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和2014年他一直生活在廣州。那是一個巨大的、包容的城市,兩千萬的居民來自四麵八方,說普通話的遠多於講粵語的。他覺得,在中國的幾個一線城市裏,生活在廣州還是比較好的,哪怕也是經常肮髒的霧霾。
很多個周六的淩晨,他都四點種起床,攔下的士去機場。淩晨的廣州街道寂靜無人,連小販都不見了。橘黃色的路燈藏在茂盛的梧桐樹葉間,空氣溫暖濕潤,滿是熱帶的氣息。地上零散著昨夜遺留的一些垃圾。他急匆匆地穿好衣服,也不洗臉刷牙,拖上昨天晚上準備好的行李箱或者行李包就奔向主馬路,想快點攔到路過的出租車。行李箱裏,往往僅有一套換洗的衣服,其餘的,都是買給兒子的禮物,往往是樂高。
淩晨的白雲機場從來都是人來人往。他換好登記牌,往往去“真功夫”吃一份30來元的早餐。2014年的白雲機場有兩家“真功夫”,在不同的樓層。它的套餐完全中餐,價錢也合適,比進安檢之後找到的洋快餐好多了。
2012年七月他從悉尼回國,主要的,就是為了寧波的兒子。2012年的時候,兒子已經七歲了,就要入小學。自從兒子18個月大的時候被媽媽帶離新西蘭,帶離了他的身邊,他一刻也沒有停止想念。在寧波或者上海,他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就去了廣州。廣州是個包容有活力的城市,隻有一點不好,就是離寧波太遠,飛機也要兩小時呢。他往往定早上八點起飛的那個航班,這樣,10點多就可以見到兒子了。周六的午飯和晚飯,就可以和兒子在一起了。
有次他錯過了飛機。應該是因為路上堵車吧,趕到機場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換登機牌在飛機起飛前45分鍾截止。他無奈,隻好換了11點多的航班,直到下午才到寧波,損失了和兒子相處的好幾個小時,滿心滿腹的遺憾。
於是,他從此就周五晚上在地鐵停運之前趕往機場,睡在那裏一個晚上。雖然當時薪水也不錯,但貧窮的記憶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裏,況且他無心長期留在中國生活,前途未定呢。人在極度困倦的時候,睡得很沒有警覺性的。他就坐在候機的人群中睡,感覺安全些。夜晚的白雲機場,總有大批在候機的人群。
然而坐著睡實在太累了,第二天見到兒子的時候精神也不好。過了幾周,他膽子大了些,就在背包裏帶了一個睡袋,找到有三個座位連在一起、中間沒有扶手的長椅,把眼鏡摘了,放在靠頭的小平台上,舒舒服服地睡著了。
哪裏知道,第二天淩晨醒來,發現眼鏡丟了。他隻好裸著近視眼去寧波。兒子衝著過馬路,他拉著,兒子還是衝,他就說:爸爸看不清呀……兒子一下子就放慢腳步,拉著他的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過馬路。
而周日,他總是定最晚回廣州的航班,往往午夜才能抵達,地鐵早沒了。為了省錢,他就不再打的回去,而是再次在機場住一晚,等第二天淩晨六點第一班地鐵開動了再返回。往往,就是直接去辦公室了。
周一的白天他是幸福的,滿腦子都是關於兒子的新鮮回憶。然後,他又開始了漫長的期盼和等待。就這樣,他渡過了自己人生的2013和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