囈話鬼語（二）

我說：我看過那個片子，拍得不錯。Huddle（to come close together in a group, or to hold your arms and legs close to your body, esp. because of cold or fear）這個詞用得好，因為寒冷或者害怕聚在一起或者把胳膊腿蜷縮起來取暖求安，我說我們以後的抱團養老就叫Huddle in USA（美國抱團養老會）怎麽樣？大家在外討生活都不容易啊，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吧。

 

前幾天，我和我父母視頻聊天，他們在網上最近看了一則新聞，說上海一女的看到有位老太太把一包東西忘記在地鐵上，就占為己有了，據說那包東西是老太太老伴的骨灰，老太太後來發現骨灰不見了，就報警了。警察從地鐵監控錄像中最終找到了那位順手牽羊的上海女的，把骨灰還給老太太了。這女的估計是個吃貨，當時可能把骨灰當成什麽好吃的了。原來老太太一個人在日本，這次回國是想把老伴的骨灰一起帶到日本安葬，結果鬧出這麽個烏龍事件。有網友評論：那女的拿回家不知道是骨灰，萬一當成胡椒粉嚐了一口怎麽辦？也有網友說：那個女吃貨，你吃了這東西是想補鈣嗎？想想當時那女的如果真地吃得滿嘴裏、嘴角邊、鼻尖上都是白色的人骨灰，畫麵不可名狀啊！那叫一個酸爽！還有網友說：老頭不想跟老太太走，老頭估計是覺得在日本太悶了，又不會日語，所以請那個女吃貨把他留在中國，結果天未遂人願，老太太還是得把他帶到東瀛那個鬼地方。你看看現在日本的長壽孤獨老人，一個個活得有多痛苦。有首歌唱得好：我們這才明白，活得越久越寂寞！

 

老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我說：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記不記得我在咱們班同學微信群裏寫的聚會有感，後來我把題目改成《夢中的桃花源》那篇中的“山巔幾架白色風車在冬日陽光中悠然轉動？”

 

老友說：記得，山頂上確實有幾個太陽能發電的風車啊。上學那會兒沒看出來，幾個破風車你都能寫得那麽有詩意，沒想到你還真夠騷的。

 

我說：哪裏哪裏？我這是不是就是那種所謂的慢熱悶騷型？當時我站在酒莊度假屋二樓的陽台，學著古人把兩支胳膊放到身背後，憑欄猛然抬頭看到遠處山頂上的幾個風車在早晨陽光的照射下慢慢轉動著。當時我腦子裏立馬出現了一句英諺“God’s mills grind slowly but exceedingly fine”（上帝之磨緩而精），是不是既應了我前兩天在酒莊看到的實景，又應了我剛剛說的這個骨灰事件？

 

老友說：你這些都是怎麽聯想出來的？

 

我說：聽孟庭葦的歌聽的，我收錄有從她出道到目前為止的所有影像資料（我是說我所能找到的），一共將近一百七十首歌，我喜歡反複聽的歌曲占到一半，遠遠超出我對其他所有歌手的喜歡程度。所以要想和我一樣騷的話，你得多聽孟庭葦的歌。

我對流行歌曲非常挑剔，如果一首歌聽了第一遍不喜歡，立馬淘汰；如果還可以，我會再聽一遍；第二遍完了之後，如果還想聽，再聽第三遍，如果能夠完整聽完三遍，這首歌基本是就可以入我的法耳了。

 

這和我看書的習慣很像，拿起一本書，先看第一頁，如果還可以，再看第二頁，如果堅持到第三頁，通常我會一直看下去，直到看完為止。否則我隻能對作者說，對不起，敝人實在無法欣賞閣下的大作，希望大作家能夠理解。我書讀得很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真正完整地看過一部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不過矛盾文學獎的作品我倒是看了幾本，尤其是《平凡的世界》，我曾經花了差不多兩個多月的時間，每天下班回家，臨睡之前細細品讀，後來又多次快速閱讀，而且還聽好幾遍李野默演播的有聲版，我老婆說我快神經了，每天沒完沒了地聽同樣的東西。我認為這是當代中國文學的巔峰之作，其他任何作品都無法抗衡。

 

我看電影電視就比較簡單了，開場五到十分鍾，如果慘不忍睹，立馬換片換台。不過我更喜歡聽廣播，我剛才說了我喜歡聽有聲小說。我們上學那會兒晚上臥談會結束後，中國廣播公司的《午夜奇譚》節目還記得吧，包羅萬象，什麽神鬼妖狐、幽靈傳奇、禪宗傳奇、軍中鬼話、人物傳記、曆史名著、懸疑推理、司馬中原、周末劇場、傳奇劇場等等等等。到目前為止我還一直在聽，現在方便了，可以在網上聽，不過洛杉磯和台灣有時差，正好趕上我們早上上班的時間，所以隻好每天把家裏的電腦打開，用軟件同步錄製好，晚上回到家之後再聽。你說我這算不算偷聽敵台啊？台灣是自古以來的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聽聽她每天都在說什麽，以便將來把她統一了，和她聊天時別聊不過她。我這嘮嘮叨叨，你是不是覺得我老了？唉？對了，聊了這麽半天，夥計我問你怕不怕死？

 

老友說：呸呸呸，大過節的聊什麽不好，聊這個。

 

我說：生和死對我們同樣的重要，不要以為生就喜，死就哀，生死自然，萬物平等。我不怕死，最起碼現在不怕，真地到那天就不知道會不會怕了，或許到時候我比你們誰都怕死，我還有這麽多夢話、鬼話沒和大家說呢，這樣死了我不就太虧了嗎？

但現在我不怕死，死有什麽好怕的呢？古來將相知多少，荒塚一堆草沒了！我主要是擔心等我死的時候，地球上人太多，荒塚估計是沒戲了，可能就會象剛才我給你說的那個老頭子一樣，把我也煉成骨灰，放到一個精致小盒子裏或者象美國人那樣放到一個比較大的類似圓形花瓶的容器裏，然後請我老婆把我送到我的王過老家（如果將來我老在她前頭）。其實這些我也不擔心，我主要擔心我老婆那會兒老得跟我剛才說的那個老太太那樣，丟三落四的，把我落在洛杉磯這邊的家裏、汽車上、回國的飛機上、高鐵上或者國內出租車上，讓別人順手牽羊也把我帶走了可怎麽辦（當然萬一把我弄丟了，最好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吃貨能撿到，回不了王過也罷，我也就認了。）？

 

老友說：你放心，中國有天眼，你丟不了。

 

我說：我主要是擔心萬一她把我落在去洛杉磯機場的出租車上或者飛回中國的航班上，美國這邊監控係統太差了，而且丟個東西（我怎麽把我的骨灰說成東西了？我是什麽東西？）報警，警察也不管啊。實在不行到時候就得麻煩老兄你幫忙把我送回去，我把我的王過老家地址先給你留下。

 

老友說（笑得嘴已經快合不上了，快岔過氣了）：瞧瞧，大過節的，提前把後事都交代了。你這是杞人憂天，借用你那篇桃花源，你這不隻是葸葸掛懷，你這叫葸葸過慮。你放心吧，天塌下來還有地頂著，你就不要庸人自擾了。

 

我說（我沒有笑）：其實我什麽也沒說……

 

2020年1月18日於美國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