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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目中的美】童年記趣——這是繼樂居小鎮的一篇舊文

(2021-12-25 16:04:01) 下一個

童年記趣

離開樂居小鎮,我試著憑感覺找回來時路。我一向喜歡憑感覺辦事,尤其是找路,不大喜歡新科技,比較反感使用全球衛星定位導航係統。我到過的地方都會給我留下一定的印象,下次再去同樣的地方,不需要街道名稱和門牌號碼,我會憑著記憶、憑著感覺準確無誤找到要找的人和要找的地。我為此一直引以為豪,我喜歡信馬由韁,任車子把我帶到我沒有涉足過的地方。

車子在鄉間公路上飛馳,十分鍾後,越來越感覺不對頭,老婆在一旁開始抱怨了。雖然這裏前不巴村,後不著店,但是車子仿佛帶我們來到了另一個世外桃源。這裏我需要強調一下,我絕對沒有、絕對絕對沒有崇洋媚外的意思,誇耀資本主義的苗就比社會主義的草好。哼!我才不稀罕呢,這個鬼地方遠不如我那魂縈夢牽、朝思暮想的王過老家。我從出生到成年一十八載的美好回憶全部都留在了那裏。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就會如三峽大壩泄洪般一發不可收拾。

那裏有生我養我如今已白發蒼蒼的家慈家嚴(我家正好相反,慈父嚴母。從小到大,不管我犯多大的錯誤,父親從未高聲對我說過一句話,動過我一根手指頭。父親一貫秉承樹大自然直的堅定信念,認為孩子到了一定年齡自然會懂事。小時候我和長我一歲的表姐打架,表姐說要在咱大舅跟前告我的狀,我說你告吧,咱大舅才舍(這個字按山西運城話念作shǎ,我當時也是這麽說給我表姐聽的。)不得打我哩,他和我親太太,結果把表姐給氣得坐到地上直哭。在此我要對我那已經榮升為奶奶級別的表姐道一聲對不起,當年表弟我少不更事,隻記得前一句“姊則友”,不記得後一句“弟則恭”。如果表姐你還不能原諒,要不等疫情過後表弟我回家,給表姐你帶一包正宗美國產的酒心巧克力,並叫咱妗媽替表姐你美美捶上表弟我一頓,以示表弟我對表姐你當年不敬之處的補償,同時也泄泄表姐你四十多年來還未消除的心頭之憤?表姐你是知道的,咱大舅可是萬萬下不了這個狠手,他恐怕疼表弟我還疼不過來呢,表姐你可不能羨慕嫉妒恨哦。隻可惜辛苦了一輩子沒有好好享幾天福的咱姑爸(大姑父)可白來(“可白來”屬於山西運城鄉間土話中的語助詞,表示惋惜、遺憾的意思)早早就歿啦,臨終之前我連和咱姑爸道別的機會都沒有,要不然他也可以像咱大舅疼表弟我一樣疼你愛你吆。公元一九七八年之後在我偉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出生的、在家被尊為小皇帝小公主的各位親們,這段又是“咱大舅”又是“咱妗媽”又是“咱姑爸”又是“表姐你”又是“表弟我”,你們能看懂嗎?

母親就不同了,她堅信寒門出貴子、棒頭出孝子、玉不琢不成器的古訓,她認為樹在成長過程中一旦出現旁枝、斜枝、歪枝,必須毫不留情地剪掉,否則將來不可能木秀於林,更甭提成龍變蛇(“成龍變蛇”屬於山西運城鄉間土話,翻譯成英文就是somebody)了。事實證明兩位高堂都沒有錯,一個和諧家庭需要一個紅臉,但是缺少一個白臉,這戲還能唱下去嗎?據說英文FAMILY(家庭)就是Father and Mother I Love You(意思是:吾愛吾之高堂)的首字母組合,父愛如山,母愛如水,陰陽調和,萬物方生。

我省(這個字念做xǐng,不念shěng,這隻是個多音字,不算作山西運城話)事的時候,大概是十一不到、十歲有餘吧。天不幸那年母親生了一場大病,住進了縣城醫院,需要動手術,父親必須親自陪護。可憐我那年邁的祖父丟下他的那個大家,每天晚上專門跑到我們這個臨時缺父少母、冰鍋冷灶的小家照顧我和我的兩個姐姐。大病出愈後,母親突然一反常態,變得比父親還要可親慈愛,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突然感覺自己長大了,這難道就是老話常說的“麥黃一晌,人熟一時”嗎?Farewell(英語“永別啦”的意思),我那天真無邪的孩童時代!Auf Wiedersehen(德語“永別啦”的意思),那個懵懂無知、無憂無慮,整天麵對著蔚藍色天空發呆並做著白日夢的少年!

