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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在這裏拐了個彎》第1章<回到搖籃>B

(2022-02-23 21:56:23) 下一個

“黃河作為華夏文明的搖籃,流到運城這個地方拐了個彎。”吳主任開言道。大家眼看著菜一盤接一盤地端了上來,我努力讓自己的胃裏留出空間,以便能夠品嚐到當地的每一道美味佳肴。廚師把這些美食擺放在我們麵前,他為能給兩位外國人做菜而感到很榮幸,在一旁笑得非常開心。
“古時候這個地方叫‘河東’,就是‘黃河以東’的意思。”張先生接過吳主任的話講道。“當年黃帝就是在這裏大戰他的仇敵,後來他教我們中國人種植並收獲小麥。他第一個鑄銅錢,並且教中國人養蠶。中國當時走向世界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我點著頭,不能確定該做何回應比較穩妥,但是我發現根本沒必要回應。我隻需要認真聆聽就可以了。
“你聽說過關羽嗎?”
我扭頭看吳主任。
“是三國時期的關羽嗎?”他問。
如果我回答說“沒聽說過”的話,這顯然會令他無法理解。為了不使大家初次見麵就顯得生分,而且他們都正期望著我說“聽說過”,我便含糊其詞說道:“噢,就是那位關羽啊。”
“對啦!”吳主任拍手說。“他就生在運城,他家就在離這兒不遠的一個村子。”
張先生開始接著講,吳主任便停了下來有禮貌地等著他講完,然後翻譯。“解放前,關羽就像孔子一樣受人推崇,凡是有夫子廟的地方就有關帝廟。許多台灣人和日本人都來瞻仰他的出生地。他是中國曆史上一位非常有名的武將,所以他成了中國的‘武聖’”。
整個宴會進行過程中,一大堆事實和數據撲麵而來,對著我狂轟亂炸——中國有百分之七十的曆史古跡在山西省;唐朝呂洞賓是本地一個小男孩,他放棄功名利祿專心研習道教,成了八仙之一;楊貴妃是本地一位美人,後來被選為唐朝皇帝的寵妃;王維是中國水墨畫的始祖……一長串人名像擺在我麵前的盤子一樣數不過來,而盤子仍在接踵而上。之前上來的盤子並不撤走,後麵上來的盤子便摞在之前的盤子之上,上下盤子之間擺放的角度使得上麵的盤子搖搖欲墜,眼看著要掉落下來。曹先生轉動桌上的轉盤,以便讓我們能夠嚐到黃河鯉魚,一堆盤子差點翻到一邊。黃河鯉魚炸之前勾了芡,嘴裏含著一顆櫻桃,身上澆著紅色可口的醬汁,醬汁正滴到了下麵八寶飯裏,醬汁混合著八寶飯一起又滴到更下邊的田雞腿和水煮花生裏。
“運城南邊是鹽池,那裏經常可以看得到鸛。”吳主任告訴我們說道。“古時候皇帝要到鹽池祭祀。我們很快會安排個時間,帶你們去那兒看看。”
張先生開口說話,吳主任則吸口香煙,然後再翻譯。“《資治通鑒》是君王如何治理好一個國家的指南,作者司馬光就生在運城地區的夏縣,他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曆史學家,宋朝人。”
人名單還在不斷增加。他們在複述著當地曆史的每一個細節,我敢肯定他們對這些已經是銘記在心。對他們所講的每一個曆史典故,我一邊微笑,一邊點頭,以至於我的雙頰因痙攣而隱隱作痛。
一個人用不著在運城呆多久,便會發現曆史是其最大的資本。很久以前,曆史的浪潮漫卷了全中國,然後運城被擱淺了。
當忽必烈把首都由西安遷移到東海岸,運城便開始走向了衰落。隨著西方列強的侵入和對外貿易的展開,中國的重心便轉移到了東南沿海和長江地區,現代化大城市諸如天津、上海和廣州應運而生。現在,除了當地一些人和海外華僑偶爾組成的觀光團,來到這些破舊的廟宇,匆匆給自己拍個照作為留念之外,這座小城及其輝煌的曆史幾乎已完全被外界遺忘了。
