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長篇小說《芥子夢》第五回 求索之路

芥子出了關羽的大殿，一看周遭，香風嫋嫋，白雲飄飄。真是一番天上美景。芥子在開安天大會前，還隻是一枚普通的芥子，自然無緣遍窺天宮。開安天大會時，被佛祖托在手裏，為眾人說法，沾了天地靈氣，尚不自知，一直在土裏呆了幾千年。現在，終於又到了天上，自然要好好看看。

芥子在天上閑逛，既無任務，也無壓力，倒也遊覽了不少地方。蓋因其乃一枚小小的芥子，可隨心而至，隨遇而安，既不引人注意，也不妨礙別人。因此，去過的地方倒比一般的神仙還多。有玉帝升朝的淩霄殿，有王母待客的蟠桃園，有孫猴呆過的禦馬監，有老君煉丹的兜率宮。

不多時，把天上大大小小的去處遛了個遍。原來，這芥子在土裏一動不動埋了幾千年，最期盼的就是遊玩，有此機會，自然是不肯放過的。後來，實在沒有新鮮地方可去了，芥子在百無聊賴之際，心想：“聽說天有三十三重，第三十三重為離恨天，離恨天上有個兜率宮，還有個灌愁海。隻是，不知那三十三重天之外，更是何景？”

芥子想了又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想到後來，靈機一動，說，幹脆去兜率宮問一問太上老君吧：“老子天下第一”，他應該知道。於是，芥子就來到了兜率宮。

老子正在打坐，看到芥子到來，就問：“你在天上逛得如何？”

各位看官，你道，老子怎麽知道芥子在天上？

俗話說，難於登天，這天上豈是一般人所能到的？況且天有三十三重，每一重之間的難度又都不亞於登天。有那修煉成仙的，能登一重天，已屬不易，能登二重的，寥寥無幾，能登三重的，鳳毛麟角。兜率宮處於三十三天之上，豈是普通的神仙所能到的？芥子遍遊重天之際，早已引起了老子的注意。老子想，莫非又是一個潑猴要大鬧天宮不成？正在沉思之間，老子收到了關帝的照會，說明這芥子乃是佛祖在安天大會上用過的，現在隻是來天上轉轉，不久就會下界轉世成人，望不必多慮。故此老子知道芥子在天上。

芥子聽到老子發問，乃說：“天上無邊美景，如夢如幻。萬處勝境，如醉如癡。比人間自然大有不同。隻是，不知這三十三天之外，更是何景？”

老子聞聽此言怔了半天，乃徐徐地說：“三十三天之外，屬於宇宙。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我在得道之前，對這些天外之事，也很感興趣。得道後，因為忙著度人、修道、講學、煉丹，想的是怎麽助人登天，倒把這些天外之事給耽誤了。

你既然提出了這個問題，倒不妨到天外去瞧一瞧，

我這兜率宮頂，即通宇宙之門。宇宙之門內，乃是古往今來的知識源頭。世界上的一切知識，莫不源於此。不僅如此，這宇宙之門還每千年自動更新一次。不過，我已經很久沒有上去看過了，也不知現在更新成怎樣的了？

上一次上去看過的人是玄奘法師，他修成旃檀功德佛後，閑來無事，一天來到了我這兜率宮，也是談論起來這些天外之事。他到宇宙之門看了一下，回來說，內中所含，不止中土，域外之處，亦有文明。千山之外，重洋深處，其文明之盛，不亞於大唐。然沿途之凶險，亦甚於取經之路。

自那以後，再也沒人上去看過，也沒人感興趣。你若感興趣的話，不妨上去瞧一瞧。”

芥子就順著老君的指引，爬到了兜率宮頂。

芥子從宮頂走出來，四處一看，無邊無際，茫茫蒼蒼，哪裏有什麽宇宙之門？

正在驚疑之間，看到一個人蓬頭跣足，踏歌而來。其歌曰，

可笑真可笑，世界太奇妙。

地球尚未解，欲把宇宙瞧。

芥子見到來人，連忙攔住問到：“敢問先師，宇宙之門在哪裏？”