後來我到縣城省城京城求學工作成家,以及再後來到美國繼續求學工作,隻要約好回家的日期,每次回家,無數次在我那可愛王過的村口,老遠就可以看到母親瘦弱的身影在等候我這個不肖浪子的歸來,後來聽村人說“你媽知道你今兒個要回來,不知道在村門口來回顛了多少趟,高低等不著”(那個時候家裏沒有電話,更甭說手機和網絡了),再後來我就不敢和家裏約定回家的確切日期了,母親已經年邁,萬一路上不小心跌一跤怎麽辦?);

有疼我寵我的祖父祖母外公外婆(山西運城話:爺爺Yá Yá、   *Nüé Nüé、舅庫爺Qiù Shà Yá、舅庫  Qiù Shà Nüé,四位老人都已相繼駕鶴西去,在此我要為他們每人上香一炷,聊寄哀思)、還有我四位姑姑兩位姨姨兩位叔叔四位舅舅(這裏我要為我那英年早逝的三叔、傻子二舅、二姑、三姑父以及剛過古稀之年就撒手人寰的大姑父(其實應該叫姑爸,前麵有交代)和才到耳順之年過世的二姑父也各上香一炷,願他們和我的祖輩們在天之靈保佑吾家上下老小平安)、姐姐們、姐夫們、堂(表)兄弟姐妹們以及他們的眷屬和兒女們、孫輩們、比某些濕親還要親的幹親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娃娃親們……;

有為我開蒙教我背誦“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的小學語文老師,有把圓周率按“山巔一寺一壺酒(3.14159),爾樂苦煞吾(26535),把酒吃(897),酒殺爾(932),殺不死(384),樂爾樂(626)”教給我的小學數學老師(你看我這兩位老師厲害吧,我的數學是語文老師教的,語文是數學老師教的。其實當時全班隻有一名老師,她既教語文也教數學。你們小學老師會這麽教你們嗎?),還有和我一起嬉鬧逃學、揚憨費事、上樹逮鳥、下河摸魚、偷桃摘杏的兒時玩伴;

有打扮妖豔,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三多多兩少少,愛占小便宜的楊二嫂,有東家長,西家短,三隻蛤蟆五隻眼,愛說嘴舌的李三嬸,有從未進過學堂,但能寫得一手好書法,並且明白人世間的黑白與真假,卻不能開口說一句話(這句可以按照流行音樂方式倒著唱出來)的啞巴大伯,有能把《三國演義》一百二十回目一字不落、準確無誤、倒背如流、全村任何一家紅白喜事都能不請自到挑水劈柴的憨憨大叔,有年輕時在地主家扛長活出盡力氣、一生光明磊落卻又耿直倔強的本家大爺,有見麵問我“吃了嗎?”的黃發老叟,還有在村頭巷口相見不相識,也不會笑問我從何處來的垂髫小兒;

有王天明天籟般幹碗嗓演繹的《空城計》(這裏我要聲明一下:這位已作古的蒲劇大師並不是俺村的,但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村裏晚上看露天電影之前大喇叭裏傳出那一聲高亢清脆的“劉先主當年把業創”,晉南的父老鄉親們,你們又有誰會不記得呢?),還有張連插科打諢、四姐娃如泣如訴讓人看了既愛又恨、忍俊不禁的迷糊小調(山西夏縣王陶明、郭代萍現代小品版的《張連賣布》我敢擔保能把你的肚皮笑破,前提條件是你需要懂山西運城話,否則你永遠無法真正咂摸出個中滋味);

有來自堡上的遊街串巷賣糯米蛋芝麻糖小糖瓜滿眼眵目糊的著名民間表演藝術家玉和老人(一分錢買他一個糯米蛋,他會給你唱一段酸溜溜的鄉間小曲,而且每一段都不同,曲調哀婉、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可惜那時候我窮得實在連一分錢的糯米蛋都買不起,更甭提買錄音機了。如果玉和老人還健在的話,我會把他擔子裏所有的糯米蛋芝麻糖小糖瓜包括他家裏存儲的所有糯米蛋芝麻糖小糖瓜全部買下,並給他安排住在運城最高級酒店的總統套房裏,好吃好喝好招待,專業級高清錄像機架好,全程陪著請他把肚子裏的所有小曲唱完錄完,然後把這些影音材料提交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並請專家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