運城位於山西的最南端。而地處華北中部的山西是黃土高原上一個省份,這裏幹旱缺水,黃沙漫天。在最近的冰河時代,數公尺厚的黃色沙土從西伯利亞刮到這裏,經過風霜雨雪的侵蝕,最終形成了陡立的溝壑和層層梯田。“山西”意思是“山的西邊”,聽起來帶有某種詩意,但並不完全準確。對於這樣一個百分之七十都是山區的省份來說,“山中”則更為確切,並且環運城皆山也。
雨後空氣中的沙塵被衝刷得一幹二淨。從我住的臥室窗戶一眼望去,可以看見南邊的山峰。每一座山梁和懸崖顯得格外清晰,我都能辨別出這些山梁和懸崖在天空映襯下的線條輪廓。每一座村舍曆曆在目,甚至可以看見淡藍色的炊煙在陽光的照射下依依嫋嫋。但這裏地處內陸,雨水奇缺,遠方的山峰通常被淹沒在昏暗之中,在天際之間顯得影影綽綽。除了周邊近景,塵埃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乳白,並泛著一點米黃色。
在一個真正晴朗的日子裏,還可以依稀辨認出運城北麵的山脈。但通常情況下,這些山脈完全隱藏在我們的視線之外。地圖上的這些山都有各自的名字,但對從不出遠門而不需要地圖的當地人而言,他們簡單地稱這些山為南山和北山。
南山根就是鹽池,從東到西綿延二十公裏,支撐著當地一個開采芒硝的產業,鹽池北麵便是運城市區。
騎車穿行在運城周圍的鄉村,起初我有一種若有所失的古怪感覺。在玉米田、西瓜園、棉花地、拖拉機、馬驢騾和土坯房之間,沒有一寸土地不被利用。四周所有的黃土地都得到充分開墾耕種。甚至在道路邊緣,不是種上小麥,就是栽下果樹,地底下還種著蒜和蔥。在土地被雨水衝出溝壑的地方,是人們艱難開墾出來的梯田,每一平米土地上都有整齊的犁溝壕和鬱鬱蔥蔥的綠色麥苗。
唯一沒有種植作物的土地是灌溉水渠,這些狹窄的水渠高出地麵,像緊繃的鋼絲繩一樣,連接著方方正正的片片農田。如果沒有這些水渠,這一地區將隻能任由嚴酷天氣的擺布。幾百年來,惡劣的天氣一次又一次地把饑荒帶到了山西。
自洪荒之初以來,這片土地就一直支撐著人類數千年的農業生活。人們在幹旱的自然條件下,以及每年夏季黃河肆虐泛濫之間艱難維持著生計。在封建帝王統治之下,生存是一場與惡劣自然條件以及地主之間的戰鬥。因為缺乏安全感,所以人們被迫會把每一寸珍貴土地的利用率發揮到極致。
運城地區三百萬左右的人口中大多數是農民。嚴格的種種戶籍製度限製並且不允許他們可以搬到城市,成為城市永久居民。但隨著農活季節性變化,農民們湧入城裏尋找工作——拉大車、蓋房子、做苦工。冬季來臨,鹽池的水退卻,成群結隊的農民把芒硝堆成塊,再用平板車拉到工廠加工處理。
運城市所有的居民都與鄉村緊密相連。五十年前,運城比一個村子大不了多少,為抵禦匪患,四周用土夯成一座厚厚的城牆,保護著一堆木製房和土坯磚房。解放後,城市得到開發,周邊的當地農民被吸引到城裏,在共產黨新建的工廠裏工作,家也就安在城市了。他們多數從小在農村長大,仍然對那些留守在農村的家人親戚承擔著責任。甚至在城市居民中,農曆的意識依然很強。
共產黨解放該地區後,城牆被推倒了,以體現新政權領導下的國泰民安。但在目前的街道規劃曲線中,仍可以看到城牆的痕跡。隨著過去四十多年對住宅、教育和工業的投資,城市已完全吞沒了原有的村子,遠遠擴展了許多倍,形成了一座有著矮層居民樓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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