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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越戰老兵朋友(三,戰爭需要酒和女人)

(2020-01-14 13:12:25) 下一個

戴維和他心愛的小女兒

 

 

它們也沒有活路

 

在樹林裏我曾經遇到過一件最可怕的事情。我說過我還有一個工作是搜尋屍體,登記造冊。美國狂轟濫炸,林子裏常有很多屍體。找到屍體後,我們搜索他的口袋,把裏麵的證件、照片、錢和一切東西拿出來做記錄。

一天夜裏我帶著五個人巡邏搜索屍體。朦朧夜色中我看見一個越南人的屍體,就上前搜他的口袋。忽然,我聽到樹葉和樹枝晃動的聲音,仔細聽,有什麽東西在林中走動。是越共的傷兵還是老百姓?我是point,回身對我的士兵豎起一個指頭,噓——。士兵舉起槍,我把子彈推上膛,隨時準備射擊。我們在黑暗中傾聽,探索聲音傳來的方向。我獨自向前走了幾步,突然,一陣陰風刮起,一個東西竄出來,就在我的眼前,擦過我的臉,跑掉了,跑得無影無蹤。是老虎!它離我那麽近,我的手都摸到它的毛。毛是粗硬的。我的腿發軟,站在那裏半天不能動,士兵上來問發生了什麽情況。我說:“我的天,老虎也在搜尋屍體!”一個士兵說:“什麽味呀,真難聞。”Shit!我才發現,我拉褲子了。我摘了幾片樹葉,擦幹淨了。這是我在越南遇到的最可怕的事情。我不怕打仗,但是怕老虎。幸虧老虎比我們還害怕,老虎也怕戰爭。

還有更荒唐的事。一天夜晚,我們在樹林裏偵察,我帶著紅外線照相機,它在夜間可以通過感知對象的溫度而成像。走著走著,我突然發現相機上有非常紅的線形,那是體溫的顯示,有情況!我判斷這是越共夜間出來行動,立即向總部報告了他們的位置和規模。美軍派出直升飛機來掃射,一陣瘋狂射擊,打出了可能不下十萬發子彈。回到營地後,上司又令我們回去數屍體。他們非常重視“戰績”,每次戰役後要數屍體以便上報請功。我們又坐卡車返回戰場。猜猜我們看到了什麽!十頭大象五頭小象倒在地上,身上千瘡百孔,地上血流成河。可憐的東西,不過為了找點吃的。

回到營地我向長官報告。他大笑。我大發脾氣,別他媽笑了!可憐的動物們,他們沒有活路。人們呢,更沒有。

 

我開了殺戒

 

美國人在戰爭中打得很狼狽,尼克鬆不斷地派遣更多的軍隊,聯合國也派來了軍隊。在美國、英國、澳洲,消息總是說我們贏了,但是每天戰爭的雙方都有大量的人死亡。美軍傷亡人數不斷上升,於是他們要求每個能喘氣的人都得參戰。

我雖然是軍官,是情報人員,也不能例外。到越南的第六周,我接到通知,和士兵一起參戰。我非常不願意,但這是命令。

我們的年輕孩子對我很好。因為我的歲數大,年輕士兵自願做point,他們勇敢靈活,總是讓我在後排。我已經29歲了,年輕士兵都叫我老頭,這讓我有點不樂意,但是他們很尊重我,信任我,知道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會保護他們的安全。如果有情況,我不會帶他們去冒險,我會立即報告美軍基地,讓他們派直升飛機來解決。美軍很合作,隻要一報告就來,一通猛烈射擊,一半以上的次數是空打了樹木,但是他們不在乎。

我第一次執行參戰任務,就打死了一個人。

那天我們在林中巡邏,累了,坐在地上休息。突然,我們看見林子外麵有一個人,穿黑衣服,貓著腰穿越稻田。他沒有看見我們,正向我們這個方向跑過來。

長官早就告訴過我們越共都是穿黑衣服的。一個士兵說,那是個越共,打死他。我用手壓住他說,等等。我端起望遠鏡,看見他背著一支槍,是一支蘇式武器,真的是越共。第一次看見真正的越共,我非常的緊張,我不想殺人,但是如果他看見了我們,他會先開槍把我們打死的。我說,我照著他的腳打,把他嚇跑就算了。我端起來福,對著他的腳瞄準,射擊。他慢慢坐在地上,好像很累要休息一下,然後躺在地上,不再動彈。一個士兵說,你把他打死了,如果他是農民怎麽辦?我們跑過去檢查,他是一個年輕人。不幸我的槍法不準,擊中了他的胸口,他死了。