有滿麵塵灰十指黑的崩爆米花的壯漢(提起爆米花機,那實在是一架讓人看了立生憐愛、構造精巧、超凡脫俗的完美儀器。看吧,壯漢掬一把玉米,手做漏鬥狀,將金燦燦的小顆粒順著小拇指和掌心之間留有的小空隙徐徐倒入那個有著天使一般的姣好麵容,魔鬼一樣的窈窕身材,形狀類似葫蘆的從頭到腳烏漆嘛黑的小家夥肚子裏,合上蓋子,擰緊保險栓,架在炭火爐上,左手不停轉動著這個可愛的小家夥,右手前後推拉著風箱,小家夥周身在紅彤彤的爐火中翻滾著,壯漢時不時左手停止轉動瞄一眼小家夥身上的氣壓表,小家夥肚子裏的玉米粒們一定在歡唱、在狂舞、在發瘋吧,它們一定迫不及待地叫喊著:“快放我們出去,我們受不了了,我們要升仙了”。差不多一刻鍾後,壯漢帶上防燙手套,迅速從爐火中取出這個經火修煉並成正果的小家夥,把她的小嘴對準旁邊提前擺放好的用鐵絲網圍成的一個桶狀容器小口(容器另一端縫接半截麻袋或者塑料編織袋),一根鐵棍套住保險栓用腳使勁一踩,隻聽“砰”的一聲巨響,白煙四起,接著一股讓人饞得口水直流的香味開始在空氣中飄蕩,彌散到每個人的鼻孔中、身體內、心間上、靈魂處。你是否還記得這熟悉的味道呢?

看吧,方才不遠處捂著耳朵的小夥伴們猴子般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去撿濺到袋子外麵不用花錢就可以隨便享用的爆米花兒。其中一隻猴子正騎在另一隻猴子身上,在被騎者的口裏挖那個自認為本屬於自己的爆米花呢。被挖者不敢出聲,出聲則口張,口張則被挖回,隻好牙關緊咬,使勁吞著唾沫把剛才好不容易吃到嘴裏的那顆大爆米花往肚子裏咽。鳥為食亡,難道猴子們也這樣嗎?九零後、零零後們,你們可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還有那可愛的馬兒、牛兒、羊兒、雞娃、狗娃、豬娃,還有我那吃了死耗子被毒死,至今想起我都還會潸然淚下的貓娃小灰(名字是我後起的,小灰臨終前都沒能給她個正式名份。這裏我也上香一炷,願我親愛的小灰在天堂裏再也不會為食而亡。我現在美國洛杉磯的家裏養了一個貓兒子,女兒給他起名字叫Miko。和我的小灰一樣,Miko非常乖巧可愛,我摟著Miko,從他那兩隻炯炯放光的眼睛中我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小灰的模樣,這難道是小灰的亡魂從王過跟著我轉世投胎到洛杉磯了嗎?

小灰剛到我家的時候很小,每天我給她喂母親蒸熟的南瓜,當時我們全家都隻能湊合填飽肚皮,每個人都是麵有菜色,談不上營養搭配,隻有重大節日才有可能吃到肉和蛋,我是家裏唯一的兒子,所以一切好吃的首先要留給我,我的兩個姐姐就沒有我這麽有口福了,小灰就更輪不上了。小灰漸漸長大了,可是我們依然貧窮,小灰沒有肉吃,也不會逮老鼠,父親決定帶我到田裏灌禾鼠給小灰吃。說幹就幹,父親挑了兩桶水,帶上一卷細鐵絲(這是用來刺過捉到的禾鼠的嘴巴把它們穿起來之用)。來到田裏,找好禾鼠窩。時值秋收之後,田裏隻剩下收割後的莊稼茬,各種糧食穀物都已被農人收獲入庫。