這人說：“你問宇宙之門啊？離這遠著呐。我看你還是回家去吧。”

芥子心裏一涼，想著：“老子說兜率宮頂通宇宙之門，可沒說還有這麽遠。這可如何是好？”

芥子想回去，又怕老子笑話。又想：“再遠，難道比天上還遠？天上我都來過了，還怕這點兒距離？”

芥子於是說：“我不怕遠，再遠我也要去。”

聽芥子這麽說，這人倒放緩了語氣說：“這個遠，首先指的不是路程，而是指的心理。既然你有決心去，也就近了一半。不過，這剩下的一半也的確很遠。從這裏到宇宙之門，有三道關。第一關，叫路關。你要順著這個方向，一直走一萬裏路，途中要經過風雨雷電，才能到達此關。說是關，又不叫關，因為這個關的門不好找。”

芥子說：“別說一萬裏路，就是十萬裏路，我也要走到。”

這人接著說：“第二道關，叫識關。這道關在一個很高很高的山上，山下是汪洋大海。雖然是個大海，卻找不到渡船。你隻有渡過這個大海後，才能到達山腳下。而這個山呢，又沒有路。你要想方設法爬到山頂才行。”

芥子說：“這有什麽難的？我大不了飛過去罷了。”

這人瞥了芥子一眼，接著說：“第三道關，叫圖關。乃是一張圖，隻有看懂那張圖，才能順利過關。要想進宇宙之門，必須過此三關，否則，萬萬不能。”

聽到這裏，芥子想：“路關和識關都好說，隻是不知圖關是一張什麽樣的圖？也罷，去看看再說。”

於是，道一聲謝，就朝著這人指點的方向飛去。

轉眼之間，芥子已經飛了一千裏，突然一陣大風撲麵而來，芥子就被吹得往後退。刹那之間，不僅沒有前進，反而後退了五百裏。芥子頂著風，想用力飛，卻連眼睛都無法睜開了，芥子於是趕緊趴到了地上。風在頭上嗖嗖地吹著，芥子不禁有點垂頭喪氣，想：“這可如何是好？一萬裏路，沒想到連一千裏都飛不過去。”

看官，你道為什麽有這麽大的風？這個風，不是普通的風，乃是罡風，是至暴至烈之風。普通人遇到這種風，別說飛過去，就是站著不動，不消片刻，即被吹得頭昏腦脹，魂飛魄散。因為芥子是草籽，故無性命之憂。

趴了半天，風也沒見小，也沒想出個辦法，芥子隻好用手抓著地，在地上匍匐前進。

這樣雖然爬不快，倒也沒有往後退。就這樣一步一步地爬著，也不知爬了多久，風突然停了，傾盆大雨傾瀉而下，芥子差點被雨打得喘不過氣來。

芥子定了定神，咬緊牙關，摸索著繼續前行。

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走出了大雨，卻聽到了震耳欲聾的雷聲。雷聲響來，四周都在顫動。不大一會，芥子的耳朵就被震得什麽都聽不見了。

芥子不敢有絲毫懈怠，堅持著前行。

又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見眼前閃電如銀蛇狂舞，擊在地上還冒出陣陣火花。芥子看著心驚肉跳，跼蹐而行。

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看不見閃電了。麵前緩緩刮來一陣微風，暖洋洋地撲在芥子的臉上。行走到此，芥子已是筋疲力盡。隨著暖風拂麵，芥子情不自禁地停了下來。

看官，你道為什麽芥子在狂風暴雨、巨雷閃電中能堅持行走，而在暖風中反而走不動了？芥子在狂風中堅持行走，是因為不走不行。如果不走，就有性命之憂，可能被大風刮死、大雨衝死、巨雷轟死、閃電擊死。唯有走，才有希望。

但是暖風不一樣。坐在暖風中，是很舒服的。因此，芥子並沒有走出去的迫切需求。宋人有首詩單道這暖風的厲害。

《題臨安邸》（宋）林升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因為暖風能熏醉人，宋朝的皇帝，跑到杭州後，被暖風一熏，就把杭州當成了京都，再也不想走了。可見從消磨人的意誌方麵來看，暖風比狂風還厲害。