我們從他的兜裏發現了一些錢,是中國的人民幣,14元。還有一把小刀、一塊米飯團。在他的上衣兜裏有一封信和一張照片,是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小女孩在廟前照的,我們猜測那是他的妻子和孩子。我們的翻譯看了那封信說那是中國字,他是中國人。早在澳洲集訓時,長官就告訴過我們,中國也已經秘密地卷入了越南戰爭,他們是越共的堅強盟友。沒想到我第一個殺死的人是一個中國人。我根本不想殺中國人,我什麽人也不想殺,但是我殺了人!

我們用擔架把他抬回了營地。我令士兵把他埋葬,我說,如果可以找到中國國旗就蓋在他身上。我們沒找到,我們不太清楚中國國旗是什麽樣的,隻是大約知道是紅色的,上麵有幾顆黃星。我們自己做了一麵,上麵隻有四顆星,把它蓋在中國士兵的身上。我們埋葬他時,大家站在墳前向他敬禮。

我的心情非常沉痛,為他的死也為我的罪惡。我終於成了殺人犯!

我寫了一個關於他的故事,向澳洲軍報投稿。我寫道,他的兜裏裝著妻子和女兒照片,她們站在廟前,也許剛剛為她們的丈夫和父親的平安祈禱完畢。但是他死在了越南。他的妻子和女兒一定非常悲痛,她們一定會無限地懷念他。是我的子彈射殺了他,我也悲痛,如果不是因為戰爭,他不會出現在那個該死的稻田裏,我也不會射出那顆罪惡的子彈。在戰爭麵前,他沒有選擇,我也沒有選擇。在大戰爭中,這個不知名的小男人不得不為他們的政府服務。我也一樣,不得不為我們的政府服務。這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戰爭。我知道我們必敗,因為越南有正義在手,他們為家園、兒童、國家而戰,我們隻是為美國而戰,祝越南早日打敗美國。

稿子寄出去後,一個美軍軍官到我們辦公室來。

“你們不能登這篇稿子。”他說。

“為什麽?”我問。

“因為你們混淆了敵我,這個中國人是我們的敵人,你們卻把他說成是好人。”

“他不是我們的敵人,他是一個好人。他也有妻子女兒。”

“不管你們說什麽,這篇稿子不能登。”美國軍官說。

“Fuck you(操你丫的)!滾蛋!”我罵。

我去見我們澳洲的將軍亞當斯。

“你認為有必要登嗎?”他問。

“當然有必要。”

“好吧,我站在你這邊,登吧。”

這篇文章先登在軍報上,後來又在澳洲的雜誌上轉載,全澳洲都知道這個中國人的故事。然後,我得到澳州政府通知,不允許我再寫任何東西了,如果再寫就要遭到嚴懲。

海鷗,你恨我嗎?我殺死了你的同胞,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生命在這裏是如此輕賤

 

軍隊給我們假期,隻要一有假期,我就去西貢。

剛到越南時,卡車拉著我們從機場去軍營穿過西貢市的街道。我最深刻的印象是越南姑娘和年輕婦女,她們的長發和飄逸的裙子是那麽漂亮優雅。那時在悉尼是看不到的越南人的,初次見到這些美如天仙的女人,我吃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西貢是一個既繁華又腐敗的城市。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到過任何亞洲城市,所以西貢讓我感到如此迷人。

街上、商店、酒吧和飯館裏都是人。天氣總是悶熱的,人們都穿著寬鬆的衣服。女人的衣服很漂亮,白色長裙,黑褲子。主要交通工具是摩托車和自行車。常見自行車後掛著幾十隻雞,或者兩隻豬。市場總是很擁擠,女人們忙著采買青菜,男人們罵街和抽煙。兒童非常漂亮,但是有很多東西方的混血兒,他們受到歧視,很多不知道爸爸是誰,比起別的孩子生活困難得多。