深秋午後的陽光不冷不熱地照著大地,微風吹拂著,嚴寒的冬季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到來。我們選好一個禾鼠窩,父親就把半桶水倒下去,水全下去了,沒動靜,於是繼續倒剩下的半桶水,直到水溢出禾鼠窩,這次水沒有下去,水麵上出現了一個個小氣泡,沒過多時,一隻渾身跟落湯雞的禾鼠慢悠悠地從地下的洞裏爬出來了,父親眼疾手快,一手掐住禾鼠脖子,讓我把身旁的鐵絲遞過來,順著禾鼠的嘴巴下麵刺上去,把它穿到鐵絲上。無何,一隻隻禾鼠魚貫而出,這窩裏麵至少有五隻,父親把禾鼠一隻一隻用鐵絲穿好。確認不會再有禾鼠出來了,我們決定找下一窩,選好後,如法炮製,先把剛才剩下的一些水灌下去,然後把另外一桶水也倒下去,直到把水一滴不剩地全部倒下去,結果水沒有像上次那樣溢出禾鼠窩。這下我們沒辦法了,隻能守洞待鼠地幹等,突然在離我們三步遠的另外一個洞口,慢騰騰跑出來一直渾身濕透的禾鼠,父親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扼住它的咽喉,窩裏其餘的禾鼠一個接一個陸續爬出,我們那天一共收獲了足足九隻活禾鼠,我的小灰這下不愁沒肉吃了。

小灰在我的教導下,慢慢學會了抓老鼠,以後就再也不用吃蒸熟的南瓜了,當時我們住的農村老家都是土牆土院,老鼠多的是,小灰不愁沒有肉吃。自從學會抓老鼠之後,我們家的老鼠也就銷聲匿跡了。得知我家有可以抓老鼠的貓,鄰舍鄉親經常有人到我家借小灰去幫他們逮老鼠。那次我陪父親捉禾鼠的經曆,如今仍然曆曆在目,尤其是第二個禾鼠窩,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狡兔三窟,隻可惜禾鼠隻知道二窟,在此我也為禾鼠一哭。直到後來我讀《馮諼客孟嚐君》,覺得馮諼說不定應該和我一樣有過抓禾鼠的經曆吧,凡事有第二方案還不行,還要有第三方案,方能保全。孟嚐君當年門下食客三千,卻要靠雞鳴狗盜之徒才得以活命,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關鍵時候卻能救主人性命。

小灰有一次不小心在外麵吃了一隻被藥毒死的耗子,跑回家時已經是痛苦萬分了,從她痛苦的表情中,我看到了死神正在一步步向她逼近。我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包括給她揉肚子、灌肥皂水,但是最終仍然是於事無補。小灰臨終之前淒慘的呻吟,至今仍在我的耳邊,她那無助的眼神像是在對我說“快救救我”,可是我又能為她做什麽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慢慢合上雙眼,我彷佛看到她幼小的靈魂慢慢從身體中飛出來,衝向天國。我的小灰,這麽多年來我們陰陽兩隔,你在天國還好嗎?天國應該不會有毒藥吧。想我的話,記著給我托個夢,我好想你啊。

按照運城鄉間的風俗習慣,嫁出去的女兒好比潑出去的水,將來父母是要靠我這個兒子為他們養老送終的,結果他們沒料到如今我卻在遠隔兩萬多裏的美國,養老是指望不上我了,隻能依靠我那兩位親愛的姐姐了。大姐二姐,小時候如果我對你們有過任何不敬不恭、蠻橫無理的言語和行為,這個當年不懂得“弟則恭”、年少無知的弟弟在此給你們真誠地說一聲“對不起”,你們要是不能原諒的話,我就隻剩下像當年廉頗對待藺相如那樣給你倆負荊請罪了,孝敬和陪伴爸爸媽媽全靠你倆了。現在生活比以前好了,我隻能給他們錢,但他們推脫不要,說現在日子比以前不知道要好多少倍,雖然他們年輕時缺食少穿,吃了不少苦,現在看到你和你兩姐的日子都過得不錯,我們也就放心了。家裏有你兩姐在跟前,還有這麽多的親戚朋友,我們有錢,不要你的錢,你一個人在外和媳婦合得好好的,把娃招呼好,把自己身體當事下比啥都強,我們也就放心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兒行千裏母擔憂!在外闖蕩的年輕人啊,如果你們的父母不在身邊的話,不管你多忙,請抽時間經常回去看看他們吧,不要像我一樣,每年回家好比住旅館,在家陪他們一兩個晚上,就得匆匆忙忙離開。在家陪父母時白天還得應酬親戚朋友來訪,隻能等晚上才能和他們好好聊聊,盡享在他們膝下承歡美好卻又短暫的時光。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又怎麽舍得睡著呢?年輕的朋友們,好好善待你們的父母吧,不要等到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有保佑並賜予福祉給全村的千年古柏,有桃李羅堂前、榆柳蔭後簷的農家小院,有我那半畝見方的陋室庭堂,還有庭中兩棵亭亭如蓋的胭脂紅杏;