芥子被暖風一熏，也醉了。想著：“有這麽舒服的地方，我何必再往前走呢？往前走，還不知會遇到什麽困難呢？”於是就在這暖風中坐著，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然想起來：“我來這裏是有目的的”。

可是有什麽目的呢，芥子一時又想不起來。聚精會神思索良久，才終於記起：“我是要尋找宇宙之門的。在這兒空坐著，豈不是浪費時間？”

想到這裏，芥子吸了口氣，又振作起來，上了路。

不大一會，走出了暖風，卻又碰到了細雨。

這細雨，不像暴雨一般生冷，打在身上酥酥的，就跟按摩一樣，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芥子走了這麽長時間的路，被這麽按摩一下，身子骨都軟了。唐人有首歌就提到了細雨的魔力。

《漁歌子》（唐）張誌和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按理說，下了雨，應該盡快找個避雨的地方。可是，如果是細雨打在人身上，就讓人連避雨都忘了。

芥子被這細雨打得是歡暢無比、骨軟筋麻。於是，就站在雨中一動不動。別說往前趕路了，都恨不得就這樣被細雨一直打下去。

過了很久，芥子突然感覺頭重腳輕，一看渾身的衣服，已經被綿綿的細雨打得全濕透了，沉甸甸地壓在身上。芥子情知不好，趕緊集中精力，走出了細雨。

剛走出細雨，就聽見了一陣美妙的音樂。

如果說細雨是打在身上，讓人有感覺的話。這音樂則是聽在耳裏，讓人浮想聯翩。這麽多年來，芥子聽到的大多是喧嘩之音，還沒聽過這麽美妙的音樂。

芥子想：“這就是傳說中的仙樂嗎？”聽著聽著，分明唱的是南陳後主的《玉樹後庭花》。

《玉樹後庭花》（陳）陳叔寶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豔質本傾城。

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

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

芥子一邊聽著，一邊腦袋中就出現了迷人的妖姬。芥子想，人生能有如此美樂，夫複何求？

猛然之間，芥子驚醒了過來，這是南陳後主寫的亡國之音啊。頭腦於是冷靜下來，繼續往前走。

音樂聲越來越低，迎麵而來的是一道巨大的彩虹之門，紅橙黃綠藍靛紫七種顏色明亮而悅目。進入彩虹門，又看到了各種五顏六色的光束，芥子知道是進入了彩光。彩光中各種東西琳琅滿目，有漂亮的孔雀、苗條的竹林、縹緲的雲霧、秀奇的山峰。

芥子想，世界之大，沒想到還有這等好地方。與這兒相比，以前見過的所有東西豈不都黯然失色了？

芥子看得目不轉睛。眼前蹦過來一頭可愛的小鹿，芥子就跟著這頭小鹿一直往前走，穿過了潺潺的小溪、走過了鮮花爛漫的山穀、攀過索橋、越過石林，芥子迷失了方向。

芥子雖然迷失了方向，卻並不打算找回來，心想：“管它什麽宇宙之門，就在這山清水秀、鮮花薄霧之地過一輩子，豈不比神仙還快活？”

芥子停下來，心情愉悅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看了一段時間，隻見那飄渺的雲霧慢慢地散開了，而眼前的花朵雖然越發分明，卻在慢慢地枯萎。芥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唐人的一首詩。

《花非花》（唐）白居易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

去似朝雲無覓處。

芥子意識到，花無百日紅。想到這裏，突然覺得索然無味，眼前的美景也就黯淡下來。

芥子極目四望，遠遠地望見了一棵竹子。順著竹子的方向，分明有一條筆直的通道。芥子順著這條通道往前走，很快就走出了彩光。

走出彩光不大一會兒，看到地麵上有一片尖尖的東西，分明是竹筍。這片竹筍的盡頭，是一條河，河裏有魚兒在歡快地遊來遊去。

河的對岸是一片竹林，竹林中一棵高大的竹子直插雲霄，芥子先前在遠處看到的原來就是那棵竹子。河這邊，與那棵竹子相對的地方，盤著一條龍。

芥子走到龍的麵前，打了個拱，說：“龍兄，有理了。”