越南食物非常好吃,住宿也十分便宜。

西貢富人區的房子也非常漂亮,明顯地是受到法國建築的影響。

在這裏,外國人可以得到一切想得到的東西。

另一方麵,西貢到處是妓女、妓男、毒品和一切最壞的事情。

到處都是黑市,很多越南人因為和美國人做買賣變得很有錢。我買了一塊“金”的勞力士手表,才花了5塊美元,當然它是假的,我把他送給了我弟弟,三十年後,它仍然走得很準。美國人也在街上做買賣,他們兜售毒品、女人、電器……所有的東西。價格都非常高。

夜晚的西貢是一個罪惡的大本營。各種族群各種顏色的人轉來轉去,各有所圖。各種各樣的車輛飛馳,各有目的。警笛呼嘯,槍聲、尖叫、爆炸聲此起彼伏,總有一些不知道的地方在流血。

酒吧是最熱鬧的地方,各國大兵整夜在酒吧喝酒,跳舞,或者扯越南戰局。有一個人常帶著小猴子來,他跟酒吧招待要了酒,招待把酒放在吧台上,那小猴子就把酒端到主人麵前。大家都喜歡看著聰明的小猴子,為主人付酒錢,看小猴子再表演一遍。

酒吧裏麵和外麵街上,幾乎一半的女人和女孩都是妓女。因為戰爭和經濟的衰退,女人們操起皮肉生意,專找美國或其他國家的士兵掙錢。成群小男孩跟隨著外國男人。

“你想要我姐姐嗎?10美元。”

“你想要我哥哥嗎(弟弟)嗎?20美元。”

“你想要horse(指海洛因)嗎?”

“你想要我媽媽嗎?爸爸?奶奶……?”

實際上花5美元就可以和一個女人或女孩尋歡。

常常可以在街上看見兩米高的黑人帶著一個隻到他腋下的越南女孩,這些大個子黑人似乎特別喜歡找小巧的越南女孩做他們的女朋友,有的女孩看起來不過12、3歲。他們教這些女孩子用英語罵人,把她們肚子搞大。

在酒吧和迪斯口舞廳,你可以看見越來越多的越南女孩大肚子,有些女孩子甚至以此作為去美國的敲門磚。一些黑人士兵在服役期滿時把他們的黑黃混血兒帶回了美國,事實上他們並不是隻想玩一玩而已,他們也盡了最大努力把自己的孩子帶回去,因為他們知道黑黃混血兒在越南生活會很苦。他們也希望把越南妻子帶回美國,黑人在美國受到歧視,但是越南女人不歧視他們。黑人在美國沒有地位,但是在這裏他們終於找到了優越感,他們要把這種優越感發揮到盡頭。

晚上夜總會裏有脫衣舞的演出,成千的男人觀看。這些女人是從農村買來的。一個男人打女人,強奸她,下麵的人拍手呼叫。我在西貢聽到的最悲慘的一件事情是一個得了絕症的婦女在舞台上表演被人強奸,然後男人揪著她的頭發,當眾用刀一刀刀地割,直到把她殺死。這女人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采取這種悲慘的死法,隻是為了給她的家庭賺一筆錢。門票很貴,100美元一張。據我所知,觀看的人都是越南人和美國人。沒有澳洲人去看這種殘忍的表演。

我每次去西貢都住在同一個旅館。法國人統治時期,法國的司令員就住在這裏。旅館十分豪華,可是也隻收5美元一天。旅館裏住著很多澳洲人,他們大多是服役期滿等待回國的士兵。

一天夜裏兩點多鍾,我正在熟睡,被敲門聲驚醒。我立刻從箱子裏拿出手槍問:“誰?!”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打顫。門開了,兩個肮髒的小姑娘站在門口,十幾歲。她們說是這個旅店的經理讓他們來的,為的是讓我有個快樂的夜晚。我立刻給樓下的接待處打電話,他們說不知道有其事,如果需要,他們可以打電話叫警察。我說,不用了。我把兩個女孩讓進屋子,讓她們洗了澡,給她們20美元。告訴她們到一個法國天主教機構去,那裏她們可以生活無憂。可悲的是她們離開後,又去敲隔壁的門,隔壁住著一個瑞士商人老頭,讓她們進去呆了一夜。第二天早飯時,我看到了他一手摟著一個女孩。

我遇到的越南人都很友好,他們用這樣或那樣的方法賺錢,隻是為了獲取一點最基本的生活費用。我不久就意識到,亞洲人的生命在這裏是如此輕賤,我希望有一天這種悲哀的情況會改變。

