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我想,剛才跟老師說話真不禮貌,還特意強調自己是“保送生”,好像自己有多麽了不起似的。還有,自己不懂得打印機使用的條文,那個正在操作電腦的老師並不是管理員,隻是一位老師,這裏每一位老師和學生是平等的,而我講的話,似乎在表示,我是保送生,你要讓我先用。雖然,我並不是故意的,隻是不了解。後來在各種各樣的時期,我又去過那裏幾次,更加明白了以上道理。
同時,凡是報名的同學都開始準備了。物理競賽保送生舒在班上主動提出要給參加保送生考試的同學補習物理。可是我並不喜歡舒。而且,我自己剛剛報名了化學生物類的考試,就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不去了。同學們見到我都問,你怎麽不去?我總是回答他們:“我不考物理呀。”看似理據服。有一次比這樣問我,因為他正準備去,我就是這麽回答他的。
從此每天的傍晚在某些同學的生活裏變得異常充實。每當天色漸暗,教室講台上舒就說:“烤堡的同學一會兒在××地方上課。”那地方好像是在高一時我們常做物理實驗的那個演示教室,但自從一號教學樓拆除那裏變成教室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做過實驗。以前球場上的歡鬧,宿舍和教室裏的纏綿,都沒有了,變成了暮色裏義無反顧的背影。潮大概就是在那段時間裏接受了一大堆物理思想方法的灌輸,從此變得異常厲害。人們不僅抓住一切機會向別人學習,還自己買來自主招生輔導書刷起來。一本橙色的物理自招書,成為眾人追捧的對象。
而我,從不曾去過小課。雷對我說,你不去看看化學的輔導書嗎?聽了這話,我卻也在周末出校門的時候,跑到街角的書店裏轉轉,書店老板很熱情地問我要什麽,我說了。他指著書架上一堆自主招生書,對我說這就是。擺在靠近門口的顯眼位置,看來是最近賣得好。我粗略地看了一下,決定買下其中的兩本之一。我思考了一下,找了一本習題多一點的,因為我覺得習題可能有用些。這本書不厚,我付錢以後,把書裝進書包,回家去了。這天也許是12月的第一個周末,但是,以我的一貫作風,我覺得更可能是12月第二個周末。
老師還讓我們準備一下自己的麵試,他們要進行一次麵試模擬。老師們竭盡全力,希望我們能在保送生考試裏取得最好的成績。不僅是清北的保送生,還有上海交大保送生的麵試,不過不同的是,他們可以不用到千裏之外的地方,在這個地方就可以。我花費幾天時間打了一個草稿,跟自我介紹差不多。一個天陰的下午,我們大家在上完一節英語課之後被叫到圖書館裏,但不是那個常去的二樓演播廳。從圖書館二樓邊上的樓梯上三樓去,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圖書館的裏麵。我們看到上海交大保送生柳、穎都在這裏,柳因為有兩門競賽的一等獎,所以不用筆試,使得招生老師直接來到學校考核她們。我們站在一個樓梯口看來的人。老師一會兒說:“叫到的人就進去,其他人留在外麵。麵試結束的人才可以留在裏麵。你們先到旁邊那間屋子裏等一會兒。隔著一條陰暗的走廊,外邊灰色的天空映照在那個樓梯口,無法給這裏更多的亮光。我跟隨幾個同學走進旁邊屋子。那是一間閱覽室。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學校圖書館的閱覽室,裏麵一個人也沒有。我看到書架上擺著很多的期刊書籍,桌子整整齊齊地擺成一排又一排。這麽多桌子,想必平時用的人也不多。我到書架前麵逛了一圈,發現這些正好是曆史地理方麵的書籍。我隨手抓了幾本翻翻,但是我沒有心情繼續看下去,因為正在等待我的是什麽,我被嚇得心怦怦直跳,快要哭了。而有同學在旁邊。我、麥和潮找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麥拿出他寫在草稿紙上的自我介紹,一邊看一邊練習。過了一會兒,有人把潮叫走了,我們感到了緊迫感。