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81)
2020 (59)
大學的微信班群裏傳出一條訃告,大學時在我們班上代理了一個學期班主任的老師去世了。
我在這個班群裏是名副其實的潛水艇,群裏的都是國內的教授、主編之類,我是唯一在國外生活的,沒有高級職稱的中學老師,所以覺得不入流,從來不敢發言,怕說錯了話。我不知道有誰記得我在上麵,沒有退群的原因隻是怕我的室友群主有意見。群中偶爾一兩則消息與我還有些關係,比如這次說到代班主任的病逝。
我離開大學後就沒有再見過這位剛去世的代班主任,一晃三十多年了,也幾乎沒怎麽想起過。可是不知怎的,他去世的消息讓我有一陣莫名的黯然情緒,一兩天裏總是想起這個久違了的人。一個同學貼了張他和代班主任幾年前的合影,我放大了看看,照片上的代班主任六十多歲,高高的個子,清瘦,一身灰色中山服,身姿挺拔,麵龐幹淨,還是我依稀記得的樣子,而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對笑著的細眼睛,他曾經說他的眼睛像米老鼠。想到“米老鼠”的時候我對著他的照片笑了。
代班主任來我們班做的第一件事是帶我們去鄉下種樹,我那時是團支書,要和新來的這位代班主任配合。大概是這個原因我和他相熟比較快些,話說得比較多。那時植樹倆人一組,一男一女,我的夥伴兒是個鄉下來的男生,非常能幹,對比之下我非常地不能幹。代班主任看我很沒用,同情我的隊友,就來我們組幫忙,這件事加深了我們之間的了解。就是那時候他跟我說,他剛當了爸爸,女兒很像他,妻子為此很不滿意,說他把女兒的樣貌帶壞了。記得我當時聽了笑個不停,他站在樹坑裏,盡力睜大一對米老鼠眼睛望上來說:米老鼠的眼睛也不錯,女兒長大了像你這樣子不是挺好的?我知道他是在說我的眼睛也像米老鼠,但並沒有惱怒,反而覺得十分親切,又傻笑了半天。其實我對他的記憶也就這麽多,但是卻有一個感覺就是這個人很溫暖。
微信班群的很多同學在看到這則訃告以後都來吊唁,說他是好班主任,人好,學術上也頗有成就,後來還當了教育口的大領導。他死於胰腺癌,才71歲,趕上疫情期間,追悼儀式從簡,非常可惜。
我沒有跑到群裏去憑吊他,畢竟除了米老鼠眼睛以外,不知道還可以說些什麽。我在這則訃告之前最後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是出國前辦理大學成績單公證的時候,我托留校的閨蜜去人事處為我要成績單,拿給我時她說:代班主任可傷心了,抱怨你要出國了都不去看看他。原來那時代班主任正好負責大學的人事,我的手續要通過他。閨蜜那天還打趣我:上學的時候代班主任特喜歡你。我聽了嗤之以鼻, 拿過成績單敲了她的頭: 花癡!我的閨蜜是當年的班花、係花,人人都特喜歡她才是真的。
但是,人就是這麽奇怪,有的人常常接觸,天天見到,一旦分別,形同路人;還有一些人,一麵之交,泛泛而談,卻會在很多年以後想起,給你溫暖。我暫且把這後一種稱為好感。
好感是不期而遇,沒有希翼,也不予深究的一種喜歡。好像偶然拂過臉上的一片花瓣,留給你不經意的美意和馨香,它飄過,飄遠,消失,不留痕跡,但無論何時想起,仍是迷離而溫暖的。
對代班主任我有這樣一份好感,寫下來送上雲霄。如果去了天上的他聽我在許多年後講起他的米老鼠眼睛,鬧不好也會笑個不停。
端午安康!
王妃,希望你的代班主任一路走好!
別具一格的紀念文,不傷感,很美好。
“我那時是團支書” , 握手, 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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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寫得真好。 好感和一見鍾情不知有聯係麽? 後者是好感+更多?
沒想到幾十年才想起的一個人,竟是為了和他作別。
我也很懷念我原來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