 

戰爭需要酒和女人

 

你問我上西貢幹什麽?兩件事——喝酒,找女人。不要露出這種不屑的嘴臉,你根本不懂。

我四歲的時候,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德國和日本投降,一切反法西斯聯盟贏得了的勝利。我記得很清楚,媽媽帶我到街上去,街上的人都瘋狂了,人們高喊著和平,拉住陌生人就擁抱親吻。我還不懂事,小小的心裏也充滿喜悅。我們——澳洲人從此在和平的環境裏長大了。

我們沒見過戰爭,我們不懂戰爭。我們不像你們中國人,從來沒有經曆過你們所受的那麽多苦難。

我做夢也不會想到20多年後,我將卷入一場可怕的戰爭。

我們緊張,恐懼,孤獨,整個精神都坍塌了,而酒精可以讓我忘卻,女人可以讓我放鬆。你明白了吧。

戰爭需要酒精和女人。

但是在西貢,酒精和女人帶給我更多的是悲慘和恐怖的故事。

一次我們去一個被美國汽油燃燒彈毀滅的村子。在一個燒焦的房子裏,傳出一點微弱的聲音。我們進去,看見一個女孩子,六歲大小,皮膚已經燒黑,偶爾發出一絲聲音。醫生說:“她活不了了。”我說:“她還在呼吸,我要帶她上醫院。”我抱著她跑了5、6公裏,到了美軍醫院。醫生護士跑過來看說:“她已經死了。”我堅持說:“不!不!她還活著!救救她!”他們從我懷裏把她抱走了。她的血肉模糊的皮膚沾在我的衣服上。我呆呆地站著,胳臂還是懷抱的姿勢,沒有知覺了。

醫生給我打了鎮靜劑,我在醫院躺了兩天,然後我去了西貢。我每天都喝得大醉,我要忘記這可怕的一幕。我搖搖擺擺地在街上走,很多人都認識了我。一天夜裏,我離開酒吧,已經非常醉了。過來了一個女人,約摸有40歲了。

“你去哪裏?”她問我

“不知道。”

“你願意去我家嗎?”

“你是妓女?”

“當然,要不然我叫你做什麽?”

我看錢包裏隻有7澳元了。我說:“我沒有錢。”

她拿過我的錢包點點,說:“夠了。”

“7澳元能做什麽?”我問。

“對我們來說非常有用,可以買無數東西。”

她的家在一條小街上,屋裏又小又亂。突然聽到有孩子的哭聲,原來床上還有一個小孩,大概才有一歲多。

我問:“為什麽留這麽小的孩子單獨在家?”

她說:“我要掙錢養活他。”

小孩還在哭。我說:“你去喂孩子吧。”

女人把孩子抱了起來。竟然是一個黑皮膚的孩子。

“他的爸爸呢?”我問。

“死了。”

“他在那裏死的?”

她說了一個村名,在西貢40公裏以外。

“怎麽死的?”

“他踩上了地雷。”她的眼睛裏沒有悲傷。

“你愛他嗎?”

“我不知道,他是孩子的爸爸。”

我沒有任何心情做愛。我說:“我給你錢,但是我們不必幹事。”

她說:“這樣不行。這不公平。我是妓女,賣身為錢,如果你想幹就幹。我不在乎。”

她的眼睛是空洞的,沒有生命。她喂孩子奶,我看著這個黑孩子,問她:“將來孩子會怎麽樣呢?”

她說“他沒有未來,我家裏人都討厭他,不接受他,美國也不會接受他。”

我問:“我能不能抱抱他?”

她把孩子遞過來。黑色的沒有未來的孩子在我懷裏安詳地睡了。我問:“孩子叫什麽名字?”