龍說：“恭喜兄長行萬裏路來到這裏。隻是要想往前走，還必須過此河才行。此河就是天河。這個天河，你是遊也遊不過，飛也飛不過，河上除了每年七月初七專為牛郎織女搭的鵲橋外，並無其它的橋。”

芥子問：“這麽一條窄窄的河，為什麽就過不去呢？”

龍說：“此河看似狹窄，但寬廣得很，最窄處亦有一千光年。哪怕你有孫悟空一個筋鬥飛十萬八千裏的本領，一秒鍾翻一個筋鬥，不吃不喝不睡覺，也需要五千年才能飛過去。”

芥子聽到這裏，倒吸一口涼氣，問：“這麽寬廣，那可如何過去？”

龍說：“說易不易，說難不難。如果你能識破我的身世，就能找到過河的方法。”

話音未落，隻聽轟隆一聲，龍騰空而起，躍入空中。

芥子看著這條龍，真是不同凡響，有詩為證：

萬丈身軀通天地，七色彩鱗耀寰宇。

噴雲吐霧風雨震，張牙舞爪雷電驚。

芥子看得眼花繚亂，想來想去，就是猜不透這龍是何來曆。

茫然之中，轉眼觀看，唯見一片竹筍，幾條小魚，天上一條龍，河對岸一片竹林而已。芥子恍然大悟，脫口而出，

筍因落籜方成竹，魚為奔波始化龍。

話音剛落，龍就在空中說：“兄長請過龍門。”

說完，龍的頭就落到了河對岸，而龍的尾則落到了芥子麵前。芥子定睛一看，龍的身子成為一個拱形，分明就是一個龍門。

芥子順著龍門，輕輕鬆鬆就走到了對岸。

到對岸後，芥子謝過了龍，龍又將頭縮了回去。

芥子想：“這龍門應該就是路關的門了，果然不好找。現在，路關應該是過去了，接下來就應該是第二關識關了。”

芥子穿過竹林，走了不多久，就聽到轟聲如雷，芥子一看，迎麵而來的是無邊無際的大海，而洶湧的波浪正擊打著岸邊的石頭。

芥子沿著海岸走了半天，也沒找到渡船。他傻了眼，想：“這可如何是好？”

芥子轉了半天，又轉到了竹林旁邊。忽然靈機一動，想著，把竹子做成船不就成了嗎？

想砍竹子，可是又沒有工具。芥子在岸邊找來幾塊石頭，敲打出幾塊鋒利的，做成了一個粗糙的石斧。用了幾天時間，終於做成了一條小舟和兩把槳。

將舟放到海裏後，就開始劃。劃了兩天，突見驚濤如山，駭浪滔天。小舟在驚濤駭浪中一會兒被拋上峰頂，一會兒被帶入水底。哪裏還能劃得動？

芥子看到劃也無益，幹脆停了下來，閉上眼睛睡起了覺。

不知睡了多久，芥子醒了。一看，風浪已經變小了。芥子鎮定了一下，又從容不迫地劃了起來。

又不知劃了多久，遠遠地看見海裏有個小黑點。芥子拚命地劃，小黑點變得越來越清楚，原來是一個島。又劃近了，更是看得清楚，這個島是一座高山。

到了山腳下，芥子棄舟登岸。遠遠地看見山頂上有個小門，心想：“那一定是識關的門。隻是，怎麽能爬上去呢？”

芥子看到這山上沒有路，卻到處都是石頭，有的隻有一寸大小，有的倒有十來丈高。想著：“踩著石頭上去，應該就可以了吧。”

這麽想著，芥子就往上爬。爬了不一會兒，被一塊五丈高的石頭攔住了路。芥子仔細觀察了一下，石頭上的一些坑正好形成了階梯，於是就毫不費力地爬了上去。

芥子接著往前爬，又被一塊三丈高的大石頭攔住了。芥子仔細觀察，這塊石頭滑溜溜得無處落腳。又用力推了一下，這塊石頭像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哪能推動分毫？