看吧,這裏還有連綿起伏、一望無際的土坡山丘,有數千畝的瓜園、果園、梨園、桃園、菜園、杏園、柿園、棗園......,漫坡遍野金黃色的蒲公英在和煦的春風吹拂下正在向我招手微笑呢。

吾生於斯、曾長於斯,亦將歸於斯。

錢鍾書在《談中國詩》中提到:“希臘神秘哲學家說,人生不過是家居,出門,回家。我們一切情感、理智和意誌上的追求或企圖不過是靈魂的思家病,想找著一個人,一件事物,一處地位,容許我們的身心在這茫茫漠漠的世界裏有個安頓歸宿,仿佛病人上了床,浪蕩子回到家。出門旅行,目的還是要回家,否則不必牢記著旅途的印象。”

我從王過出發,經過北相鎮、來到了運城、再到太原、到北京、到深圳、到美國、到意大利、到加拿大、到墨西哥、甚至還有一次到了蒙古的烏拉巴托……,如今我已年近半百、牙齒鬆動、眼花耳聾、可憐華發生,我一直在尋找這個希臘神秘哲學家和他(她)的原話,結果仍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現在我好像有點想明白了,這是錢大師當時(l945年12月6日)在上海美軍俱樂部用英文演講(這篇《談中國詩》英文版迄今我還沒有找到,如果各位看官有誰能夠找到錢氏英文原文發給我,我一定請他(她)吃山西刀削麵)時和來自世界各地的觀眾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其實這個所謂的“希臘神秘哲學家”可能就是他自己啊。而“家居,出門,回家”是錢氏杜撰,用這六個字總結人生,確實非常全麵。不過我更偏愛蘇子瞻的“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說白了,人生就是一趟艱難的旅程,無論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無論飛禽走獸還是花鳥魚蟲,你我都是那匆匆過客,就如在不同客棧停了又走,走了又停,起自何處,歸於何方,誰能說得清、道得明呢?所以人既不應為過往傷懷,也不該為未來擔憂,活在當下,豁達處事,不要徒增自己的煩惱,才是正理。

美國電影《Passengers》(中國大陸版《太空旅客》,香港版《太空潛航者》,台灣版《星際過客》,我最喜歡第三種譯法,一個“過”字充分體現出了英文要表達的確切含義)講得也是同樣的道理,各位有時間不妨看看這部充滿溫情的科幻愛情電影。無獨有偶,我老家的名字中也有一個“過”字,這難道是一個巧合,讓我來為各位寫這篇文章嗎?

列位看官,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囉嗦、太矯情了。車子開錯十分鍾,不專心開車,能翻出來這麽多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別急,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齡,可能比我還要囉嗦,還要矯情。

閑話少敘,言歸正傳。無奈隻好啟用全球衛星定位導航係統找到正確歸途。調轉車頭,一路無語。夕陽西下,落日的餘輝照耀著整個天空,北加州的晚霞像一位多情的花季少女,含情脈脈,嫵媚動人,明天又是一個晴天。我是不是又開始矯情了?

注: 這個字在漢語辭典和電腦字庫中是找不到的,這是我的運城老鄉李健吾傑出的發明創造(關於這個字的詳細解釋,可以參照由原《運城日報》總編、大學者王雪樵先生編寫的《河東方言語詞輯考》)。李健吾何許人也?中國近現代作家、戲劇家、翻譯家、文學批評家。法國文學巨匠福樓拜名作《包法利夫人》的中文譯本有好幾個,其中一個就是出於這位已故大師的手筆(我認為,其實不隻是我認為,大家都這麽認為,李譯迄今還無人能夠望其項背,雖然我隻能看懂這部巨著的中文本和英文本)。李老還寫過一部《福樓拜評傳》,對這位作者推崇備至:“斯湯達深刻、巴爾紮克偉大,但是福樓拜,完美。”還不知道李健吾是誰嗎?李老的名篇《雨中登泰山》曾被選入我們當年的高中語文課本,現在的高中語文課本應該還有這一篇吧。李老的老家位於中國山西運城北相鎮西曲馬村,從王過一望隻有二三裏的距離。和這樣的大師做鄰居,你不覺得我很幸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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