麥說,我講給你聽試一試。我跟他一同來到被天空染灰的窗前,站著,他講得很好。接著是他,最後我也進去了。我看到剛剛“麵試”過的同學都靠著牆坐成一圈,中間擺了一行桌子,桌子一邊坐著老師,背對著門,氣氛很嚴肅。我進去以後,數學老師說,你進來的時候,應該喊:“老師好!”我隻好到老師的對麵坐下來。老師讓我作自我介紹。我開始強迫自己講起來。因為我實在覺得自己沒有哪方麵可以講出口,所以我講到我考試成績在班裏排多少多少名。數學老師聽了,默默地記在心裏。我說完以後,他說:“你不要提你的成績,因為這給人一種感覺,你隻注重成績。”於是我隻好把這一段刪掉,自我介紹就更短了。接下來輪到老師問問題了,有化學老師、曆史老師,他們都來了,但是英語老師還沒來。化學老師首先問我一個問題,你離家的時候,家裏有一盆花,沒有人照看,你怎麽辦?我想,之前不是有人說過這個題目嗎?我還略微考慮了一下。於是我馬上說,我以前曾在一本書上看到一種自動澆花裝置。接著,化學老師問我那樣一種東西是什麽原理,我啞口無言。我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看的了,根本不記得。於是,我自作聰明地說:“我現在不記得了,但是如果我需要的話,我可以去查找一下相關資料。”我以為這是應變能力強的表現。老師並沒有很滿意。接著,曆史老師問:“你平時了解新聞嗎?”接著,她說了幾個最近的事件,我頻頻點頭。最後,數學老師說:“最近有新聞說美國利用中國兒童做轉基因大米實驗的消息,你對此有什麽看法?”我感到這個問題十分棘手,思考了幾下才慢吞吞地講起來。我忘記我講了什麽,講得很差。之後,我默默地坐到了在場同學們中間,假裝鎮定地觀看老師繼續麵試同學。待所有同學都麵試完畢,最後老師作評論時,講到我,曆史老師先念了我的名字,說,對吧?你講得不錯。隨後數學老師就說:“那位老師是激勵別人,總是說好話,而我不一樣,我要說你哪些地方不好。”當時老師們給我的教誨,現在的我早已拋得一幹二淨。所以也沒辦法寫出來。我下次會遇到什麽樣的麵試,會不會犯一樣的錯誤,都不知道了。
老師評論完所有人,就說,我們的英語“麵試官”還沒有到,大家先“麵試”完了,一會兒讓英語楊老師單獨地講一講。於是大家無所事事,也不討論“麵試”。我實在是嚇怕了,希望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事情才好。過了好久,那位傳說中的“楊老師”才跟大家見麵。他一坐到桌子前,就讓大家開始每人用英語介紹自己。數學老師開玩笑地對我說:“聽說你英語說得比中文好。”旁邊的同學都笑了。順序是從我這一邊開始的,很快就到我了,我不得不開口講,而且還要用英文講。講完後,老師說,我這裏有兩個問題,你們想好了,就可以舉手來回答。其中一個問題是他用英語說,我們學校的二十層樓有電梯,常常有人在乘坐電梯的時候,按鍵時反反複複按好多下,以顯示自己很著急,你對這個現象有什麽看法?許多同學聽完以後陷入了沉思。潮和麥問我他說了什麽,潮也許沒聽明白,也許聽明白了,但麥隻是想看看我們理解的有沒有偏差。我講給他聽,我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我看到有些人開始發言,他們口若懸河,我講不出來。我看到旁邊一些同學也沒有講,就不準備發言了。
“麵試”結束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我跟同學一起到食堂吃晚飯。回宿舍的時候同學都很關心我,問了些事情。就在今天,柳和穎,還有亮通過麵試,被上海交通大學提前錄取了。她們向我們談到,那些麵試的老師問的問題很簡單,就看著我給的材料問了一些問題。
母親說她要在家幫我看材料是否審核通過,我把帳號和密碼統統告訴了她。若幹天後結果出來了,作為學校推薦首位加上那些好看的成績的我當然被通過了。事實上,那些成績也決不可能是完全沒有依據的自己的臆造。但是,柳作為自薦的學生申請的卻未能通過。老師有些不快,同學也很遺憾。