’意思是年紀大——這是尊稱,‘外’意思是‘外國人’,我就總是叫我的外教‘老外’”。

我向他解釋說“外國佬”之前一度被認為是禮貌稱呼,但是後來意思變了。我認為他並喜歡讓一個外國人來告訴他,他在自己的國家如何使用他自己的語言,這也算是公平,但是我並不喜歡當地所有人那樣地喊我“老外”。

我們都很固執己見,難以說服對方。從那時起,隻有他稱呼我們為“老外”。我們從未答應他的主動邀請,帶我們出去感受運城社會的汙穢場所。因此他隻好自己一個人去,然後再到我們公寓,講給我們聽。

他的第一樁差使就是主動提出要給我倆每人贈送一本他寫的書。“我把我的新書獻給你們。我感謝你們給我的幫助。等書出版後,我給你倆每人一本。”

我們並沒有給他提供幫助,那本他給我倆的舊書——《有關英語介詞“of”的一千二百五十五種用法》——注定不可能登上暢銷書的榜單。他要把此書獻給我倆的唯一原因,就是讓我們幫著他推銷——並聲稱說是外國人幫他寫的。

“我出了很多書。這裏大多數老師隻是在浪費生命,我——我一邊學習一邊寫書,我給你介紹有關中國的情況。如果你想了解中國,我想你至少必須在中國住上三年。我們可以到農村,我帶你去見見窮人。你自己心裏清楚,你不會相信你們國家報紙上有關中國的報道。“經濟奇跡”在農村並沒有出現,並沒有給農民提供多少幫助。你應該清楚,自從一九四九年以來,中國許多方麵真地沒有什麽變化。你應該寫些文章,告訴你們國家的人民——你可以采訪這裏的老人,寫一胎化政策,寫經濟奇跡。”

“那政治情況怎麽樣?”我問道,就像一個周期性循環的主題,我們的談話轉到了那場動亂,而這個話題常常會出現在和學生們談話中。但是他們對所發生一切的解釋,聽起來千篇一律,完全相同,幾乎是提前排練好的,象鏡子一樣反射出官方的觀點。

深喉卻說出了實際情況。“你看,由於關係和腐敗的原因,某些人得到一些權力部門的工作。然後他們再利用權力賺錢,許多人對此很是不滿。警察也很不得人心,他們自己就是一窩罪犯!如果你的兄弟被關進了監獄,要想把他撈出來,你必須把你姐或者你妹送到警察局和警察睡覺才行。”

他覺得這些很好笑,提到警察的話題看起來觸動了他內心的某樣東西。他繼續用他深沉沙啞的嗓音說道,“你知道嗎?你們來之前,派出所所長找過我們。他過來和師生們談話,他告訴我們說我們應該在有外國人的場合如何表現。可是他自己連外國人都還從來沒見過!他所能做的就是重複他那些道聽途說,老掉牙的故事。我們覺得這很有意思!外教都已經來了,他卻告訴我們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他告訴我們說,我們不許背叛祖國,告訴你任何秘密。我想運城根本就沒有什麽秘密。我們就問他,不許我們告訴你什麽秘密,可他也說不上來。”

他講的這些都很有意思,但是他的一位朋友打來電話。他必須得離開,還沒來得及給我們講任何真正汙穢的事情。

下一次他來訪時,說起話來更開放了,他問我們是否有色情雜誌。

“我在太原的英國老師給我許多雜誌——《花花公子》、《正人君子》——裏麵有許多漂亮姑娘。皮特——美國老師——他是我朋友。他回國之前,把他保存的所有雜誌全都給了我。我家裏保存了許多這樣的雜誌,非常有意思。”

這又把他引到了中國姑娘的話題。“你應該娶個中國姑娘,”他說道。“中國姑娘都是好媳婦,她們會做飯,給你伺候得舒舒服服,我想你一定會喜歡她們。”

我站起身來,出去到廚房端茶給大家喝。後來深喉走後,我發現他利用我去倒茶的空當,主動邀請馬裏傲去逛窯子。“我想隻需要五十塊人民幣,我就可以給你找個大姑娘,”他說道。很明顯他看我太年輕,不適合逛窯子。等我端茶返回時,他提出的這件事就沒再提起,但是深喉繼續就此話題開導我們。

“窯子!”他說道。“哦,是的。運城有許多窯子,許多發廊裏麵有許多漂亮姑娘,”他說道。“看——尤其是到了晚上——發廊門開著,許多姑娘坐在裏麵聊天,那就是窯子。”

沒過多久,他的一位名叫沈宗的朋友過來加入了我們的談話。這倆中國人臉皮真厚,好像我倆整個晚上就是安排來陪他們聊天似的。不管你看上去有多厭煩,還是你給出了不知道多少暗示,如果你不直接表態說,“對不起,你現在該走了!”的話,客人很少能體會到你的這些暗示。

深喉和他的朋友是一對真正的活寶,他們興趣幾乎完全一模一樣。“我們會教你許多文化方麵的東西,”深喉說道。“我的朋友沈宗是位大學者,他就是個天才!他懂的許多,英語、氣功、瑜伽、道教、佛教、儒教。他目前正在寫書,書名叫《西遊記》,將來會出好幾卷呢。”老夥計以這種炫耀方式來介紹自己,沈宗站起身來,麵帶微笑。但過不了多久,我很明顯發現,他和深喉對性同樣著迷。

“我的這位老夥計,”深喉說道。“他年輕時交過許多女朋友。他父母為此對他非常不滿,令他娶了現在的媳婦。媳婦是他父母為他選的,全都由他父母包辦。但是沈宗和他媳婦現在都不幸福。”

“我愛我媳婦,”沈宗說道,聲音沉悶,顯然沒有說實話。“但是她不愛我。”

“我這位老夥計——他不愛他媳婦,這些事情我都知道。”深喉用他低沉的聲音反駁道。

“我愛她,我愛我兒子,”沈宗說著,麵帶微笑,並沒有表現出要讓我們信服的意圖。事實上,對於有關他媳婦或者他兒子的話題,他臉上流露出的這種純粹漠不關心的表情,既看不出是愛,也看不出是恨,讓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為啥她不愛你?”馬裏傲問道。

沈宗聳了聳肩。但深喉插話道——很明顯,他樂於回到他最喜歡的話題——“他媳婦不是很——大膽的那種。我這位老夥計,他喜歡看黃色錄像,性對他來說很重要。我給了他幾本雜誌,他在床上拿給媳婦看,來挑逗她,讓她照著雜誌上幹事,但是她不學,他倆在一起不幸福。他倆之所以在一起,隻是為了孩子。如果他倆要是分居的話,親戚朋友會全都出麵幫忙硬要逼他倆在一起。”

沈宗坐在那兒,靜靜聽著他的朋友對自己婚姻狀況的這番分析。他始終麵帶微笑,沒有任何表示,企圖否認他朋友所說的這些。如果他倆希望我們分享一些同樣駭人聽聞的故事給他們聽,他們離開之前一定會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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