芥子爬不上去這塊大石頭，就將腳踩向了旁邊的一塊小石頭。可是腳剛放上去，就差點被滑倒，於是趕緊又縮了回來。

芥子扶著這塊大石頭，想：“大石頭爬不上，小石頭也沒法踩，這可怎麽辦呢？”

定睛一看，石頭上分明刻著字，可是又不認識。又看旁邊的一塊石頭，也刻著字。芥子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書山呀，而剛才渡的海，分明就是學海。

書山中的書，凡是讀過的就能落腳。凡是沒有讀過的，就無法落腳。

芥子想：“平生隻專注於聖賢書，哪裏有空讀這麽多雜七雜八的書？”

細細尋找，在附近很快找到了四書五經。順著四書五經，一下就爬高了不少。芥子抬頭一望，離山頂卻依然很遠。又下大功夫搜尋，找了一些讀過的書，爬得又高了一些。

再想找熟悉的書，卻怎麽也找不到了。芥子想：“書到用時方恨少，真是一點不假。”

芥子往下看，倒是已經爬高了很多。往上看，離山頂卻還很遠。

芥子想：“返回去吧，已經走了這麽遠。往上爬吧，又沒有路。”

正在進退維穀之間，想到：“俗話說開卷有益。書山這麽大，想要讀完這些書是不可能了。但既然是知識，抓住機會多讀一些也是好的。”於是，就撿著附近能看懂的石頭，沉下心來，讀了下去。過了一段時間，那一開始光溜溜的石頭，倒也有落腳的地方了。又過了一段時間，石頭上出現了好多坑，都可以當梯子用了。芥子就接著往上爬。

不知過了多久，很多大大小小的石頭都成了梯子，離山頂越來越近了。扭頭往下看，分明是石頭築就的一道階梯。

又過了很久，終於爬到了山頂。芥子啞然失笑：“書山學海，果然不假”。

何以見得？隻見關的正中乃是兩個大字：“識關”，兩邊是兩串鎏金大字，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芥子過了識關。眼前出現了一個萬丈深淵。芥子沿著懸崖走了半天，隻找到一根獨木橋。

看著這根獨木橋，芥子有點頭暈眼花。因為生平從來沒有走過獨木橋，萬一踩不穩，摔下去還不粉身碎骨？

可是不走獨木橋吧，又沒有別的途徑。隻好咬咬牙，踏上了獨木橋。

一踏上獨木橋，芥子大笑，想著：“這哪裏是什麽獨木橋？分明是條陽關道嘛。”真是，

遠看雖似獨木橋，走到上邊陽關道。

會者不難難不會，過河小馬方知曉。

眼前的路又平又直，芥子很快就走了過去。

橋的盡頭，乃是一關，上邊寫有“圖關”兩字。

圖關的門緊閉著，門上邊寫著，

橫豎斜相加，結果皆相等。

九數填九格，請問什麽圖？

中間畫了橫三、豎三，共九個方格。

下邊放著從一至九的九個數字。

芥子想：“這不就是洛書嗎？”

於是順手拿起九個數字，三下五除二就在格裏填好了。

看官，你道芥子怎麽這麽快就能把洛書填好？隻因芥子以前聽說起過洛書，知道其中間是5，上邊三個數字是黃金分割值0.618，而每條線上的數字之和為15。芥子有此印象，故不難填。

如果一個人從來沒聽說過洛書，要想把這九個數字填好，倒真要費一番周折呢。

6	1	8
7	5	3
2	9	4

 

填好後，芥子對著門大喊：“洛書洛書，既已填好，還不快開？”

話音未落，這個門就打開了，門內閃出一個接引道人來。芥子一看這個道人，似曾相識，原來正是在離開兜率宮時遇到的那個指路人，隻是換了裝束，不再蓬頭跣足。隻見他頭戴紫微白玉冠，身披織女五色衣，腰纏天河銀絲帶，腳蹬日月如梭履。真是仙風道骨，玉樹臨風。有詩為證:

鴻蒙初判有名聲，世界雖大我精深。

慈悲為懷拯萬民，大愛無邊濟蒼生。

壽同天地言非謬，福比洪波果是真。

問我駐此為何事，接引人入宇宙門。

又有頌曰：

時無古今，地無南北。

接引歸真，至善至美。

接引道人打了個拱，說：“恭喜道友，行萬裏路，讀萬卷書，曆盡千辛萬苦，叩開了宇宙之門。”

芥子說：“真沒想到，為了來宇宙之門，竟然費了這麽大周折。”

接引道人說：“宇宙之門，內含宇宙變化之機，萬物運行之理，八方知識之根，古今文明之源，豈是隨隨便便讓人看的？”

芥子說：“真是不知還有這麽多講究，失敬失敬。請問道長，我既然來了，如何才能看到？”

接引道人說：“你已經叩開了宇宙之門。隻是，要想進去，還需要回答一個問題。”

芥子說：“請問是什麽問題？”

接引道人說：“這個問題，說難不難，說易不易。你如果答對了，就能進去。答不對，那麽你怎麽來，還怎麽回去。”

芥子倒吸一口涼氣，心想：“隻剩最後一個問題了，可千萬不可答錯，要不就前功盡棄了。”

稍微定了定神，乃問接引道人：“請問是什麽問題？”

接引道人乃問：“請問洛書與宇宙有什麽關係？”

芥子心裏想：“宇宙浩渺無窮，洛書不過是一個數字組合而已，與宇宙能有什麽關係？在數學上，洛書又叫九宮圖，不過是一個三階幻方而已。除了三階幻方，還有四階幻方，五階幻方等各種幻方。如果三階幻方與宇宙有關係，豈不其它幻方也與宇宙有關係？所謂的洛書與宇宙有關係，大抵是人們牽強附會的說法罷了。”

芥子正想說洛書與宇宙沒有任何關係，一看接引道人在盯著自己看。

芥子轉念又想：“這個老道問的是與宇宙有什麽關係？如果自己說沒有關係，那不就答錯了？答錯事小。如果被這個牛鼻子老道趕走，進不去，不就白費這麽多力氣了？為了能進宇宙之門看看，還是應付過去為妙。”

芥子對著洛書仔細想了一會兒，沒想到越想越有意思：“這洛書雖然隻是九個簡單的數字，仔細推究起來，竟然如此高深莫測。”

過了一刻，芥子心想：“幸虧沒有隨口回答老道的問題。如果說了洛書與宇宙沒有關係，那老道肯定會說我信口雌黃，非把我趕走不可。”

又過了半天，芥子又想：“自己知道洛書也有很久了，隻是沒有想到洛書竟與宇宙有這麽大關係。幸虧今天被老道點了出來。看來，對於自己不懂的事情都應該仔細考慮，不應倉促下結論。”

又想了一段時間，芥子對接引道人說“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聖人之所以重視洛書，就是因為洛書與宇宙的關係真是太大了。”

接引道人微微笑了笑，接著問：“此話怎講？”

芥子說：“洛書代表的就是宇宙啊。

洛書者，圓之象也，代表了宇宙的基本形態。

一至九，九個數字，代表宇宙的不同成分。四個邊，四個角，代表四麵八方。

九個數字大小不一，說明了在宇宙中，差異無處不在。

每條線上的數字之和都是十五，說明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看，宇宙都是平衡的。

中間的數字五是每條線兩側數字的平均，說明了萬物趨同之理。

一個大數字，對麵是一個小數字。一個小數字，對麵是一個大數字。說明了大小互補。凡事有強，則必有弱。凡事有餘，則必有不足。

每條線上中間數字為五，兩側之和為十，符合萬物隨時間發展，由小長大之理。”

聽到芥子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接引道人點了點頭，道：“說得不錯，基本都說到點子上了。

宇宙之廣，貴在兼容。

宇宙之大，貴在平衡。

宇宙之精，貴在中庸。

宇宙之深，貴在互補。

宇宙之情，貴在圓滿。

宇宙之理，貴在順時。

你能從洛書中悟出這些道理，說明你善於思考，能舉一反三，進宇宙之門後必有收益。現在，你可以進去了。”

芥子大喜，隨著接引道人過了圖關，進入了宇宙之門。

欲知宇宙之門是何情景，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