“戴維。”

戴維!我差點把孩子掉到地上。是我們這些家夥,斷送了這個和我同名的小東西的未來。我放下他說:“我走了。”

“你還沒有和我幹呢。”女人說。

“我可以看見你的第二個腦子,它在說不想幹。”我說。

“是的,我不願意,但是如果你要幹,我不在乎。”

下一次去西貢,我又去了女人家,帶了罐頭奶粉和蔬菜水果,都是從美軍食堂偷的。偷東西的時候,我有一種快意,這些東西本來就應該給他們自己的兒子。我把東西交給女人,她說:“你是個天使。”我說:“不,我隻是個男人。”

另一次我去了一個酒吧——Girlie Bars。這是個妓女成群的酒吧,而且很便宜。一落座,就有女人過來坐到你的腿上,向你要威士忌。這兒的威士忌淡而無味,就象喝茶。我喝了很多,已經非常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不斷地有女人過來問要不要sex,我都拒絕了。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過來說,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家去,我隻要你5美元。我說,我沒有5美元。她問你有多少錢。我看看錢包,隻剩6澳元了。她說,就這些也行,你可以和我過一夜。她帶我出了酒吧。這時我已經醉得站不住了。

她扶著我到了她家。她家裏還有一個母親,不會講英語,隻是咧著嘴對我笑。少了一顆門牙,露出一個黑洞。女孩問我要不要酒喝,我說要,然後喝沒喝,喝了多少我都不記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我躺在大街上。摸摸錢包,沒了,再看,手表也沒有了,腳上的皮鞋也沒有了。我一點也記不得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記得酒吧裏一個漂亮的麵孔,對,是穿紅衣裳的。她一定是在酒裏放了什麽迷醉藥。

美國軍警正好巡邏經過這裏,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情,我說不知道,隻記得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孩把我帶走。軍警說,你們澳洲人為什麽不明白,越南女人恨我們,隻要有機會她們就會洗劫我們?你這個樣子太丟我們軍人的臉,你的軍營在哪裏,趕緊回去吧。我告訴他們我的軍營。他們說,路很遠,我們送你回去。

到了軍營,看到我的狼狽像,大家嘲笑道“嘿,和越南女人上床的味道怎麽樣?”長官又來找我的麻煩:“戴維,你是有妻女的,為什麽要這樣?”我說:“報告長官,我愚蠢。”長官說:“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我睡了一整天,第二天早上醒來,想起那晚上的事情很生氣,錢丟了沒什麽,但是那塊表是金表,沒了太可惜。我和幾個士兵去那家酒吧找那個女人。裏麵好多女子,我根本認不出是哪一個。我去找經理,告訴他被打劫的事。他問:“是誰?”我說:“是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子。”他說:“我們這裏三分之一的女人都穿紅衣服。再說了,我們隻管她們在酒吧的事,不管她們在外麵做什麽,那是她們的自由,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很生氣,轉身走了,背後聽到他嘲弄說:“哼,你還以為她們會愛你?”

還有一天晚上,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把我帶到她家。她家裏沒別人,她說她有兩個孩子,但是都和她的父母一起生活。那一夜我喝了很多酒,非常地醉。

清晨五點鍾左右,天蒙蒙亮,我聽到外麵有人在擰門把。我想,危險!立刻掏出槍對著門打了一槍。女人撲上來抓住我說:“別打別打,那是我孩子。”女人跑過去把門打開,是一個男孩子,15歲左右。幸虧我隻打了門,他沒有受傷。兒子抱著媽媽,驚恐地問:“媽媽,他為什麽要殺我?”他媽媽跟他說了許多越南話,我懂得一點越南話,他媽媽說,因為他喝醉了,我告訴他你不回來的,可是你來得太早了。媽媽讓他給我倒茶。我對他說:“對不起,我不是要殺你,我隻是害怕。”男孩說:“我明白。”

我在她家待了一天,盡量平撫孩子受到驚嚇的心。我教孩子說英語,說法語,並告訴他,我們來這裏是要幫助你們,不會害你們的。孩子看起來很高興。我臨走的時候,給了女人很多錢,足夠他們一個月的生活費。我穿好軍裝,走到男孩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說:“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男孩回答了幾句話,講的是越語。他的眼睛裏充滿了仇恨。我嚇住了,問女人他說的是什麽。女人不肯告訴我,我說:“你要是不告我,我就要叫軍警了。”女人說:“兒子說他長大了要參加越共,你是他第一個要殺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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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racottaWarrior 回複 悄悄話 ANZAC Day聽廣播,也有韓戰老兵講戰場上和中國士兵對陣的故事,人性滿滿。戰爭的殘酷告訴我們:美化戰爭的人一般隻有政客和那些別有用心的人。
麥克老狼 回複 悄悄話 好故事,請繼續
高子 回複 悄悄話 謝謝鏗鏘好文筆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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